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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林彗的别墅门口,秘书已经在门口等候。

显然也是被曲妙这身金灿灿的道士服晃了眼,秘书脸上的笑十分不自然,“曲道长到来,真让咱们这里蓬荜生辉。”

他伸长脖子看后面,“涯自先生没和您一起来吗?”

“他有些事耽搁了,稍后就到。”曲妙含糊回答。

秘书礼貌地将她引入会客厅中,从文件袋里拿出张纸来,“麻烦您填写下这张表格,以便我们更全面地了解您。如果是我们需要的人,届时会带您去见林总。”

接过递来的表格,曲妙迅速扫了眼上面的内容,好家伙,真和企业面试一样了,上面要填写擅长科目,师从哪里,以什么形式出师,甚至还有一栏要填获过的荣誉。

曲妙撇撇嘴,之前整完姜鸣那事后,许明珠就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渣男克星,配享太庙”八个大字。

不知道这算不算获过的荣誉。

“你们究竟想找什么人?”她好奇地问道。

“我们需要一位眼能通天,知晓三界五行内的万事通,林总想找一位故人。”秘书耐心回答道。

“不用这么麻烦。”曲妙从斜挎包里拿出一片莲叶,放到了那张表格A4纸上,“你把这个拿给林总看,她就会见我了。”

秘书将信将疑,见曲妙自信满满的样子不似作伪,便招来位小道士检查上面并无邪气后,就拿着这片莲叶坐电梯去了二楼,想必是去做汇报了。

没一会儿,他顺着楼梯急匆匆跑下来,也顾不上额头上的汗,微喘着气对曲妙说:“曲小姐,林总很激动,她立刻就要见你!”

曲妙勾起唇角,看了眼身边的青莲,她没有特意现形,普通人类看不到她。这个活了几千年的妖正紧紧攥着水做的裙摆,眉头紧皱,努力摆出淡定的表情,但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上了二楼,病房卧室的门向他们敞开。

仁心医院病房的布置都是根据病人的喜好定制的,而林彗的房间就像置身于江南水乡,处处都以碧色装饰,墙上勾勒出水的元素环绕整座屋子,而床边大大小小摆满了养着莲花的白瓷盆,看起来清新典雅。

宁慧坐在床上,后背靠着一个巨大的枕头支撑着她,把她衬得更加瘦弱干巴。

和青莲梦里那个青春活泼的小女孩不同,此刻的她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骨瘦如柴的手上还插着输液的针管,满头白发如雪。

但她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她急切地问曲妙,“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一片莲叶?你知道些什么?”

曲妙不露痕迹地瞥了眼身边的青莲,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一直念叨着要见宁慧。

而现在宁慧就近在眼前,她却一直没有现身,只是呆呆地站在房间的中央,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

“我从宁江来的,有个人教我跳了一曲鼓上舞,她告诉我曾经有个小女孩想用莲叶当鼓面。”

曲妙每多说一个字,宁慧眼里的火焰就更盛一分,当听到最后,她殷红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你认识阿莲?”她的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说出来。

曲妙点点头。

宁慧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扶着床边颤颤巍巍站起来,不顾秘书的阻挠,把手上的针管直接拔掉,针孔一下兹出了血来。

她用那沾着血的手紧紧扣住曲妙的肩膀,有些癫狂地喊着:“她现在在哪,我要见她。”

她的面孔因急切扭曲起来,吓得曲妙挣开她的束缚后退了两步。

看到曲妙的反应,宁慧才意识到自己狂热的状态会吓到别人,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调整脸上的表情,坐到了卧室的沙发上。

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秘书和医生立刻听话地鱼贯而出。

当门合上后,房间重新归于安静,宁慧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比方才看起来平静了不少。

刚刚的情绪波动似乎影响到了她的心跳,她捂着胸口低低说道:“你既然带着莲叶来看我,又承认你认识阿莲,就是想告诉我她的下落吧。这会不肯透露,难道是想谈个价码吗?”

曲妙看了眼青莲,走到沙发边,忍不住问道:“你这么想青莲,为什么没去找她呢?”

