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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1 / 1)

第二日早朝,宫中一片大乱。

只因未见皇帝踪影,竟是太后代为上朝。

太后称皇帝被刺客重伤,如今昏迷不醒正在救治,并谁也不见。但有求见,均被拒于宫外。

有臣子冒死也要见皇帝一面,毕竟昨日还好好的人,今日怎的说被刺客重伤就重伤了呢,更何况连面都见不上。

更多的,是早就嗅到宫中不对的气味,选择明哲保身,在一旁静观其变。

朝堂的情况大家不是第一天知道,更何况在这之前皇帝状态就已经不对了,接连几日都不上朝,发生这些情况也是意料之中。

郑义渊意外的竟然没出现,甚至递交了一份辞呈,声称年事已高,想告老还乡。

因为皇帝不在,因此呈给了太后,太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恩准了。

郑义渊在朝堂中经营这么多年,势力也不容小觑,本就是动荡时期,此时撕破脸不是明智之举。

皇后在自己的宫中哭成了泪人,她知道,全完了。

太后下朝后,犹豫了半晌,还是去见了皇帝。

她到的时候,皇帝正一个人伏在案前,挥笔作画。

偌大的宫殿不见一个人,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除了吃饭时间会有太监送食物来,他就跟一名软禁在冷宫的妃子无甚区别。

饶是如此,谢炫明竟全无不适,甚至觉得轻松。

他手执玉笔仔细描摹着画中人发髻上翠绿的玉簪,太后走到近前都没有抬头。

“皇帝倒是好雅兴。”太后看了一会儿,才开口。画中女子并无五官,尚不知画的是谁,但谢炫明的认真模样倒是勾起了她几分兴致,“哀家瞅这位女子不似后宫中人。”

“对,她不是。”谢炫明满心的注意力仍在画上。

既不是后宫女子,太后也就没多加在意。有了这画作开头,太后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两分,接下来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了,“皇上,你,你有没有怪哀家……”

谢炫明执笔的手未停,“没有,母后,我没有怪您。”

太后只当他是赌气,“哀家……我也是身不由己,”她有些艰涩地开口,这个问题怎么样也得面对,“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些你不知道的事,而那些事……”

“那些事怎样,与朕无关。”谢炫明终于停了画,抬头看向太后,“母后,朕乏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管,母后想要怎样都可以,朕绝无怨言,也绝不会怪您。”

“炫儿……”太后忍不住唤了皇帝的小名。

“母后,朕,不,我真的很累,小时候您一直对我说,要登上皇位,当上皇帝才能拥有一切,我也以为,自己只有当皇帝这一条路。”谢炫明道,“可真的当上了又怎样呢,我争取了,也努力了,可是事实呢?事实上我并不开心,我现在只想安静的,什么也不想理,什么也不想管,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说完,他又低下头,拿笔细致的描摹着画中人翩飞的衣角,“我没有跟您赌气,我说的都是真的,您真的不用担心我,也不用管我,我很好,哪里都很好,真的。”

“炫儿,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这个帝位始终是你的,大梁都是你的,母后也只是暂时稳定一下时局,不出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好,”太后忙道,“只要半个月,母后就把一切给你,帝位,兵权,你想要什么都行。”

“不,母后,那些儿臣都不稀罕,儿臣不再要了,儿臣……”谢炫明低头望着画中人,眉目之间忽然一片柔和,“从现在起,儿臣只想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要。”

太后看着谢炫明的模样,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等她终于想起来是什么时,更是如遭重击——

*

郑义渊此时正在王府门外求见,然后就跟以往无数次一样,遭到了拒绝。

只是这次不一样,他不气馁,被拒了他就一直侯在王府外面,即便今天见不到,明天也要继续来,总归他以后不用再去管朝堂之事,每日闲的很。

他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回想,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在最初的最初,在他还只是监察御史时,那日,有个人问他,想不想要更高的地位。

那人帮他分析了朝中利势,帮他敲定了权势走向。

然后,他按照他所说的,向刚成年不久还未完全掌权、十分信赖太后的皇帝秘密谏言。

在那之后又多次出谋划策,一步一步助皇上脱离太后掌控。

果不其然,后来,女儿做了皇后,而他在朝堂上步步高升,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郑家一时风光无两。

