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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1 / 1)

谢呈宥其实在那之后昏迷了几天,便醒了过来。

之所以一直对外宣称昏迷,是谢呈宥的授意。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急坏了管家和一干属下,眼看西昭要打来了,没有谢呈宥的命令,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人终于醒过来了,管家一边派人去叫大夫,一边上前去询问,“王爷,您终于醒了,吓坏老奴了。”

谢呈宥睁眼看了看周围,哑着嗓音问了第一句话,“王妃追回来没?”

高良一听谢呈宥终于清醒过来的第一句竟然是问王妃,气愤的转过头去不回答。

那日的事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王妃是如何私会林宴辰,又弃王爷于不顾的。

管家见状,上前回道,“我等去的晚了,并未追上,之后便没消息了,王妃恐已被带回西昭。”

谢呈宥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外面怎么样了?”

高良上前将外面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与谢呈宥听。

谢呈宥沉默了半晌。

“怎么办,如今西昭再过几日就要接近我皇城,是否派人拦截?”高良问。

谢呈宥想了想,最后道,“再等等。”

*

形势显然比大家想象的更严重,才短短三日,西昭已兵临城下。

西昭大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笔直打入了京城门下,朱昌平率领部下牢守城门与西昭战斗。

太后进盘龙殿看到谢炫明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的选择。

她看了谢炫明半晌,甚至话都没跟他说一句,直接转身就走了。

谢炫明沉默的目送母后离去,好半晌,他转身来到了暗门处,打开走进去,看着程予施。

就让他,再任性的留她几天,就当,临死前的诀别。

朱昌平率领手下与西昭大军斗了三天三夜,本占据有利地势与西昭可以不相伯仲,甚至坚持下去或许还有赢得希望。

可第四天的时候,开战在即,他们的主帅朱昌平却哪里都找不到人,后来遍寻之后竟在将军营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而在这之前,有兵将见到朱将军把李丰章请进了营帐……

可兵将们显然对这些事情来不及细思,因为接下来西昭开始疯狂攻城,城门在第五日便被破了。

这场来势汹汹的战役,只短短用了一个多月,大梁便轰然倒塌。

西昭此次的伐梁主帅林征手执缰绳高坐战马之上,看西昭的兵将们冲进了繁华的大梁京城。

不知是多年为将的直觉,亦或是其他,林征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是这一路打的太顺畅了?

虽然他们也损兵折将了不少,可富强如大梁怎么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这么轻松就被扳倒?

想起自从入大梁境内开始,那些似乎很脆弱,一碰就撤的梁兵,也就在皇城这里遭到了回击,之前那些,甚至不能称之为阻碍。

想到这些,林征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等等。”他突然伸手制止了一径往里冲的兵士们。

“将军?怎么了?”副将焦雷驱马上前一步,问道。

“不太对,着令大军停止进攻。”林征脸色一沉,吩咐下去。

焦雷很是不解,眼看攻城成功,马上就可以进城逮大梁皇帝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林征怎么突然让停止?

这么想着,直心眼儿的他就问了,“将军,为啥啊?眼看就要成功了,正是士气大涨之时,何不趁机机会一举拿下,为何要撤退呢?”

“立马,让攻进去的兵将们撤出来。”林征冷声再次命令道,“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焦雷一听,知道林征是认真的,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他还是把命令传下去了。

仅剩的一队准备拼死相搏的大梁士兵发现西昭的人攻破城门闯进来后,又不明原因地撤退了。

“……”怎么回事?有援军到了?所有幸存的大梁士兵想到这个可能,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

太后也升起了希望,但是在等了一天,发现西昭只是把皇城团团围住,虽然没有再进攻,但显然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的模样,可见并无援兵,心中不由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

*

发生什么事了?

不止大梁那边,就连西昭这里也在这么想,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为什么主帅不让进攻,只让守着了?

焦雷脾气暴躁的在主帐面前走来走去,他已经去找过主帅很多次了,上一次就被赶了出来,这次若再去,恐怕更会惹人不高兴。

正在这时,林宴辰来了,焦雷立马上前,“你可来了,主帅不知道怎么回事,胜利就在眼前了,竟然不让进攻!下边的人都在问我,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啊!”

