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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1 / 1)

盛辞尚还不解,贺子骞已递了竹筒来,“昨天晚上蒙素裴吉出师不利,连西凉王宫都没回,直接领着军队去打喀沙尔部落了。”

喀沙尔,她是知道的。

这个部落位于西凉与南疆国界交界处,据说一直有神秘力量庇佑,因此族中人口数量虽少,却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这几百年来,无数蛮族觊觎喀沙尔的金银财宝,想要攻打吞并,都一一失败了。

“他怎么会想着去攻打喀沙尔?”

“谁知道。”贺子骞耸耸肩,“也许是打鹤拦关之前夸下海口,如今铩羽而归,唯恐失了面子不好见人,就临时跑去进攻人家了,毕竟也算是附近除了大楚之外最诱人的一块肥肉了。谁知道他能不能攻下。”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他勾起嘴角,“裴吉和他那支军队一走,整个西凉目前没有认识你的人,他至少要十天后才能回来。”

裴吉离开,如今西凉军营中坐镇的首领,就只剩下西凉王,蒙素钊。虽然他也是足以匹敌淮安王的多年老将,但毕竟没有裴吉那么残暴嗜血,她如果想用平民身份潜入进去,哪怕失败,被下令血溅当场的机会也要小得多。

更重要的是,裴吉向来喜爱以虐杀战俘取乐,他离开西凉越久,柴龙虎活着的希望就多一分。

事不宜迟,盛辞立刻问道:“西凉招兵点设立在何处?”

*

这是一处多有西凉国民驻扎的村寨,动荡之下,人烟稀少,仅有的青壮年也被抓壮丁进了西凉军,看着甚是荒凉。

盛辞捻着手中纸条,上面书写着贺子骞给她安排的假身份,从父母祖辈名字到生辰八字,十分详尽,足以应对西凉军的盘问。

她和温虞都换了身粗布衣服,只是他那张白玉似的脸实在过于显眼,压根不像这种偏僻小寨养得出来的人。盛辞叹着气,往他脸上抹了两把炉灰。

溪水边,温虞望着水中倒映出自己狼狈的脸,神色认真地问:“娘子,你确定这不能洗?”

“不能!”她斩钉截铁,“西凉蛮夷都是群豺狼虎豹,军中风气更是荒唐至极,我不放心。”

“蛮夷?”他眨了两下眼,自嘲一笑,“那我也算半个蛮夷了。”

盛辞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拉着他手臂道:“我并非此意,你同他们可不一样,你是我盛辞的人,跟这两字不沾边。”

“哦……原来我是殿下的人啊。”他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不是‘露水情缘’吗?”

没想到他在此时出其不意地翻旧账,盛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尴尬地轻咳两声,“什么‘露水情缘’?你从哪学来的词,以后别提了。”

“我从哪学的?”他偏不让她翻篇,长睫一垂,霎时间换作凄楚眼神,“我可不敢谈及这个,毕竟我没以‘真心’待殿下,不过就是舍了我这条命也要护住殿下罢了,总归我这个人的情意和性命都不值钱的,殿下当然无需挂怀。”

盛辞:“……”

“我只不过是攀了淮安王府的高枝,殿下什么时候腻烦我了,就将我赶出门去,品意也无怨言。”

盛辞:“……够了!”

她只得缴械投降,拉着他手掌放在心口,“我错了还不行吗?从前叫你伤心了,但我保证,往后不说这些混账话了,你别这副模样……”

他拧眉:“我什么模样?殿下果真开始挑我的刺了!”

“……好好好,不挑不挑,你爱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只要还是温品意就够了。成不成?”她失笑,撒开他的手往前走。

温虞见好就收,赶上前挽住她手臂,清俊玉面上绽开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笑容,嗓音温软,“娘子待我真好。”

盛辞心尖泛甜,刚想抬手去摸一摸他柔软发顶,却听背后一道声音高喝:“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不像话!”

——是西凉口音。

她脚步一顿,再转过身来时已经换了脸色,冷冷道:“你是何人?你又知道我是何人?”

那男子满面髯须浓眉粗面,看着就是个暴躁之徒,却也被她凝重气势唬住了,半晌才道:“……老子可是西凉军!平头老百姓,也敢对我呼呼喝喝的!”

西凉为了鼓励男丁参军,给予的待遇十分优厚,在百姓面前向来都是横着走的。

“巧了。”她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个信封,“在下和家弟都曾受裴吉将军钦点,经人亲笔书信推荐,即将加入西凉军。”

他惊讶道:“亲笔书信?谁的书信?”

此人正是西凉军中负责招兵买马的小头目。虽然也见过不少依靠裙带关系进入西凉军之人,但那些人都非富即贵,参军后晋升极快,是需要巴结的主。这两人看着都衣着朴素,还在这鸟不生蛋的偏僻之处,怎么会是富家子弟?

