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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手(1 / 1)

一声令下,负责操纵投石车的士兵手臂高抬,一颗颗巨石抛射而出,呼啸着直直砸向鹤拦关沉寂的城墙。

骑兵高举手中武器,喊着古西凉语口号向前发动冲锋,声如雷动。

——却见一星火光闪过,一根燃火箭矢飞来,竟然直接将那块巨石射成数块,散落空中!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鹤拦关城墙上已经瞬间冒出无数人头,仿佛早已等待多时,一排弓箭手架好弓弩,利箭如落雨一般直冲这群西凉军而来!

“埋伏我们?!这群混账楚人……”

裴吉低骂一声,挥动长刀挡开几颗飞溅过来的碎石。

城关之上,盛辞望见了为首之人的身影,火光明灭之间,那人身形高大,双目炯炯有神,身披血衣军中独一份张扬的暗红战甲——正是林戟。

赶上了,还好赶上了。

她死死拽着缰绳,将沸腾的心绪压抑下去。

马匹惊慌嘶鸣,眼前景象混乱不堪。她凝神聚气望向城关上林戟背后之人,那人便是方才射出迎击西凉军队的第一箭之人,可见射艺之精湛高超、强劲非凡。

血衣军中何时收编进了这样的箭术高手?

她肩上旧伤突然微微发痛,无端想起来那日在诏狱门前,和山尧背后射向她的这一箭。

射箭能百步穿杨的,她只见过这两个。

“你们大楚果然人人都奸诈无比!”

西凉军对这场准备周全的一战过于自负,反倒被击得节节败退,裴吉怒不可遏,抬手就将盛辞拎了起来,刚想发作,目光触及她脸上尚未消退的红肿,嘴唇微微颤动,最终还是放了手,高喝道:“快撤——”

西凉军纷纷迷茫又不甘,可大楚的血衣军不知是不是提前探听到了要进攻的消息,防守实在缜密严实,他们连前锋都未能冲破箭阵,更别提触碰那一堵厚重的城墙了,只好掉头逃窜。

这一仗赢得比盛辞想象中要轻松。

西凉军士气高昂,携必得之势进攻鹤拦关,她想尽办法让贺子骞提前回去通报消息,可最多也不过是提前了半个时辰,血衣军竟然能严防部署,打出这么漂亮的一仗。

莫非林戟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突飞猛进,突然悟透了行军打仗的兵家之术?

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回程的路上,盛辞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起,却似乎忘了察觉——真正的危险并未离开她。

下一刻,周遭的刀剑之声稍远,裴吉便一手箍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在了马背之上!

盛辞心绪飞转,正在盘算如何脱身,裴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大楚提前收到消息了。是你搞的鬼吧?当时那个骑马而去的男子,根本不是什么下人……你在刻意拖延时间!”他微微眯起双眼,如同毒蛇在打量被自己紧紧缠住的猎物。

能在西凉稳坐多年将军之位,果然不是草包。

她故作凄楚,道:“大人,你在说什么?民女不知……”

言语间,盛辞袖中薄刃暗动,蓄势待发。

“呵……你该庆幸,我的达纳不杀女人。”裴吉说着,手上略一发力,将她扔下马。

盛辞下颌着了地,黄沙与血腥混杂涌进鼻腔,飞扬尘土蛰得她睁不开眼。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就在这,剥光她的衣服,玩够了再杀掉!”

裴吉一声令下,原本吃了场败仗又灰心又窝火的士兵瞬间热情高涨,怪叫着涌上前来!

他们不断逼近,盛辞护住胸口,面上满脸惊惶,手中利器却已静静等待他们,伺机而动——

“留步,将军。”

一道温和清润的声线划破这片喧闹浑浊,盛辞一怔,抬首望去,夜色之中,只见那人白衣如雪长身玉立,宛如遗世谪仙,不是温虞是谁?