但,现在败了。

如今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似乎自己被人当了枪使。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当初又是如何能料定那之后的种种呢?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而,那个人就是王爷谢呈宥。

那时候的谢呈宥,也不过束发之年。

在那之后,他也找过他无数回,却都被拒绝了。

彼时他想不通,为何这位王爷在帮了他以后又将他拒之门外,是不愿党阀之争?是畏惧与太后太师为敌?那为何偏偏让他上。

那时候的他行事还有些冲动,也因在监察御史位置上待久了,不满于现状。

监察御史名字好听,实际并无什么实权,在动辄皇亲贵胄和一二品大臣的朝堂,根本不值一提。

而即便这个监察御史的位置,也是在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为皇上争权夺位时,站对了队列,又立了些功才得到的。

而谢呈宥找他的时候,他在那个监察御史的位置,已经待了不短时间了,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自然也没有提升的时机。

可他心中一直有些蠢蠢欲动的想做些什么事,正巧被谢呈宥说辞打动,便想着不妨一试,谁知一旦开头迈了进去,往后,便真的是身不由己。

郑义渊抬头看向王府并不奢华却无言透着肃穆的门匾,他想,他需要一个答案。

*

皇帝寝宫的书柜后面,有一处暗门,暗门通向一处暗房,是历代只有皇帝才知道的地方。

当然不止暗房,每任皇帝也都会有自己专属的死士。

谢炫明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满身玄衣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玄狇?”

“属下找到她时,她便是昏迷的。”玄狇语调平平道,“数下已经秘密找郎中看过,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睡着了。”

“你以为朕分不清睡着还是昏迷吗?”这么大动静,这么久都没清醒迹象,怎么可能只是睡着?

“属下找了几个郎中,均是如此说辞。”玄狇道。

谢炫明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虽然他有些担心,但此时并不能叫太医,甚至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想到玄狇向他汇报的,刚见到程予施的情景,思索可能是受到惊吓所致,也就稍稍安了心。

毕竟外表看来,的确没什么伤,而且呼吸均匀,脸色也无异常,想来并无大碍。

挥挥手让玄狇退下,谢炫明走近床边坐下,握住了床上人的手,“施施,”

叫完她名字,一瞬间,他连眉梢眼角都柔和下来,“施施,我一直想这么叫你,只可惜碍于身份,并不能如此。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不要这个大梁皇帝了,你也不要再做你的王妃好不好?”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把你带到这里来……那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想要的,就只有你了。”

谢炫明手指摩挲着程予施纤嫩的手指,笑的很开心,“玄狇已同我说了,有人想要劫持你,现在你放心好了,这里现在是整个大梁最安全的地方,谁都不会发觉,也谁都不会知道,我们两个一直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在谢呈宥宴中离去时,他就察觉到不对,于是寻机暗中让玄狇出去调查,伺机把她带回来。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真是无比英明,否则,她岂不是要被西昭人带走了,那他又该去哪里找她。

他把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磨蹭,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迷恋,“你知道吗?就算失去大梁,失去自由,失去所有,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待着,我就不觉得亏。”

谢炫明跟程予施待了半晌,知道已经到了用膳时间,有人会过来送饭,才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从暗门出去,回到自己的寝宫。

*

边疆传来消息时,太后还在处理朝堂纷乱。

那天与皇帝见的一面,令她胆战心惊,到目前为止,她依旧无法回神,更无法接受。

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炫儿自小便是最像先帝的一个,不止长相,性格,如今连……

她心里尽管十分担忧惊惧,甚至百般思索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更多的是,得提起精神打理朝堂的事情。