盛辞面不改色答道:“夹谷副将。”

夹谷副将正是那日跟在裴吉身边之人,贺子骞算到了他也不在西凉军中无从对证,特意弄来他的军册模仿笔迹,写了这一封推荐信。

那人闻言半信半疑,怎么他早上刚收到消息说夹谷副将随裴吉将军攻打喀□□去了,这就冒出两个山野小子说是经由他亲笔推荐参军的?

见他犹疑不定,盛辞冷笑一声,接着道:“怎么,不信?你可以不信,不过……夹谷副将可是裴吉将军身边的得力爱将,他能给我写这封信,肯定也过了裴吉将军那一关。你怠慢了我们倒不要紧,若是此事传到了裴吉将军耳朵里……”

提及裴吉,那人的脸色果然瞬间变了,像是突然想起来裴吉将军从前虐杀下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场景,猛地一激灵,道:“……行吧,你们跟我来!”

盛辞与身后的温虞交换了一个眼神,抬脚跟上。

未曾想,两人刚刚换上西凉军的军服,就听有人前来通报:“夹谷副将身边的魏护军回营了!”

盛辞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不好!

此人昨晚跟在夹谷副将身后,将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若是让他来辨认对证夹谷副将这封伪书就罢了,如果认出来她的身份……

她只觉浑身冰凉,正愕然之间,温虞点点她的手背,做了个口型——“有我”。

魏护军满身血污,像是刚刚才从昨晚的苦战中逃出不久。他半阖双眼,一个军医手握药瓶,正在为他止血包扎。

“你怎么回事,裴吉将军不是率兵走了吗?你竟然回军营来了?”

“你看我这一身伤,我走得了?”魏护军剧烈咳嗽起来,“呸”一声吐出一颗牙齿来,满嘴都是鲜血。

“昨晚我们夜袭那群楚人的鹤拦关,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跑去泄露了消息,这一战根本没打下来!我被一箭射中胸口,当时就疼昏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哪里还看得见裴吉将军?我看他们是把我当死尸了吧……哼!”

“不要胡说了。”军医喝止他,“你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说给裴吉将军听,你这命就不是我能救得了的了。”

“鬼门关都走过一遭了,还怕这个?”

听了他们言谈一阵,那人回头看了眼两个“新兵”,这才笑呵呵地拱着手走了进去,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夹谷副将身边的爱将啊……失敬失敬!”

魏护军正含了口茶水漱口,闻言吐出混着血的茶水,道:“用了你的帐子,没在背后骂我吧?”

“不敢不敢。”那人连连摇头,搓着手在旁看了一阵,直到魏护军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瞥他,才开口道:“我这来了两个新人,不知道您可否有空帮我看一看,过过眼啊?”

魏护军本来压根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听他咬重了“过过眼”几个字,才反应过来也许是有什么隐情,于是按下心中厌烦,摆摆手道:“行吧,谁啊?让他进来。”

那人忙不迭又跑出帐外,对他们二人道:“冯小将请你们进去。”

掀开帐帘走进去,盛辞低着头默不作声。魏护军自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一时也不急着去关心这个从头到脚都灰扑扑的小兵,只将目光落在手中那封亲笔信上。

他拿着信纸端详了一阵,盛辞一颗心正高悬,温虞却侧过脸来,对她若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她定睛看去,凝视片刻那透过信纸背面错乱的墨迹,这才发现,魏护军是将信倒着拿的——原来这人根本不识字!

她松了口气,魏护军故弄玄虚,旁边那人已经冷汗直冒: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位爷不识字,但又不能拆穿,眼看他将倒拿着的信纸翻来覆去故弄玄虚地看了好几遍,做出一副认真辨别的模样,只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是一不小心叫人拆穿得罪了他,肯定要遭报复。这岂不是反被聪明误?

个中滋味儿,那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魏护军才将信纸放下,突然悟透般道:“嗯,虽然模仿得很像,但这不是夹谷副将的笔迹!”

其实他从前跟在夹谷副将身边,也是常常倒拿着他手书装模作样地观摩,因此能认出笔迹不假。只是见识了他倒拿信纸,心中早有不屑,谁还敢信任他所说之话?

那人心中叫苦不迭,忙捧他面子地道:“哎呦,您辛苦,您辛苦。我这就将这两人带走撵出去……”

魏护军自己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少顷又道:“你准备怎么处罚他们?”

“呃,这个嘛……”

那人正在为难,魏护军继续补充:“你们招兵买马也要注意,不能让什么人都混进来……等等!右边那个,你怎么有些眼熟?把脸转过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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