林宴辰道,“我已知晓事情始末,这就去见父亲。”

林宴辰说完越过他便进去主帐里,焦雷也跟在后面进去,打算一起说服林征。

“父亲,我们最好尽快攻占皇城,抢占有利地位,休养生息。我手下地探子这两日查到,他们的勇胜将军冯源已经得到消息,已经开始启程赶来,不几日便抵达京城。”林宴辰进帐便道。

林征坐在案前,正在往西昭写回信,听闻林宴辰的话仍旧没有着急地模样,连头都没抬,口中回道,“再等等。”

“您究竟在等什么?我们粮草没那么充足,如今只有图快,若是让大梁反应过来,我们便会前功尽弃。”不止西昭大军和焦雷,就连林宴辰都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林征却不为所动继续写信。

其实他也说不准此时在担忧什么,可能是纵横沙场数十年的直觉,总觉得哪里有纰漏,肯定有被他忽略的地方。

这一路攻打大梁,他们折兵才不过一半,连后续预备的兵马也没用上,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些,比想象中简单的多。

但就是如此,才不对劲。

即便大梁再内耗,也绝不是如此轻易就攻下的。

可是他命探子查探周围,一天过去了,却始终也没查出什么异常。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您究竟在担心什么?”林宴辰不解,“父亲,如今大梁皇都已经就在眼前,拿下它我们就胜利了。”

“听说你的侍卫申九到现在依然杳无音讯?”林征写完信,突然起了个毫无相干的话题。

林宴辰怔了下。

的确,申九自从那次夜探王府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是的,儿子派人找过,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可能是遇到意外了。可是即便是王府所为也没关系,前几日得到消息,自从那次与儿子交手,谢呈宥已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焦雷看了看俩人,憋不住插嘴道,“不然末将先领一部分人去皇城搜罗一番,若是无事,大将军自可前去。”

“父亲,儿子以为大梁即使有什么阴谋,也必不会以皇城安危作赌注,”林宴辰也劝道,“大梁的皇帝、太后都在皇宫里,应该不会有诈。”

林征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唤来手下,让他快马加鞭递去西昭,转头看向满脸焦急的林宴辰和焦雷。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手下人交代,包括西昭帝——他也来信在催促自己了。

林征无法说清自己心中的顾忌,这是一种从军多年的直觉。

但是,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战线拉太长,粮草供应不及,其他梁兵已经反应过来,迟早会赶来,的确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若等大梁其他援兵到来,他们绝对讨不了好。

更何况,如今大梁城门大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断不可能已经到口的肉不去吃它。

于是听了二人建议后,林征又思虑片刻,终于点头道,“焦雷,入夜后,你带两万精兵先去皇城里探探,若无其他事,本将天亮就到。”过于小心,的确难成大事。

焦雷闻言大喜,终于不用再继续窝着了,急忙道,“末将领命!”

林宴辰也松了口气,“儿子也会继续带人注意周边动静。”

林征点了点头,“下去准备吧。”

*

大梁皇宫里的人着实都被西昭兵吓得不轻,甚至很多人在西昭攻城开始时就跑路了。

京城里小到平民百姓,大到各种官员,能跑的都跑了,就连宫里一些伺候的丫鬟太监偷偷拿了钱财,也都跑了,宫里一时倒清净了很多。

谢炫明拒绝了太后让他离开的提议。

他不是个好皇帝,可这种时候,就连太后都与大梁共存亡,何谈他这个皇帝。

谢炫明招来玄狇,“以你之能,可否护一人平安离开京城?”

玄狇回,“属下必定竭尽所能,护送陛下离开。”

“不是我,”谢炫明缓缓道,“是她。”

他虽然眼下没什么能力,却,还是尽力护她无忧。

玄狇显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一愣,“陛下?”