毕竟如今没有皇帝,朝堂十分不稳,虽然郑义渊不在了,可有些臣子依旧不好打发,毕竟皇帝突然闭门消失,即使她是亲生母亲也不好交代。

她费了很大的精力才勉强把那些异声暂时镇压下去。

可朝堂纷争还未平息,边关却传来消息,西昭率兵打过来了。

消息传来时,整个朝堂都陷入慌乱,如今大梁内忧外患,自顾尚且不及,哪有精力去应付战事。

且西昭此次显然有备而来,在消息抵达京城的时候,大梁三座城池都已经沦陷了。

太后匆忙召集兵将阻击,因所有一切都是仓促准备,粮草、兵马都没跟上,和西昭兵对上后连连挫败,短短二十天的时间,眼看西昭就要攻进京城了。

速度太快,大梁整个朝堂都被打的没反应过来,等到终于有人想到谢呈宥时,一直忙于内斗的大家才发现这个王爷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打听之下才知道,谢呈宥已经整整半个多月没有出现过了。

再派人探听,方才知道,竟是与西昭潜入大梁的探子交手受重伤,如今仍在昏迷不醒。

众人甚至察觉,竟然连西昭公主都失踪了。

有心人自然是想到这必然是西昭的诡计,但目前又该如何是好呢?

*

程予施在西昭开始攻打大梁时,便醒了。

自然,对于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谢炫明。

在这几天程予施昏迷的时间里,他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来陪着她,跟她说很多的话,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却始终不醒,而他也越来越担心,即便身体没异样,可这一直不进食也不行啊。

好在她终于醒了。

“施施,你终于醒了 ,我要担心死了,”谢炫明边将茶水、吃食送到程予施面前,边一连声地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饿了?有没有想吃的,我吩咐下去让人备着。”

程予施懵懵的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人时,不甚清醒的叫了一声,“皇上?”

“对,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谢炫明温声问。

“我还好。”程予施扶着头坐起来,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是哪里?”在她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和皇帝在一起?

“这里是我的寝宫,你放心,没人会发现你,更没人会伤到你,”谢炫明心疼的握着程予施细细瘦瘦的手指,“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不饿?来,要不要吃块糯米糕?”

程予施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昏迷前记得是跟林宴辰走在一起了,难道她昏迷后又被皇帝救了?“是您救了我?多谢陛下。”

“你不用跟我说谢,我还担心你会怪我。”谢炫明抬起手,温柔去摸程予施的脸,“怪我自作主张将你带到这里。”

程予施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侧头躲开了抚摸,然后她又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不,不对劲,皇帝怎么突然对她这个态度?尤其他看她的眼神……这是什么眼神?

我的天!不会是她又穿越了吧?这次穿成皇后了?

程予施猛然想到这个,然后由于被这个想法震惊到,原本觉得浑身无力的身体竟然有力起来。

她噌的从床上坐起来,翻身下床跑到镜子前,在看到还是那张脸时,顿时放下了心。

还好还好,还是她,如果再特么穿越成另外一个人,她真的要郁猝死了。

然后程予施这才注意到这里奢华的梳妆镜和台面……这,不会是用金子打造的吧?

谢炫明看她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放心,你即便不梳洗,我也不会嫌弃。”

以为程予施是数日没梳洗担心自己的仪表,谢炫明边安慰边将她拉至桌边坐下,“来,先吃点东西。你数日未进食,身体会受不了的。”

程予施放心之余,惊疑不定的看着谢炫明。

既然她没穿越成皇后,那这个皇帝是怎么回事?太奇怪了,怎么对她这种态度?

程予施看向又被他握住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收了回来,“呃,皇上,这是您寝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嘘,以后我不是皇帝了,只是你一个人的谢炫明,”谢炫明这么说着,温柔的看着程予施,“我知道你的处境不好,你放心,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快吃点东西,别让我担心。”

程予施差点被谢炫明的话惊出一身鸡皮疙瘩,难道是谢炫明被魂穿了?

