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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军(1 / 1)

盛辞浑身一震,面上强装镇定,心中已经掀起滔天骇浪。

等她许久了?莫非蒙素钊早就认出她,只是在看着她潜进来演戏?

她接过话事人递来的三面彩旗,扯了扯嘴角,“王上此话怎讲?”

蒙素钊双眼微眯,少顷将手中佛珠随意甩在桌案上,撞出一声脆响。他道:“不必遮掩,昨日见你在台上那几招,孤便看出来你的身手,今日只是确认。”

她瞳孔一颤,胸腔中心跳剧烈。不,不可能!她刻意避开了大楚常习的招数门路,就算有些不可避免的相似之处,蒙素钊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微末之处就如此笃定——他在诈她!

盛辞很快便镇定下来,拱手道:“小人愚钝,还请王上明示。”

“你是莫氏后人教出来的徒弟吧?”蒙素钊微微一笑,拍拍衣袖,起身向她走来,“莫氏是武门世家,虽家主传言被家贼杀害,从此便散了,不过他们一派的路数门道,孤当年便尤为欣赏,绝不会认错。”

见她一脸愕然,蒙素钊眼中更泛起自得之色,“怎么样?孤没有说错吧?”

盛辞暗中松了口气,答道:“正是,王上英明。不过小人只是师父曾经向莫家后人学了一招两式,拳脚粗浅,王上见笑了。”

莫氏是江湖门派,一向自立门户不问政事不站党派,不管是大楚、南疆、西凉,或是其他蕞尔小国,只要是骨骼清奇有天份之人,统统不问出身纳入门下——当然,这也是江湖人诟病他们最终被卷入是非销声匿迹的原因之一。

“一招两式?”蒙素钊似乎很是惊奇,“可孤看你这功夫不像刚入门的。好哇,看来我西凉还是有不少人才的,你这悟性天赋,快赶上孤二十年前了。”

附近的话事人极会看脸色,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过来提议道:“那陛下,既然您如此欣赏这位小将,何不直接封赏军职?”

“孤看可以。”蒙素钊点点头,扬高了声音朝台下道:“各位将士,意下如何啊?”

众人都将盛辞的实力与王上的赏识看在眼里,这下自然不敢叫嚷这种破格之举不公正,只是那几个原定要与新兵中的胜者比试,来抢夺护军之位的几个大汉,面色都沉了下来。

蒙素钊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递过去一个眼神,那几人赶忙强颜欢笑着应声,却听他道:“不过,孤当然不是那等□□霸道之人,今日比武会的公平也很要紧,不如便选拔两个护军,除了这位小将,你们也各自上台比试,胜者一样可以升任职位。”

他们的眼神纷纷都亮了起来,连忙撸起袖子想要继续比试,就听背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让我也来!”

盛辞一惊,回头看去。柴龙虎这回已经恢复了一些精力,勉力支撑着站起身,瞪着盛辞道:“是他自作主张为我迎战!你们西凉若还讲道义,也该过问我的意见!”

“若不是人家,你连命都没有了!”

“就是,这时候逞强来马后炮做什么?怕不是看见人家得赏又眼红了吧!”

“好一个楚狗,毫无气节、趋炎附势!”

台下议论声又起,盛辞有些犹疑地看着柴龙虎,即使对方抛过来的目光全是恨意。她方才想的只是如何保全他的性命,并没有考虑到,柴龙虎今日上台是为救那个阿爷。

他若不依那个管事的话赢得护军之位,恐怕那个管事不会放过他。

事已至此,难不成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抗命?蒙素钊就算不勃然大怒处罚她,也会因此起疑的。

她皱着眉四处逡巡,正好撞上温虞的目光。他对她做了个口型,仔细辨认之下,竟是在说:拖。

——拖?

盛辞福至心灵,转瞬便想好了说辞。她道,“王上,小人自幼在家做农活,见识短浅,实在没有领导之才,我听说这位兄弟从前在大楚军中便有官职,您也欣赏他,要不要就让这位兄弟带我几日,看我们二人谁更有资质担此重任?”

她说得言辞恳切,似乎是真为西凉军中管理发展着想,周围自然无人出声反对,正当蒙素钊像是准备开口允她时,只有柴龙虎眉头一皱,张嘴便道:“你休要胡说,我何时……”

一道银光自她脸侧掠过,精准刺入他肩□□位,柴龙虎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嗯……他还是别开口的好。

“这位兄弟体力不支,王上,我送他回营吧。”盛辞干笑两声,抬手想把他扛到肩上。

“——咳咳!”

人群中传来两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轻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有些心虚地缩回手,任由旁边两个大汉上来一头一尾将他抬走。

蒙素钊见此景,面露为难,略一思索道:“这就晕倒了?这人毕竟是楚籍,重伤至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得好。你再考虑三日吧,孤觉得,还是你合适。——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向风。”

那几个彪形大汉继续在台上斗得头破血流,盛辞无心围观,下了台便去找温虞,压低声音问:“你用的什么毒?针刺进去不会被西凉医师看出来吧?”

“只是灵兰谷中一种致人麻痹的草叶,极细,没入皮肤中很快便会被吸收。”

她这才松了口气。

温虞摇摇头,面色有几分无奈,“这么担心他,不如多考虑考虑你自己,方才直接就上台,如此莽撞行事,岂不是叫人提心吊胆的?”