“带她离开后,你不必回来了,护她左右即可。”如今大梁国破家亡,她唯一能去的,便是回西昭。可她离开西昭将近三年,此番回去,不定会怎样,“如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玄狇还要开口,谢炫明打断他,“我心意已决,这是命令。”

玄狇终是闭了口,“是。”

谢炫明上前道,“玄狇,此番……”谢炫明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红墙琉璃瓦,心里知晓,皇城真要保不住了,“别了。”

玄狇心中一凌,抬头看向窗前的人。

他从很小的时候便跟着他,他是先帝指派专为他存在的一把利剑,他亡之时,便是他死之日。

可现在这个明明是天下第一人的皇帝,却把他的生死圈囿于此,却放了自己去生。

“皇上,属下……”

“我知你要说什么。”谢炫明道,“但我此生已是活够,除了,”除了还有些遗憾。

谢炫明转头去看向暗门处。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和她一起,但她……谢炫明想到她如今虚弱的模样,知道即便自己和她一起出去了,她也不会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这几天以来,她要么不吃饭,要么吃了不久又全部吐出来。

她已拒绝他至此。

如果,如果不是西昭攻来,他或许还会想想其他办法,好好与她磨一磨,耗一耗,可是时间已然来不及。

当然,谢炫明不是没想过,就这样把程予施交出去,直接送进西昭军中。

但一方面,程予施最近变得异常虚弱,行军打仗十分危险,她能不能经得起军中折腾暂且不说。

单是他身为大梁皇帝,这样把人送到西昭军中,岂不是凭白为她招惹麻烦。

谢炫明思虑了所有的可能与结果,选了对她最好的一种方式。

就让他,最后再为她做一件事吧。

“你带她去西昭找祥妃,“程予施在来大梁之前,大梁已经对她做过身世调查,是以很清楚她的情况,“若是有人怀疑她,你便拿出这个。”

玄狇一看谢炫明递来之物,顿时睁大了眼,“皇上,这……”

“皇城被破,此物最终也会落入西昭之手,不若送与她,尚能保一命。”谢炫明手中之物,赫然大梁传国玉玺。

玄狇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暗门处,他竟不知,皇上竟然迷恋她至此。

不仅自己逃命的机会,如今连象征大梁的传国玉玺都说送就送了。

谢炫明把玉玺交与玄狇后,转身进了暗门里。

看着在床上躺着的人,谢炫明心里又酸又涩。

他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即便是送给她自己这条命也是可以的,只是……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仔细抚摸着细白的手指,“施施,这次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

程予施睁开眼睛,面色有些苍白。她最近不仅吃的少,而且还得时刻提防着谢炫明对她动手动脚,是以精神很差,如今听他一说话,她顿时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您终于肯放我走了?”

“嗯,放你走。”他心里有多不舍。

如果,西昭没有攻打过来就好了,他才与她在一起这么几天,她对他还是最初那副抗拒的样子,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来不及改变,就得与她分别,“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点情谊……?”

程予施垂下睫毛,“……对不起。”

“呵,你连骗都不肯骗我。”

程予施呐呐不成言,她不想骗他,也不想给他希望,最后又失望。

“可我对你,喜欢的连命都不要了。”谢炫明道。

程予施心中一紧。虽然谢炫明说的语调平平,但她有种难言的感觉。

她并非不信他,她能感觉到谢炫明对她说的是真的,只是,她实在分不出心思来给他,她满心的只想着谢呈宥怎样了。

她在这里这么久,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全部不知道,如今她只想去看一眼,谢呈宥伤势是否好了,是否真和别人在一起,把她忘了。

不过眼下也只能等出去了再打算。现在,她也只能对着谢炫明,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竟不知对他说什么好。

“你知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谢炫明心中酸楚,他抬起手抚摸她的发丝。

在这里这么久,她的发丝几天没梳理,已然乱了。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梳妆镜前,拿梳子替她梳发。

程予施歪了歪头,想从他手里拿过梳子,“我自己来……”

“别动,“谢炫明按下她的手,“我来。”

他一点一点梳理她乌黑的发,想到最初初见,她只是在众妃面前盈盈一立,却压下了所有人的风头,想到她在喧闹街上灿然一笑,与他说着那些有趣的事,想到她在船头侃侃相劝,只为安慰他。