不对啊,即使他被魂穿,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对她啊。

程予施被动的接过糕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甚至觉得眼前的谢炫明有点诡异。

而且,这间屋子虽然处处布置奢华,竟是连一个窗户都没有,不止窗户,她甚至都找不到门在哪里。

屋子里点着数盏灯,她刚醒时以为是晚上,现在看来,是这里根本没有光线可以透进来。

程予施有点慌,她努力的思考这一切是个什么情况。

她明明是在京城的郊外,与林宴辰和谢呈宥在一起。

谢呈宥……

程予施想到这个名字莫名心中一痛。

昏迷前的情况现在想起来历历在目,尽管她十分不想去想。

她虽然在之前已经知道,自己对谢呈宥动了心,甚至也已经打算与他摊牌,可偏偏这么凑巧,就让他看到自己与林宴辰私会,甚至抛下他不管,选择了林宴辰。

在谢呈宥眼里,她定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吧?

程予施捏着手里的糕点走了神。

那天谢呈宥喊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也不知他的伤势怎么样,当时她连回头都不能,想必谢呈宥也已经对她失望透顶,再也不会找她了吧。

想到这里,程予施心忽然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呼吸都要不畅了,连手中的糕点都捏不住,直接滚到了地上。

谢炫明看程予施表情不对,吓了一跳,他以为她身体有问题,毕竟之前昏迷那么久,急忙就要扶她去床上,“施施,施施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程予施却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只是饿太久了而已。”

她深吸了口气,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她重新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谢呈宥看她吃起来,不由笑了,给她送去一碗茶水,“本来你初醒喝点粥比较好,但我不知你什么时候醒来,所以没备下,现在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你如果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命人去做。”

“不,不用,这个就很好,”程予施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谢呈宥,用力咬着手中的糕点,“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皇上您……?”

“我已经不再是皇上了,你不用这样喊我。”谢炫明道,“是我自己自作主张把你带过来的,因为我……”

谢炫明说到这里突然有点紧张,后宫妃子众多,他平日里也没少应付,今天怎么就有点不知如何出口呢?

程予施狐疑的看着谢炫明,“皇上你怎么了,你不当皇上了?那换谁了?”

“那些事现在都与我无关了,我不想知道,也懒得去管,”谢炫明说着又开始紧张起来,怎么就有点说不出口呢。

“……”程予施看着谢炫明,在她昏迷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社会事件吗?连皇上都更迭了,难道她一不小心睡了个一年半载?

程予施想起刚醒时看到谢炫明的怪异感,再看他眼下这样子,她转眼看了看四周,莫名又想起那次她入宫,皇上偷偷与她见面的事。

程予施想了想,问道,“那,这里是您的盘龙殿吗?”

“嗯,这是我寝宫后面的一个暗门,你放心,没人知道这里。”谢炫明说着,握住了程予施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思考怎么跟她坦白自己的心意。

程予施手被谢炫明拉住,又听他话里的意思,联系前后谢炫明的表现,当即吓得魂都飞了一半,不、不是她想的那样子吧?

难道上次谢炫明不是为了把她杀人灭口,而是想表白?

她赶紧抽自己的手,“那什么,皇上……”

“叫我名字。”谢炫明握紧了手不让她收回,满眼欢喜的看着她,“或者你可以叫我之攸,那是我的表字。”

“好,之、之攸,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西昭清平公主,七王爷的王妃,我是程予施啊!”

真给谢炫明吓得不轻,程予施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想让他清醒点,“那什么,臣妾还想求您,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出去?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下,我、我想见王爷,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程予施还是说出口了,要面对的总得面对,她需要去跟谢呈宥解释,至于他信不信……即使他不信,她也要说给他听,不然,她会后悔的。

“没认错,就是你。”谢炫明看她把手抽回就不愉快,在听到她想见谢呈宥时,更是脸色一变,“你见不到他了,以后都别想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人了。”

谢炫明站说着站起了身,毫无转圜余地的模样,“好了,时辰快到了,我得出去了,你先自己安生待着,我晚点再来看你。”

“皇上,你?”程予施不敢置信的看着谢炫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她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为什么突然感觉她好像被皇上囚禁了?

