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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1 / 1)

奚宁回冀城,第一件事是去看爷爷。

傅箐箐回了傅家,方玉衡不知去哪里晃荡了,只剩下奚宁一个人去给爷爷扫墓。

自从上了长留,总是和方玉衡、宋天成、乔和玉他们在一起。

奚宁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过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些不习惯。

奚老头一辈子无儿无女,又是个穷困潦倒的老汉。死了,坟茔自然也无人祭扫。

奚宁一去两年,坟台上长满了荒草。

她认认真真把爷爷的坟墓打扫干净,又买了些水果、烧鸡、纸钱祭奠爷爷,看着渐渐烧尽的纸钱出神。

爷爷养她十年,她不曾回报什么。

自从上了长留,回来一趟山高路远,也不曾回来,爷爷的墓都无人祭扫。

她实在不是个好孙女。

爷爷一辈子就希望她有出息,过好日子,不再看别人眼色过活。

可是她没用,好不容易有了灵根,得以修仙,却又使不出灵力来,跟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

还不如下山来,至少可以常常给爷爷扫扫墓,烧烧纸钱。

宋天成不也回家了吗?

不过宋天成上长留之前就是一把种田的好手,现在修了术法下山,靠伺候田地也能养活自己和爹娘。

她呢?她要是离开长留,身无长技,又能干什么呢?

·

奚宁茫茫然走在冀城的街道上。

自从去看过爷爷,她决心要自己找个活计试试。

可是在城里一路走来,留心看那些店里的活计,各个伶牙俐齿,热情似火。自己一个哑巴,显然比不上。

大街上走了半天,竟然连一个合适的活儿都没看见。

不知不觉拐进条僻静的小巷子里,这巷子里多是房屋宅院,零星开着几家店。

奚宁路过一间店铺,连个招牌名字也没有,两侧墙面上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风吹日晒,也褪了色了。

奚宁仔细看了半天,认出是“辨天下品物性味合世人疾病所宜”。

看起来是间药铺药铺。

看这药铺连个招牌也没有,想来要求也不会太高。

自己在灵药园也认识不少灵草、知道些药理,何不去试试呢?

只是她不会说话。

从前大多都是方玉衡和别人侃侃而谈,自己不过缀在后面当个小尾巴。

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呢?

奚宁想了一想,买了些纸笔,在店门口踌躇半晌,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

店里没有客人,白日不曾点蜡烛,光线也不好,暗沉沉的,只看见满墙的药柜,也不曾有个什么“妙手回春”的牌匾。

桌子后头坐着个老婆婆。

那婆婆看见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只睁开眼瞟了一眼,也不招呼,又闭目养神了。

婆婆上了年纪,满脸沟壑纵横,眼睛深陷进去,左眼周围还有一圈丑陋红斑。

因她不曾抬头,在奚宁看来,眼珠子便是向上的。

平常人朝上看,眼睛下面都会有一圈眼白。

这婆婆眼珠却极大极黑,便是向上看,眼睛下面也不曾漏一些眼白。

那目光又极冷利,鹰隼一样。

奚宁被她冷厉的目光和眼角阴翳红斑吓了一跳。

何况这婆婆见人进来,也不说话,阴沉沉叫人害怕,哪有个做生意的样子。

这样的药铺,怕是也不招人。

奚宁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又散了大半,可是都进来了,就这样出去也不甘心。

奚宁犹豫半天,还是拿笔在纸上写“婆婆,这里招人吗?”

举了放在婆婆面前,那婆婆抬眼看一看,随手从身后药柜里抓了把药出来,“认识吗?”

奚宁在灵药园见识的灵药,多是整株的,保存起来也是拿灵力存封。

这婆婆拿出来的草药,却是晒干了的,切成一个个小圆片保存,又是凡间草药,与灵药大不相同。

奚宁细看半天,仍是不认识。不禁红了脸,摇摇头。

那婆婆把草药放回去,道:“防风也认不得,你能干什么?”

奚宁也觉得不好意思,一张脸燥得通红。

那婆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又道:

“罢了,我年纪大了,缺个拣药的。你要是愿意,老婆子管你一口饭,给个地方住,工钱么,却开不起。”

奚宁在长留也攒了些灵珠,不缺钱,不过是想找个活干,听了这话,连忙点点头,就在这药铺里留下了。

·

婆婆安排她住在药铺后面一个小小的杂物间,不过刚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

奚宁从前跟爷爷住破屋,上了长留住茅草屋,现在住这小小杂物间,倒也不嫌弃。

只是奚宁从前睡眠不错,这一月以来,却睡得不大安稳,朦朦胧胧间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睡不踏实。

想要睁开眼看看,却又困,睁不开。

这天虽然劳累,半夜也还是醒了,迷迷蒙蒙半睁开眼,却看见一张放大的沟壑纵横的脸横在自己面前。

奚宁虽然是个哑巴,也吓出“啊 啊”两声哑叫。

人一下吓醒了,再定睛一看,是药铺的婆婆。

婆婆看见奚宁醒了,也不开口解释,一双凹陷的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奚宁看了一会,转头走了。

奚宁被那双眼睛盯得害怕,心里又奇怪,婆婆半夜里为什么不睡觉,要来盯着自己?