他跟她只有这么点的相处,却足够他珍藏一辈子。

谢炫明并未梳理过发丝,最后也只是帮她梳整齐了垂在身后,他低头把吻印在她发丝上,“今日一别,只希望你别太快忘了我。”

言罢他直起身,不待程予施回答便叫来玄狇,“带她去吧。”

玄狇进来,对谢炫明行了一礼,程予施正待询问,玄狇却是出手如电,点了一下她的颈侧,程予施的身体顿时软了下去。

“记住,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谢炫明道。

“是。”玄狇一顿,携人离开。

玄狇之前已经在皇城周围勘察过地形,知道哪里防守比较薄弱,以他的能力,可以掩人耳目悄无声息的出去,但那需要入夜后才可以。

如今距离入夜还有一个多时辰。

出了皇宫后,玄狇带着程予施飞速的掠去一家客栈,从二楼窗户寻了一间没人的房屋,进去把程予施放在了床上,然后犹豫了一会儿,伸指一点。

程予施不一会儿就清醒了。她眨了眨眼,入目是陌生的床——

程予施一激动,赶紧转头看去,床边竟然是个陌生的男人,一身黑衣,满脸阴沉。

“啊——!”程予施下意识地就叫了起来!

这不会是绑架,或者谋杀吧!

玄狇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动了动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城被围困,外面特别安静,连这样的叫声都没惊起什么动静。

玄狇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程予施,思忖怎么跟她说明一切。

程予施拼命推他的手,玄狇开口,“你别再叫了,我不会伤害你。”

程予施点头表示知道,然后玄狇移开了他的手。

程予施赶紧深呼吸几口气,差点没把她憋死,“你,你是谁?”怎么最近每次醒了都跟穿越了一样。

“玄狇。”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带你来的。”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等天黑。”

“等天黑干什么?”

“出城。”

“……出城做什么?”

“去西昭。”

“等等,你是西昭人?”

“不是。”

“……那你是谁?”

“玄狇。”

“……”

程予施默默看着眼前的人,她问一句对方答一句是不错,可是问了半天,她依旧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不想出城,我想去王府。”看面前人似乎没什么危险,程予施想了一下说道,“你要阻止我吗?”

“王府危险。”玄狇道。

“王府怎么会危险?我在那生活了那么久,还不清楚?”程予施不信。

玄狇无言了片刻。

其实他曾经提醒过皇上,谢呈宥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人都对谢呈宥一副很放心的样子,在他看来,朝堂之上李丰章也好,郑义渊也好,包括太后在内,跟谢呈宥比起来完全不足为惧。

皇城之中,不,整个大梁都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可是谢呈宥的王府就像一处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似乎只能进去他允许进去的人,或消息。

他曾经向谢炫明提过一次,可他全然没放心上的样子。

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死士,并不是谏臣,所以就再没提过。

如今程予施想去任何地方,他都能带她去闯一闯,唯独王府,棘手。

他不知怎么说,最后只能道,“西昭兵马就在皇城外。”所以,以你的身份还是不去王府,尽快回西昭的好。

“什么?”程予施一惊,“西昭打过来了?!”

玄狇点点头。

程予施怔怔地呆在原地。这些时日,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西昭攻打过来了,她这个异国的公主此刻入王府,岂不是自动送上门。

可是谢呈宥的伤呢?

还有,还有他们之间还有误会没解开怎么办呢?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又要怎么办呢?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西昭和大梁偏偏是这个时候打起来?

难道是因为她消失的原因?

程予施脑中一片混乱,“你,你没有骗我?”程予施抓住他的衣服问,“西昭真的打过来了?”