“没有为什么,你最好死了心,别想从这里出去。”

谢炫明本想出去,但仍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他从床头牵出一条细长锁链,扣在了程予施脚腕上,然后出去了。

程予施由于太过震惊,甚至都没来及做出什么有效反应。

她低头看看自己脚腕上的锁链,能不能有人告诉她,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

*

谢炫明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有太监进门送了饭食过来。

太后虽然将他软禁于此,但各项用度丝毫没减,甚至要更好了,奴才们也依旧对他毕恭毕敬。

不知是不是出于太后的内疚,不过这些事情谢炫明根本没放心上。

谢炫明让太监把饭食放下后,就命他退下。

太监恭敬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叮嘱奴才看着您吃,吃完了奴才也好收拾干净。”

“你在这里我没胃口,你出去等着,等吃完了自会唤你。”

“这……”太监犹豫。

“怎么,要我亲自跟母后说?” 谢炫明尽管不做皇帝了,但是身上积威仍在。

太监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道,“那奴才先告退了,就在门口,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唤奴才。”

谢炫明摆摆手,太监行礼告退了。

他看太监出去了,便将门关上栓了起来,转身拿了饭食去给程予施。

程予施自谢炫明出去后,就开始研究脚上的链子。

这条链子跟屋子里的摆设很配套,奢华的很,像是纯金打造,从床头延伸出来,长度可以到桌边,再远却是不能了。

除非有钥匙,人为破坏怕是有点难度。

程予施现在百思不得其解,谢炫明的表现太奇怪了,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

又或者在她昏迷之后,醒来之前这段失去意识的时间,被原主控制住了身体,干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对于谢炫明突然喜欢上她什么的,于现在这种情况来看,绝对惊大于喜。

脑子一团混乱,但程予施还是不停的想事情,不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她就忍不住要去想谢呈宥。

只要一想他,心口就止不住的疼。

不过,程予施现在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正主彻底消失了。

以前总是感觉一片混沌的脑中,如今清晰了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穿插在一起的记忆,现在也能清楚的分界出自己的和正主的。

那些关于正主的记忆,如今看来,就像是隔了一层纱般,虽然还是有些印象,但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了一本小说,或者一部电影,能清晰的感觉到与己无关,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彻底忘了吧,就像遗忘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一样。

“她”也真是够执着的,为了林宴辰,为了能回西昭,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程予施猜测,在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常常跟谢呈宥在一起,却从没感到“她”的存在,可能“她”也知道自己夺不回身体了,于是积攒力气想在关键时刻拼一把。

可“她”这样做,却硬生生给谢呈宥造成了误会,他必然以为是自己这样选择的。

她连解释都无从下口。

程予施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想再多也没有用,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想如何从这里出去。

只有从这里出去了,才能跟谢呈宥解释那天的事。

她不知道谢呈宥相不相信这种诡异的事,但,如果她不去努力试一试,或许会一直活在遗憾里。

正在程予施努力研究着是否可以把脚腕上的链子打开时,暗门突然又开了,谢炫明去而复返。

他进来边将饭菜摆到桌上,边招呼程予施来吃饭,“施施,过来吃饭了,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有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尽管告知于我,我吩咐下去便是。”

看得出来,他身为皇帝根本就没做过这种事情,桌上的菜被他摆的乱七八糟,但程予施这时候根本没心情去注意这些。

她在谢炫明进来时就放下了手中的链子,听着谢炫明跟她说话的样子,她还是十分不适应,“皇上,您不要这样,”

“嘘,叫我之攸。”

“噢,之攸,我是想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什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什么的。”

“不会认错,”谢炫明放好菜,就拉程予施去桌边吃饭,“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要知道如今,我只有你了。”

程予施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可,可我,我是王妃,是您的弟妹啊!”

“我不在乎,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只要以后。”谢炫明把筷子递到程予施手中,“别多想了,快趁热吃,你多日未进食,可要多吃些。”

“……”程予施被动的接过筷子,还想跟谢炫明说清楚,她总觉得应该有什么误会。

但谢炫明一副很正常的样子,甚至让程予施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尽管没有胃口,但谢炫明一直在旁边用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她,她顶着压力吃了一些后就放下了筷子,“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谈谈,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谢炫明却是眉头一皱,打断了她的话,“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这些都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是我刚刚点心吃多了,不饿。”程予施急忙道,“我们先说清楚,省得……”

“这样,那好吧,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现在休息一会儿吧。”谢炫明拉着她就往床上去。

“呃等等,我想,我们需要先谈一下。”

谢炫明把程予施拉到床上,让她坐下,“乖,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要去处理点事情。”

说完,就收走饭菜出去了。

“……”程予施坐在床边,慢慢吐了口气,谢炫明竟然拒绝和她交流。

她是多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眼下看来,谢炫明像是秘密把她囚禁在这里。

可是,她作为质子这种身份消失的话,西昭与大梁会不会打起来?