“本来也不在安生之地,卧底可不就是兵行险招么?”她拿着药膏利落地处理小臂上一些小擦伤,“不知道那些细作每天都怎么过的,潜伏敌营一待就是多年,心神定力也忒强了点。”

她话出无心,却察觉他的面色似乎僵了一下,疑惑道:“你怎么了?不舒服?方才在台上他们伤着你了?”明明看见他虚虚接了几招就假装不敌退下台去的。

温虞回过神来,忙否认道:“当然没有。我只是在想……柴龙虎这会儿,会被他们送回战俘营还是伤兵营?那个管事所言若是诓他的,他今日上台岂不是白白受伤。”

盛辞低低“啧”了一声,拊掌叹道:“我竟没想到这个。那柴龙虎比我想的还要死脑筋,今晚……必须想办法找到他,说明情况。”

*

柴龙虎当真如他们所想,一根筋直愣愣不打转,硬得过了分,怎么说也死活不肯去伤兵营接受治疗,一睁眼就不顾劝阻回了战俘营。

附近耳目众多,温虞和盛辞费了不少功夫才想办法来到此处,带了些伤药,两人站定在营帐前,用些碎银买通看守者进去探望。

那日擂台上的老人躺在稻草铺成的薄榻之上,进气少出气多,看着似乎命不久矣,柴龙虎半跪在他身旁,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恶狠狠地瞪过来,怒吼道:“你们来做什么?!”

守在帐外的管事听见声音,忙掀了帐门探头瞧一眼,训斥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这位可是未来的护军大人!”

柴龙虎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把目光挪回面前的老人身上,拿着块粗布方巾时不时给他擦拭冷汗。

盛辞抱臂问道:“你就打算一直在这待着?”

帐外不知道有多少耳朵在听着,她还在纠结如何不露痕迹地向这人表明来意和身份,不过看这家伙的性子,她暂时还是不要表明为妙。

“哼!不用你们管!”

看柴龙虎不为所动。她只能走近一些,榻上那个老人面色枯黄,双眼紧闭,看着不止是身体虚弱,多处伤口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已经肿胀流脓,这么任其感染发展下去,恐怕挨不过两天。

她拿过温虞手中的药粉,径自走过去,柴龙虎低喝一声,抬手就想把她挥开,盛辞手腕微转,贴着他手臂借力一绕,轻松将他整个人别了过去,反手禁锢住。

这是血衣军常用的擒拿手,柴龙虎大惊,张大嘴巴看着她,刚想说些什么,被她一个巴掌拍在嘴上及时阻止了,“少废话,别不识好歹。”

柴龙虎总算还是有点心智在的,看出了她眼中一丝警告意味,闭上嘴没再出声。

盛辞弯腰查看老人的伤口,温虞过来低声道:“在这里条件简陋,就算能简单处理,还是治标不治本。”

言下之意,要么想办法带他回鹤拦关医治,要么在这里找医术高超的随军医师。

她沉吟片刻,回头看向正惊疑不定的柴龙虎,道:“这是你什么人?”听他那日所说,这位老人似乎是替他们传递战报才被牵连,抓来西凉做了战俘。

柴龙虎此时还不敢信任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但见他们过来帮忙医治,总算也卸了两分防备,答道:“不是我们血衣军的人,是……是陈阿仕的七爷,他于我血衣军有恩,要不是他们,那晚我们兄弟又要多折损不知多少兵马。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定要护他周全。”

“陈阿仕?”盛辞想起那天在鹤拦关出列告诉她柴龙虎下落的少年,比划了一下,“是不是这么高,眼睛长这样,这样这样……?”

柴龙虎面上带着点犹疑点头,似乎又是想问她怎么知道的,被温虞眼疾手快地拿纱布堵住了嘴,他这才明白过来,帐外绝对有人偷听,不宜明说。

盛辞瞥了眼帐外晃动的人影,故意扬高了声音道:“柴兄啊,我看你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何不归顺西凉为大王效力?你在这苦苦支撑,只怕你这位阿爷撑不住喽。”

柴龙虎吐出口中纱布,配合着道:“休……休要胡说!我就知道你是那些西凉人的说客!我生是大楚人死是大楚鬼,绝不会因为你们的威逼利诱就……”

“行了,他们走了。”

柴龙虎立刻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血衣军的招式?”

她笑了声,挑眉道:“算你有眼色能认得出,说明从前在军中学得还算刻苦。”

“那是自然,你是新来的吧?你不知道我们冷将军有多严苛。”柴龙虎此时已经相信他们是自己人,抓住机会,立刻大吐苦水,“动作有些差错就要挨他鞭子抽的,我们私底下都叫他长鞭阎王,还是林副将好,不像他那么歹毒。那个长鞭阎王,哈哈哈哈哈……”

他边说边笑,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盛辞脸色已经铁青。她斜睨一眼憋笑憋得辛苦的温虞,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来,“当真?我怎么没听说过冷将军还拿鞭子抽人呢?他不是只打那些没眼力见儿的吗?”

“啧,你不知道!真的!”柴龙虎满脸认真,“不过打这场仗之前,好像听说冷将军是个女人?还是什么个郡主?这真是不得了,你说怎么有人敢娶她呀?可惜我还没探听更多,就被抓来这里了。”

“为何不敢?”本在埋头处理伤口的温虞忽地出声,他未抬眼,嘴角却挂着淡笑,“各人喜好不一,自然有人喜欢这种直爽英气的女子。”

盛辞瞪他一眼,脸上泛起烫意,只好扯开去,“我们与血衣军有些渊源,这次是奉命将你救出去,总之,你得配合我们离开。”

“为何救我?”柴龙虎似是有些惊愕,指向旁边的七爷,“救他成不成?他的命比我金贵。我不走,你们带上他回血衣军就行。陈阿仕那小子肯定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呢。”

盛辞蹙眉不语。他接着道:“七爷家中就剩那个阿仕小子了,他们家几代单传,不容易。”

“我听说是你救的陈阿仕。”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目光复杂,“他们家有人盼着活口回去,你的命就比旁人轻贱?”

柴龙虎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挠挠后脑勺,不知所措,许久才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呢,我一个人没了,不要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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