玄狇想了想,带她从窗口看向街上。

此时还未入夜,街上却悄无声息。

这条街道她很熟悉,以往这里都热闹非凡,此时如此安静,路边甚至是散乱的摊,一看就是匆匆忙忙跑路来不及收起,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程予施瘫坐在了地上。

玄狇把程予施扶上床,看她只是呆呆坐着,似乎也没什么事了,于是对她道,“你且等等,我很快回来。”说完便翻窗出去了。

如今京城被围困,他需要先去探探哪方防守最薄弱。

程予施呆呆的坐在床上,甚至没听清玄狇说的什么,脑子里似乎一片混沌,又似乎一片空白。

半晌,她突然起身,拉开房门从客栈出来,沿着熟悉的街道往王府的地方奔去。

整个街道安静的像个死城。

即便西昭攻打过来又怎样,她要跟谢呈宥说清楚。

告诉他那天的事情都是误会。

告诉他,她根本没有想回西昭。

告诉他,她,她很喜欢他……

她熟门熟路的跑到王府门前,此时太阳西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程予施喘着气,看着面前紧闭的王府大门,上前敲响了门。

敲了好久后终于有人来开门,程予施看着面前有点眼熟的开门人,感动的差点落泪,她好怕王府里也是一片死寂,一个人都没有,“我,我要见王爷。”

她边说边推着门就要往里走,没想到那人却是将她一拦。

程予施一愣,看向那人。

却见那人一转身,向后面人行礼,“冯公公。”

程予施抬头,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冯公公,她像看到救星,向他道,“冯公公,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见王爷。”

冯公公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未料开口便是,“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程予施愣怔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地道,“什、什么?”

“王爷有令,见此人者,杀无赦。”

冷冰冰的语调传来,程予施浑身一僵,随即不可抑制的心口传来一阵刺痛,此刻的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一幕幕曾经和谢呈宥亲昵厮磨的画面。

她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王爷不可能这么对我……我要去见他!”

程予施听到杀她的命令不仅没跑,甚至推开眼前拦她的人就要往里走,她不相信他对这么对她,她要亲口听他说。

可她根本过不去,因为冯太监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向她冲过来按住了她。

程予施被那俩人抓住,她不服的想要摆脱,“我、我要见王爷,让我见他一面。”

只听那冷太监继续道,“王爷是不会见你的,你的侍女给王爷下毒被抓,已经什么都招了,你就别做无谓挣扎了。”

侍女?小珠?小珠竟然背着她给王爷下毒了?程予施焦急道,“那王爷有没有吃,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了没有?”

不知道那个药究竟是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还是夺人性命的毒药,都怪她,竟然忘了把那个药扔了!

却见此时冯太监向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拔出刀,程予施心里凉成了一片。

“王爷自然吉人天相,只是你等卑劣之人必得伏诛,动手!”

冯公公冷冰冰的声音落下,那侍卫抽出了刀想要解决程予施,却在此时突然有两枚暗器袭来,正击中那两名抓住她的侍卫,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了程予施就走。

眼前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最初开门的那个太监显然来不及反应。

冯公公站的远一些,对这一切看得清楚,是一个黑衣人把程予施劫走了。

那人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不是王府的人,难道是西昭的人了?

不,他的衣服似乎不是西昭的。

冯公公脸色阴沉,他并未得到王爷的命令,是以没法让王府的人去追程予施,能叫动那俩护卫,也只是因为他们是王府的低等下人。

不过也无所谓,走便走了,虽然没能为王爷报仇杀死她,但能不再祸害王爷也是好的。

开门的太监一路小跑过来,“冯公公,那个,王爷并未下令要对王妃杀无赦吧?”

“你懂什么。”冯公公面上依旧冷淡,“去找人把尸体处理了。”

谢呈宥在屋子里听刘禹跟他汇报西昭的进展。

他如今已经秘密从皇城转移,在京郊的一处园子,地势隐秘,王府其他人倒是没怎么动,就像他仍在王府一般。

他的伤势已无大碍,都是皮外伤,相比心里的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办法激一激林征,让他尽快出兵。”谢呈宥下令道,散布出去的冯源带兵赶来救援的消息还不足以令他们警惕?

刘禹闻言道,“属下觉得,即使不激,林征早晚也会因为粮草问题出兵的。”

谢呈宥面无表情看向刘禹。

刘禹心中一紧,随即道,“遵令!”

刘禹出得门来,遇到高良,问他,“为何王爷看来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他都暗中统筹计划了十年,难道还在乎这几天?