谢炫明身为大梁皇帝,为什么这么做?

噢,对了,他说他不是皇帝了。

除了这些,她更想知道谢呈宥怎么样了,那天受的伤到底严不严重,想知道,怎么才能出去,见到他。

程予施抱住自己的腿坐在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谢炫明出去后,让太监把剩饭收走,然后想了想,又说了几道菜名。

今天程予施吃的不多,看来他需要试一试,探探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菜。

可是事情显然超出了谢炫明的预估,接下来的几天,谢炫明发现无论他换了什么菜,程予施的胃口都越来越差。

尽管吃的不多,可竟然还会恶心呕吐。

眼看程予施越来越瘦,精神也越来越不好,谢炫明整个人都暴躁了,在他把满桌子的菜都砸了后,终于脸色沉郁地往凳子上一坐,“好,你想跟我谈谈是吧,我们谈。”

程予施看他终于肯跟他谈谈了,于是打起精神坐直身体,“我想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王爷他怎样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

谢炫明沉默了下,回她,“外面什么事也没有,老七好的很,前几日听说我那表妹都怀孕了。”至于她想离开,谢炫明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放她走的。

表妹?程予施想了一下,才想明白他说的是李云瑶。

李云瑶怀孕了?程予施怔然。

虽然她喜欢上了谢呈宥,但却从来没关注过他和李云瑶是怎样相处的。

可能从一开始,主动的一方都在谢呈宥。是了,他原本就不止有她一个王妃,如今再加上对她失望,那选择了李云瑶也不意外。

程予施心中又酸又涩,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没有珍惜曾经在王府的日子。

那时候为什么就不能主动一点点,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以至于现在产生误会,而她连见他一面去解释清楚,都难。

“另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谢炫明看程予施痛楚的模样,心中亦是嫉妒,他原先以为程予施与谢呈宥之间并无情感,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上次看谢呈宥那模样,本以为他是单方面的,却不想她也……

但那又怎样,他是坚决不会放手的!如今他已经什么都没了,只剩她一个了。

程予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儿,于是收拾起情绪,继续道,“这几天以来,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我也看出你对我的感情了,可是我不想骗你,我现在心里只有王爷,可能再容不下别人。”

“住口!”谢炫明脸色阴郁的打断了程予施的话,他一直拒绝和程予施谈话,就是因为知道她可能会拒绝,“你最好还是尽快忘了他,以后你只能想着我!”

说完他又缓下语气,“施施,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你了,七弟都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就忘了他,现在也只有我是对你最好的了。”

谢炫明说着,就想去握程予施的手,可程予施却条件反射的避开了,谢炫明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了。

这几日以来,他每天都在忍耐,这时刻真是再忍不下去了。

他霍然起身,强行抓住程予施把她按到床上,低头胡乱亲下去,“以后你最好谁也别想,我才是你最该想的人。”

程予施惊慌中侧过头避开亲吻,由于几日未好好进食,力气更是微弱,完全不是谢炫明的对手。

谢炫明也不强求,只将吻落在她的颈侧,手刚伸到她衣带上,突然程予施又开始干呕起来。

谢炫明脸色一变,松了手。

程予施趴在床沿吐的昏天暗地。

谢炫明面色难看的看着她趴在床沿不停的吐。这几天总是这样,只要他靠近她……她就开始吐。

竟然这样排斥他么?