奚宁虽然为人单纯,没见过什么坏人,这下也提心吊胆好几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婆婆那张放大的脸上阴翳的红斑。

但是婆婆白日里都和平常一样,晚上奚宁警醒,也没见到婆婆再来自己住的杂物间了。

想起婆婆平日教导自己药理,虽然一张嘴刻毒,但不是个坏人,一颗心慢慢也就放下了。

不过婆婆说她体虚,每天早上都煎一副药给她。

凡间的药对修士来说当然作用不大,但想着婆婆一片心意,奚宁还是喝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开始喝药,修炼时灵力运转更顺畅了。

·

“黄芪一钱,龙眼肉一钱,人参两钱,白术一钱,当归一钱,加木香五分。”

“银花,连翘,薄荷,牛蒡子,荆芥穗,淡豆豉,芦根,竹叶。”

药材种类多,婆婆又一次报了两个方子,奚宁却也不慌不忙,依次从药柜里拣了,包好递出去。

刚来的时候,药材的名目和位置都不熟悉,奚宁不免手忙脚乱。

婆婆虽然年纪老迈,性情却并不和善,反而有些刻薄,一张嘴时刻不饶人的。

奚宁初来乍到,诸事不熟,天天都不免被说上几顿。

奚宁性子静,看婆婆一把年纪,也不放在心上。

到底是修士,虽然不能使用灵力,但记忆力却比凡人好上数倍。花了两天时间,就把药材名目、位置记得七七八八。

之后婆婆再叫拿药,就从容许多,分毫不错。

奚宁自以为日渐熟练,渐入佳境了。

谁知婆婆看出她已经熟记药材,凡念过的药方,第二遍再念,就不说分量了。

奚宁初时不通药理,不过婆婆说什么拿什么,也不曾刻意去记,这下不知怎么好。又得了好一阵冷嘲热讽。

再拿药时,不免时刻提着心,拿过的方子皆默默记在心里,慢慢也跟得上。

她平日也留心观察病人症状,听婆婆讲些药理、服食禁忌。

渐渐对常见的几种病症熟悉起来,不仅要用的方子背的滚瓜烂熟,方子里草药的效用也记得一清二楚。

虽不曾得婆婆一句夸赞,却不怎么挨骂了。

婆婆抬头看一眼,见天色还早,今日也没什么病人,便道:“你去背了药篓子,今天上山去。”

·

奚宁背了药篓子,扶着婆婆上山采药。

这药铺虽然位置偏僻,客人不多,不过胜在不远便有一座山,药材不少,采药倒也便利。

奚宁跟着婆婆,听吩咐采药。

平常见成品见得多,此时见了植株的样子,又把药材名字和植株的样子一一对应起来,默默记在心里。

奚宁在长留灵药园里,要取灵药往往是取一整株,再加以灵力封存备用。

跟着婆婆采药,却又不同,各色药材少有整株摘取的,根、茎、叶、花、果、实,每样药材摘取部分皆不相同。

奚宁看了,若有所思。

凡间药材各部分药力不相同,所以只取用药性最好的一部分,灵药是否也是如此?

之前在长留山上取灵药,整株取用,所以每一株都极珍贵,若是只取部分,不伤其根本,灵药不断生长,便可不断取用,岂不更好?

可惜不在长留,也不能尝试。

不过自己也不会炼丹、炼药,也不知灵药只取部分,炼制丹药是否会受影响。

奚宁虽然心下暗想,手脚却不停,搀着婆婆往山上去。

忽然瞥见一株“鸡榖”草,这草根如鸡蛋,吃了滋养身体,延年益寿,奚宁在灵药园里见过。

恰好婆婆身体不好,可以给婆婆补身子。

这样想着,便要伸手摘下,婆婆看见了,却道:“这有毒的东西,你摘它做什么?”

奚宁一愣,明明是灵药,婆婆怎说有毒?

又一想,炼气期修士还不能隐藏气息,周身灵力与凡人不同,互相一看便知。

冀城虽然有不少底层修士,婆婆身上却无半点灵力,是个实打实的凡人,不认识灵药也正常。

这样想着,还是要去摘那“鸡榖”草。

却又听得婆婆道:“这草药性烈,凡人吃了,药力不能消化,又排不出去,积在心里,日久成毒。

凡是草药,不是药性越大越好,你跟着我一个月,连这点东西都没学会吗?”

奚宁听了,才知道凡人毕竟与修士不同,于修士是灵药的东西,于凡人却说不定是毒药。

自己自持是个修士,自以为比婆婆多几分见识,却是班门弄斧了。

于是背好药篓跟着婆婆,再看见从前熟悉的“灵药”,也不去理它了。

奚宁来了药铺,每日拣药、制丸散,不时跟着婆婆出去采药,时间也过得极快,不知不觉已是两月。

长留弟子互相可用弟子牌传讯,可这两月,不说傅箐箐,就是方玉衡,也没有传讯过来。

自己传过去的讯息也没有回复,奚宁不免有些担心。

不知道方玉衡和傅箐箐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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