尤其最近脾气十分不好,他们都完全不敢惹。

高良听了,顿时心中似有所感。大概,可能,是为了王妃吧?

他来这里也是为了向王爷汇报一下王府传来的消息,但此刻,显然有些不确定了。

那天的事,他亲眼目睹,王妃她竟然对王爷如此无情无义,亏王爷这么在意她,甚至不顾自己暴露,跑去追她。

结果落得一身伤不说,还差点交待在她侍女的手中。

难道,王爷这般焦急是想把王妃抓回来报复?

高良本还有些犹豫,怕王爷在这种关键时刻被这种事烦心。但当下不敢再耽搁,匆匆进屋向谢呈宥报告了情况。

刚才有手下向高良的汇报,王妃去王府那边被冯公公拦下,他们不知怎么做,现在正派人跟着。

谢呈宥一听高良的消息整个人都怔了片刻,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便要往外走。

高良上前喊道,“王爷!西昭大军就在不远处,您千万不能涉险!”

谢呈宥脚步顿了一下,刚要说什么,突然又有人进来汇报,说王妃人跟丢了。

谢呈宥一瞬间的心情大起大落,刚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又猛地坠入了万丈深渊。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得了心魔。

谢呈宥缓缓吐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都可以从容处理很多事,可一旦遇上她,就全部破功。

谢呈宥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沉着的问清程予施大概往哪个方向后,便着人去巡着那个方向追踪。

他是多想亲自去追她,但是,他如今不止有自己,更有几十万兵马在等他。

若他此时离去,十几年的计划将有可能功亏一篑,几十万兵将的性命也就此葬送,包括大梁,也将就此消失。

谢呈宥拼命地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慢慢地坐了下来。

怎样都好,请活着,活着等我去找你。

而此时西昭的兵已然入了皇城。而对于这件事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刘禹,因为他不用设法去激林征了。

太后站在前殿门前高高的台阶上,目光向下看向偌大的皇城。

往日肃穆的皇宫今日瞧来竟有些萧索,她仔细一想,便察觉不对。竟然站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往来的宫女太监。

“太后,回去吧。”刘姑姑上前道,“起风了。”当然,也是看出太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陛下还是不肯走吗?”

“是。他也是孝顺,不肯丢下您。”刘姑姑道,“他想留下来陪您。”

“他真是糊涂啊!”太后闭了闭眼,“哀家终究还是做错了,可是错在哪里呢?”大梁如今这样,她的确有责任。

可是繁荣如大梁,短短时间被西昭如此轻易攻破,究竟有哪里不对?

“报——”突然有一侍卫跑上前来,“西昭大军已攻入我皇城,很快便进入皇宫,请太后速速离去。”

太后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刘姑姑急忙上前搀住了她,“太后,您要保重身体。”

“扶哀家回宫。”

*

李丰章在家老神在在的喝着酒。

他听见外面兵将震天的喊杀从门前经过,心中只觉畅快。

唯一的遗憾是,谢永召已经死了,无法亲眼看到这一幕。

不过那也没关系,他的江山,他的后代,都通通要毙命在今天。

他们谢家,还有谢家的江山,在今天,就要完全葬送!

李云瑶慌乱的跑进来,“父亲,父亲,西昭的人来了,我们怎么办?”

李丰章抬头看了看她,招手,“是瑶儿啊,来,乖女儿,过来陪为父喝一杯。”

“父亲!”李云瑶扑到他脚下,“别喝酒了,快想想我们怎么办?”

“你放心,为父已经为你们铺好了路。你可听话的给王爷下药了?”李丰章问。

听到李丰章说都安排好了,她心里稍微俺心里些,定了定神道,“王爷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女儿连他身都近不得,因此并无法下药。”她没说的是,不知为什么,王府的下人也全都开始对她不假辞色,她说话甚至还不如那个叫小珠的。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离开前,她听说王府把小珠给抓了,程予施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哼,想来也是,西昭打来了,她们能好过就见鬼了。