“哦?”裴吉跨坐在马上,如同一座山丘般耸立黄沙之上,睥睨着这个不知从哪出现来送命的白衣男子,语调冷厉,“你是……来救她的?”

他手中那把长刀的刀尖尚在滴着鲜血,一路在黄沙上淌出曲曲拐拐的暗红溪水。

盛辞正暗骂这人是不是疯了,温虞却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道:“我家娘子方才闹脾气,多谢将军照拂,现在,我要带她回去了。”

“你说她是……你娘子?”

裴吉眼中多了些戏谑,长刀缓缓抬起,指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清瘦男子,“果然是联合起来骗我的……哈哈!让你做个明白鬼,你可知道我是谁?”

“在下当然知道……”

他声音淡然,下一刻,衣袖随风疾动,“别来无恙,裴吉将军。”

电光火石之间,数根银针激射而出,远远快过裴吉挥刀掩挡的速度,直直刺进他的脖颈上!

“呃!!”

一声痛呼,裴吉宛如被抽掉牵线的木偶,从马背上滑落,栽倒在地。

本来正在幸灾乐祸地围观的一群士兵纷纷焦急起来,惊呼几声,挥动着手中武器就要往前,却听那白衣男子冷声道:“要他死,还是要我们离开,你们自己选。”

面上青紫痕迹尚骇人的副将闻言,连忙挡住身边几个冲动的小兵,大声道:“小心!不可轻举妄动!”

裴吉仰躺在地,那几枚银针淬有毒,且封住了他的穴位,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不说,呼吸也受阻,仅仅片刻之间,他已经面皮肿胀,双目突出。

“我们放你们走!放过我们将军!”副将咬牙怒吼。

温虞抬起一只右手,里面握着一只青玉瓷瓶——显而易见,这是解药。

他环视周围包抄过来密不透风的西凉军,从容淡然,一步步走到盛辞身边,将另一只手递给她,低声道:“还好赶上了,娘子。”

盛辞毫不犹豫握上他那只手,温虞将她扶起来,见她安然无恙,微不可见地,眉梢抚平了些许。

两人紧紧贴着彼此,面对西凉军,一步步后退。

鹤拦关中士兵早已备好接应,城门打开容许一人通行的缝隙,林戟在门后略带欣喜地喊道:“老大!你回来了!”

西凉副将沉声道:“再往前就是你大楚的地盘了!把药给我!”

温虞冷笑一声,低声快速对盛辞说了句:“快走,莫回头。”就将她一推,送入城门。

他将手中瓷瓶往前一抛,不出所料,副将拿到之后便后退离开,而紧随在他身边几个士兵却立刻挥动着刀枪围攻了上来!

“温虞!!”

盛辞惊呼出声,林戟将她一把拽回来,“砰”地一声关闭了城门。

见她还要挣扎,林戟忙道:“你放心!有谢尧在他死不了!!”

不多时,门外打斗声随着几声痛呼戛然而止,城门再开之时,只剩温虞还站在门外,身上几处刀伤血迹触目惊心,他身后那几个西凉军身上都中了箭,直插要害,一击毙命。

“你……要不要紧?”

盛辞抓住他的手臂查看一番,他面色惨白如纸,却还是挤出个笑容来,“娘子无事就好。”

“啧啧啧……”林戟一脸被酸倒了牙的神情,“我说老大,你真回京去成亲了啊?什么娘子娘子的,我总感觉应该有人喊你相公才对。”

盛辞难得没恼,也不跟他多计较,只简略道:“贺子骞呢?”

“哦,那小子啊,正在后院睡着呢,我们守城打得惊天动地,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嘿嘿,他差点被谢尧一箭射死!”

“谢尧?是谁?怎么回事?”盛辞蹙眉,想起方才那几个士兵身上的箭,这才问道:“你说的这个谢尧是何人?方才那箭……”

“对对对!贼厉害了!”林戟兴奋地打断她,“没想到吧?他还是个瞎子!可你猜怎么着?嘿!人家就是能百步之外一箭穿心,连石头都能射碎!牛吧?”

