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人竟是我自己么？
靖瑶彻底绝望了。
就是靖瑶是头一次听福康安这样笑，笑声如此轻而撩拨人心，她也觉得撩拨的不是她的心，而是她头顶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靖瑶把眼一闭，绝望道。
似乎是被靖瑶视死如归的精神逗乐了，福康安也不急着发难了，而是轻笑着问：“阿靖从来没用过那个系统么？”
“这些都是国产的。自生产后便带着简体字，我又不为别的，干什么要用到它？”靖瑶有些没好气道。
“有道理。”福康安却没打算就此收手 ，“你之前既然拿浏览器搜过我的家世，我的资料，为什么搜不出一个其他的鉴定中心？”
“这是我想搜便搜得出来的吗？”
靖瑶把自己的搜索记录翻出来给福康安看：“你好好看看，这上面全是广告！哪有一条有用的信息？我不跟着电话走我去哪？”
她也是气性上头了，现在一想，福康安的洞察力简直恐怖：“你怎么知道我搜过你的信息？”
福康安淡淡道：“我先前已经说过了，你不知兆世伯，却知大小和卓。可见读史不过半吊子。初见时你还嘀咕了一句什么福尔康，同时可知，你对我的名字也是闻所未闻。再者，你问我的问题，比旧时清理户口时官府盘问的问题更详细，手中还拿着手机，这是最重要的，显然，这些信息不是你自己能知道的。”
靖瑶气结，偏偏他说的都是实话，章总他们就是这么养儿子的吗？
“还有问题吗？”她本就心情不好，眼下更是火上浇油。
“你之前说到那些卿卿我我的，什么清穿小说，表情怎么那么奇怪？你自己是不是看了一些？有没有写我的？”
她这么说，福康安还真就接着问了。他靠在床边，还戴着黑色帽子，即使穿着粉色衣服，可面色沉郁，看着还有几分病弱的样子，但丝毫掩盖不了他步步逼问，气势凌人的事实。
“看了，都是写雍正和他那些兄弟谈恋爱的故事。乾隆朝的大多数和还珠格格唱反调的，还有的试图和你父辈那几个人谈谈恋爱。至于你——”靖瑶起身，带着几分傲慢睥睨他，“多数的作用就是在反还珠文里当男主这个工具人。”
福康安顿了一下。靖瑶是懂杀人诛心的：
他前半生顺风顺水，从没想过自己在别人那里会是个无足轻重的工具人。
“那你之前说的不足之症又是什么？”福康安再问。
“先天肠胃较弱，比较容易犯急性肠胃炎而已。满意了吗？”靖瑶冷笑。
福康安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问够了吗？我可以走了吗？”靖瑶问。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怒气攒在喉中一触即发，却被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硬生生压了回去。
“不行。”福康安很认真道，“我还没问你书剑恩仇录和飞狐外传呢。”
靖瑶：“……”
她木着一张脸坐下：“问吧，反正我也没怎么看过。”
福康安先挑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问：“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是皇上私生子这个谣言？而且传出来的部分原因还是我家簪缨世家，钟鸣鼎食之族，家中兄长尚主，我深受皇上宠爱却没有跟着尚主？”
第一个问题也是他在书里的基本设定。
靖瑶扯出了一抹笑，他不确定是不是讥笑：“知道。”
福康安于是听靖瑶继续冷冷地说：“……你兄长尚主你就要尚主？在军机处建立后，君主□□达到鼎盛的情况下，就是后族，你家说到底不也是皇帝的奴才！富察家好大的面子，公主就得可着你们家嫁是吧？联姻蒙古不才是她们的正常命运么？而你们家……哼，荣宠太过，也不怕遭御史弹劾？不过，凡事都有代价，嘉庆一上位，不就把你们都清算了么。”
“活该 ！”
虽然这话确实说得扎心，但福康安还是点点头，心中暗暗满意。
这姑娘别的不说，甚知他意。
“那么，你也知道这两本小说怎么描写我了？”
靖瑶轻蔑道：“两本书是连着的。哼，小时候是个窝囊废，长大后是个淫贼。”
福康安：“……”
你攻击性也太强了吧！
这是夹带私货，这是指桑骂槐啊！
福康安不自在道：“……这作者着实可恨！竟把我描写成这样！”
靖瑶挑眉，“好心”告知他，此作者已死，有事烧纸。哪怕他要去找本尊谈心，也得去香港，而目前虽然有粤港澳大桥，通关还是要办理港澳台通行证。福康安办不办理无所谓，反正她赵靖瑶绝不会给他提供一分钱路费。