谢炫明手紧紧握了起来,他盯着程予施,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反正他们之间迟早是要走这一步的,让她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他不可能一直忍着不碰她的。

正在这时,暗门的铃突然响了。

这是有人来了,玄狇在提醒他。

谢炫明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了一阵,知道玄狇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烦扰他,于是只好咬牙站起身,“你最好早日想明白,不然你是不会愉快的。”

程予施目送谢炫明出去,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巴,缩在了床上的一角,泪水从眼角滑下来。

她从未如此绝望,从未如此无助,她还能怎么做,又该怎么办?

谢炫明出去后,竟是没想到太后在门外叫他。

“母后。”谢炫明这种时刻被打断,心情一般的很,开门看清来人后,敷衍地叫了声,就转身又回到了殿里。

太后走进屋里,看了他一眼,又踱步走至窗前,推开窗望着窗外的景色,也没问谢呈宥为什么最近总是宫门大锁窗户紧闭,只是道出了个消息,“皇上你知道吗?西昭打来了。”

“什么?!”谢炫明闻言一惊。

虽然他不做皇帝了,但,毕竟还是有一份责任在,且这是关乎大梁生死存亡的大事,“可派人去带兵迎战了?”

“去了,败了。”太后在朝堂之上已经和大臣们一起慌乱过,此时倒已经平静,“最短五日,他们便打入京城了。”

“怎么会?虎威将军呢?勇胜将军呢?我大梁千千万万将士呢?”难道是因为他把程予施带走了,所以西昭以此为借口打来了?

“西昭此次有备而来,速度太快,西疆边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两日连被拿下三座城池,广威将军前去支援,也已战败。前几日南疆出现动乱,勇胜将军带兵前去镇压,远在南边救火不及,如今西昭兵马正一路直奔京城而来,京城只有虎威将军朱昌平率兵镇守,若是再败……”

往下的话太后没说,但显然,若是再败,大梁将永诀于历史。

“这……”谢炫明不敢置信的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

“这次不论结果怎样,你我都要做最坏打算。哀家已铺好退路,禁军统领严予宽会带人护你从北门出去,走水路南下去找勇胜将军冯源,再做筹谋。”

“那您呢?”谢炫明抬起头问太后。

“哀家?”太后转过身来,缓缓道,“哀家与大梁共存亡。”

“母后尚且如此,怎知儿臣想要苟且偷生?”

“不,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南下与冯将军汇合,冯将军手下有十万大军。彼时即便西昭攻占皇城,兵力必然不济,有机会反败为胜,”太后看着谢炫明,道,“这是唯一的胜算。”

“可是……”

“炫儿,为了大梁,这是哀家的责任,更是你的使命,你必须得走。”太后严厉道。

“母后,你知道我不会走的。”都出了这种事了,他怎么可能丢下母后和千千万的将士自己跑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太后沉重的看着他,“只有你活着,我大梁才有一线生机!”

“我知你所说,母后。”谢炫明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为了大梁好,可是,您真的不了解儿子。”

“呵……不了解?”恐怕是太了解了。太后道,“或者,母后让你带上那里的人一道走?”

言罢她抬手直指书柜后的暗门处。

“母后……?”谢呈宥面上难掩惊讶的看着她,半晌才道,“您已经知道了?”

太后闭了闭眼,果然。“你和你父皇,可真是像……真的像啊!”

话说的似是痛苦万分又感慨万分,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嘴角又挑起一丝像讽刺又像绝望的笑来,“呵呵,到头来,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谢炫明一时怔然,没说话。

他知道,如果把握这个机会,和程予施一起,从宫里出去,然后隐名埋名,将会山高海阔任鸟飞。

可是,他已经够自私了,之前就扔了大梁不管丢给母后,只想与程予施双宿双飞,可如今在这国难当头之际,若再这样做的话,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他也不想出去东山再起,即便东山再起又怎样呢?他真的做够这个皇帝了。

太后看他不说话,又道,“你还有两天考虑时间,是带着她一起死在这里,还是出去寻机再起。”

太后顿了顿,又道,“这次,我不逼你,你自己做决定。”

太后说罢,疲惫的转过身,夫君、儿子,他们每一个都这样,她这一辈子争争抢抢,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又想笑了,却再也笑不出来,“两天后告诉我答案,我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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