“是你新招的士兵?”

林戟惊讶道:“老大,他是你师兄啊,你忘了?”

师兄?盛辞这回可真愣住了。她自幼习武都是淮安王一手训练,若真是说起正儿八经的师父,似乎也就是七岁那年,有位号称武学宗师之人……

“没有人关心我吗?”贺子骞略带幽怨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我可是差点被这人一箭穿心的那个!”

“嘿,这不还没穿嘛!这位仁兄救了你啊!”林戟拍拍温虞肩膀,咧开一口整齐白牙。

“怎么说?”

“你使唤这小子回来报信儿,那会儿我睡得正香呢,谢尧在城头巡夜,他见有人半夜游过河,以为是西凉军偷袭呢,当然一箭射出去,没想到他还说有人要来……谢尧是个死脑筋嘛,以为他是骗子,又一箭……结果这位温兄弟就及时赶到,没让贺子骞被一箭穿个透。我这及时赶来了,才没让他们误会。”

林戟正唾沫横飞描绘场面之际,盛辞听见身后石梯有响动,回头望去,一个身形修长之人正一手持弓步下楼来,他背着箭篓,眼上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容貌如何,但已可见气度不凡。

“这是……谢尧?”

林戟点了点头,抬手就去拍他肩,“谢兄啊,今晚可多亏了你……”

谢尧却闪身避开,转向盛辞,拱手道:“将军,那日诏狱前,多有得罪。”

在场几人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盛辞却登时明白过来——果然,那日在和山尧背后射她一箭之人,正是谢尧!

谢尧似是有些局促,嘴角抿了抿,许久才道:“和……和山尧与我有恩,我那日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是将军。”

盛辞不忍为难他,更何况这事已经过去许久,他今晚立功,也实在不适合在此时翻旧账,于是转了话头,道:“林戟说你我有同门之缘,难道你也师从莫炳苍?”

她的确记得这位武学宗师,当年虽然行了拜师之仪,但他不久便隐退江湖销声匿迹,据说早已去世多年,算起来并没有教她多少。当时之事,她也记得不甚清晰了。

谢尧怔了怔,像是不太愿意提起这位师父似的,许久才略一点头,“说起来,我与将军的确算是同门……”

贺子骞嗤笑道:“你不认郡主,只认将军?”

“朝堂之事与在下无关,今晚出手相助血衣军,只是还一份人情,明日便走。”

“你明日便走?”盛辞惊讶不已,目光转向林戟,略带责怪。——她一向惜才,怎么这么厉害的神射手,林戟没将他收编进军中?

林戟连忙解释:“谢兄一早说过了,帮我守城几日,等到老大你来他就走,他还要去……”他比划几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盛辞心下了然,只是不免还有些惋惜,瞥了眼贺子骞,“你治不好?”

贺子骞冷哼一声,“我看过了,他这眼睛……不是一般的眼疾,除却南疆巫医之术,别的路子都无力回天,我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他去找白仙仙还有几分治好的可能。”

一阵沉默。只有林戟笑呵呵地伸长胳膊去揽盛辞肩膀,一边道:“老大!我们真的都想死你了,你不知道这段时日我守城有多辛苦……”

这时,一只手横亘过来阻拦住他。只见温虞微笑道:“林副将,非礼勿动。”

林戟急道:“你这是干啥?什么非礼?这也叫非礼?我和老大还有正经军事要商议呢!”

盛辞无奈,转头也想劝他放开自己,却见温虞面色惨白,柔弱道:“没事的,那娘子你随他们去吧,我自己回去养伤……”

“……你的伤怎么样?”

见他摇摇欲坠,盛辞连忙伸手撑住他,往自己的主帅房中走去,“别硬撑,我去给你上药。”

背后被她忽略的几人都满脸茫然,唯有贺子骞恨恨地咬牙,“这男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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