福康安：“……”
福康安心知这下是真的把人惹毛了，刚想着怎么转圜，可靖瑶的嘴却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停止攻击：
“你倒很不必责怪作者，人好歹不还说你治军很强么？你在这里委屈，人兆惠将军要上哪叫冤去？还斗不过一个女娃子。就是章总，在里面被说是个汉人皇帝，都快成反派了，你看他屈不屈？怎么不见他们跳出来说话？”靖瑶冷笑连连，“写小说可真有意思。反的时候写出来的主角不讨喜，没反的时候被人骂做包衣奴才。”
“再说了，你们这些男的难道历史上真就那么洁身自好吗？三妻四妾的一个接一个的。你嫌作者把你丑化了，我还嫌里面那个人把好好的姑娘给糟蹋了呢！”
福康安这下也真是气急败坏了：“……你！赵靖瑶！空口无凭，你怎么这样污我清白！我从前也是有过婚约，身边清清静静，打算好好跟人过日子的！你怎么能把我与书里那个两面三刀、背信弃诺、去母留子的淫贼相提并论！”
靖瑶不为所动，还抛出了一个终极问题：“现在不过是十九岁的你，你怎么能定义三十岁的你？”
福康安：“……？”
见福康安在这种哲学问题辩不过她，靖瑶扭头冷笑了一声，上号看她养的那群男人了。
“……再说，你也看见了，我都把那些人打趴下了，怎么能是书剑恩仇录里那个连几个江湖喽啰都对付不了的废柴。”福康安嫌弃道。
“你们还是有的地方没差的。”靖瑶来了一把十连抽卡。
福康安：“……什么地方？”
靖瑶点了加速：“一样幼稚。”
……啧，没出金。
福康安：“……你！”
靖瑶的目光从手机移开，此时她显得沉稳又冷静：“还有什么问题？快说，别妨碍我抽卡。”
福康安：“……”
呜呜呜，阿靖她怎么跟书里面那个红花会里的人一样讨厌了！
两个人之前吵都是面对着面，压着声音吵。
如今靖瑶不理他，他就只好自己开始抱着被子，气鼓鼓地碎碎念：“他都把我写成什么样了？到处沾花惹草，还勾引小姑娘……哼，小爷我要什么女人没有，我至于做这种事？还招惹一个……”
他刚想说“娶不进门的汉女”，一想到靖瑶也是汉人，遂悻悻改口。
“还有，那电视剧里面什么意思？福贝勒？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私生子呗？那皇上对自己的阿哥们也才那样，真就把我放在火上烤……”
靖瑶：“……”
“那不是很好吗？你的官二代人设立得比谁都稳。”靖瑶讥诮道。
福康安扭过头不理她。
靖瑶已经开了第二把十连抽：“……出，欸……小保底，没歪！哈哈哈哈！我小保底没歪！老婆我来了！老婆！”
福康安：“……”
“你何必置这种闲气？”靖瑶新收下五星角色，开心得仿佛是书剑恩仇录里去江南选美女的章总，她悠悠笑道，“左右书剑里头设定你和陈家洛长得一模一样。他是举世公认的大渣男，每次翻拍，必得找帅哥来演，不然骂声一片。四十年来，演他的都是帅了几十年天选乾隆的秋官、赵文卓、天涯四美之一的乔振宇……他吃肉你喝汤，你不也占便宜了么？”
“……我应该感谢他们吗？”
靖瑶：“……好吧，那应该是章总应该给秋官册一个一等公，不然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从颜值上挽回章总风评了。”
福康安：“……”
福康安一转话锋，道：“还有，那什么飞狐什么意思？合着我要对付这群江湖之人、乌合之众我还对付不过？真是岂有此理！侠以武犯禁，我收拾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靖瑶：“你要非这么想，我只能说，里面那个福康安大抵也是这么想的。”
福康安：“……”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更可气了。
他们俩在互相伤害这件事上还真是有天赋，一句话就能把对方气到破防。
靖瑶用一种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悲悯目光看着他：“试图在武侠小说的体系里打败武林人，本来就是愚蠢且无解的。”
“你！”
“他们还绑架我！绑架我！当那么多人的面，让我这么丢脸！”
算算看，书剑恩仇录中被绑架的时候，和他现在年纪差不了多少，也难怪福康安代入感太强破防了。
靖瑶勾唇冷笑，不理会他，继续低头抽卡。
“……唉，算了，当垫池子了。”
福康安：“……”
寒心。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