“如此?”李丰章动作一顿,稍后又道,“那也无妨。”西昭兵都进来了,自然不会放过他,尤其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可是,可是我们该如何呢?”看李丰章如此淡定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李云瑶也被他感染,不再那么慌乱,可还是不自主的担心,“万一,西昭不认怎么办……”

“不认?”李丰章喝了一口酒,只是随口重复了一句,也没回答李云瑶的意思。

谢家的天下最终败在了他的手里,即便西昭不认,他也心愿已了,他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有些可惜。

最初他有意让自己女儿与西昭什么人结上亲家,但显然中间有了点偏差,不过也无妨,他在最初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哥呢?”李云瑶突然想到,抓住李丰章的衣服问道,“哥哥他去哪里了?他怎么没和我们在一起?”

“他?他不在这里。”李丰章微微眯起眼。他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那段日子的证明,是他与她的见证,他是怎样都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的。

不止不会有任何闪失,他在整个过程中,甚至不愿意让他身上沾染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李云瑶很慌乱,她看着面前的父亲。她知道,在父亲心里,一直最重视最宠爱的就是大哥,即便她那么努力,帮父亲做各种事,也在父亲心里挣不得一席之地。

如果李泽恒在这里的话,李丰章必然会做完全安排,如今他不在这里……

李丰章伸手过去,摸了摸李云瑶的头发,“乖了,陪父亲再喝两杯。”

李云瑶心凉了。

*

玄狇在夜色里携着程予施向城北方向掠去,那是西昭防守薄弱处。

这是他方才探查出来的,结果回来程予施就不见了。他稍加思索后便找到了她,经历这遭也好,让她彻底死心,安心回西昭。

只是……玄狇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单手捞着的人,一副心如死灰毫无生气的样子。

她,应该没事吧?

玄狇运起轻功,带人掠过皇城高高的城墙,然后立在城墙垛口回头一看。

有个人远远缀在他的身后很久了,竟然一直也没上前。

是敌是友?

玄狇不确定。

从王府里跟来的几个人已经在他全力奔逃中感觉不到,这人是后来跟上的,却也只是跟着,不知目的是什么。

此时,远处西昭的兵马已然冲进皇城,似乎在叫嚣着抓捕什么人。

玄狇犹豫片刻。

那人似乎是看出玄狇在等他,于是便跟了过来,也站在了城墙垛口,并未看向玄狇,只是目光落在他身边的程予施身上。

“认识?”玄狇出声问。

程予施听到声音,打起精神抬头看了那边一眼,想了想后,摇了摇头,然后又兀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事实上,从王府出来以后,她整个人都空了。

“……”玄狇于是看向那人。

来人——张通,算是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

刚才他正执行其他任务,在得知有王妃的消息后,他主动请缨追了上来——尽管当时分派的追踪名单里没有他。

他借着夜色看程予施,发现她似乎更瘦弱了,也有些憔悴。

他原本设想的,离她远了便会好,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阁下是?”玄狇开口问。

张通却没回答。他只是王府的影卫之一,生是,死亦是。

他不能有姓名,不能有身份。

更不能有心。

所以他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

远处西昭兵马的喧闹声似乎更近了,张通也终于开了口,没回玄狇,而是问向程予施,“王妃娘娘要去西昭?”

程予施听到这人问他,又打起精神去看向这人,这么仔细一看,还真觉得有那么点眼熟,似乎好像见过。

应该是王府的人吧。程予施想,毕竟称呼她王妃娘娘的,也只能是王府的人了。

程予施顿时精神一振,连眼睛都亮了几分,难道,是王爷让人来找她的?“对。请问你是……?”

张通犹豫了一下,回,“张通。”

玄狇,“……”他刚才的问话直接被忽略了么?

“那,你来这儿是……?”程予施期待地看着张通。

张通看着她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半晌才答,“送王妃一程。”

“哦。”程予施又蔫蔫的收回了视线,勉强说了句,“谢谢。”没想到王府里还会有人来送她。

张通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此时此刻甚至想去摘了天上的星星给她,只为她能开心点。

“没时间了。”玄狇道。

远处西昭兵越来越近,再拐过来便会看到他们。

玄狇捞起程予施就走。

张通手指动了动,终于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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