“我去了!我回宁江了,坐在池塘边守了整整一年。”宁慧语气又有些激动起来,为自己争辩道,“我实在讨厌那个地方,那一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但是为了青莲,我坚持住了,却始终没有见到青莲。我想她可能应该已经忘了我去了别的地方。”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哀意,“也是,妖怪能度过何等漫长的岁月,而人类不过短短百年寿命,在它们眼里就如俯望蜉蝣一般吧,我在她眼里也许如过眼云烟,根本就不重要。”

“不是的!”青莲终于现身,大声反驳道,她鼻尖拧起酸涩,眼眶早已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滴在了沙发上,“我要去找你,却被佛祖设下的禁制挡住,我一次次去撞禁制始终无法突破,弄得差点魂飞魄散,在水塘底闭关疗伤了七十年。”

“阿莲,是阿莲?”宁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站着人,几次想站起来,腿脚却因为激动瘫软在沙发上,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颤栗的身体。

白云苍狗,世事如书,那年那天那个时刻,眼前之人出现了,从此与她相遇的日子变成了时间的刻度。

认识的第一年;

认识的第十年;

认识的第一百年……

这一生的春秋寒暑,她在枕下大梦里窥见思念。

青莲笑中含泪,一眼便已是百年身,朝她伸出了手:“是的,我回来了,阿慧。”

从此,岁月不再荒芜,青山终究留住杏雨,绽放一树芳华。

宁慧站起来,抱住了她,青丝白发交缠在一起,散落肩头:“沧海桑田,我终于见到你了。”

相遇时山水有梦,离别后岁月茫茫,再相逢时,轻舟已过万重山。

-

两人坐在沙发上,宁慧聊起了她活埋后的遭遇,曲妙在一旁听了不由得瞠目结舌,听宁辉叙说时,原以为是那个旧时代重男轻女,爹娘为了香火没有人性,却不料其中还有其他缘由。

宁慧是被她爹娘送出去的!

当初宁慧被活埋,她爹娘坚持要在坟地过夜里给她守灵。女子本就属阴,枉死后怨气更重,若是不能好生送走,恐怕会化为厉鬼,危害村子。

村里人向来敬天地拜鬼神,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便让他们在宁家坟地里好生守灵,还送来了供奉的香火和水果。

到了夜深,家家户户睡下后,宁慧爹娘便刨坑撬钉子把她救了出来。

宁慧在棺材里闷得缺氧,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中只见娘把粗瓷碗放到她干裂的唇边,哭着一点点喂她喝糖水。

她一下子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她爹吓得赶忙捂住了她的嘴,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宁慧才幽幽转醒,见她清醒后,爹娘递给她一个包裹,那里面有她的身份誉籍,还有家里所有的积蓄。

她娘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爹娘这辈子没本事,没地位没钱财,在村子里都护不住你。娘知道你一直都很能干,脑袋也活,若不是投了个女胎,定是有大作为的。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外面天大地大,总有女子也能立足的地方,可别回村子了。”

他爹没有言语,背过身去,只是肩膀微微抽动着。

宁慧这才明白原来她爹娘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表面上同意村里人活埋她,背地里却计划好了放她离开。

她双膝跪地,伏在地上,给爹娘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更深露重,寒风萧瑟,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你爹娘放了你?!”曲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宁辉还以为是他们主张将你活埋了,于是……”

她一时间都不忍心再往下说下去。

“小辉把爹娘杀了,我知道。”宁慧接过了话,她的语气平静,却像是被岁月打碎了血肉,痛得没了知觉,“他一向待我很好,我回来后原本想去见他和爹娘,却发现了这一噩耗,便没再与他相认。若小辉知道自己错杀,这对他实在太残酷了。”

曲妙顺着她的话想象到了宁辉知道真相的事,打了个寒颤。

青莲除了宁慧无法共情别的人类的喜怒哀乐,只一个劲地追问她后来离开宁江,过得好不好。

宁慧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少安毋躁,便缓缓开口说起了后半生的生活。

听到她的叙述中,曲妙倒抽一口冷气,这绝对是拿稳了大女主剧本的女性之光啊!

宁慧从老家逃出来后,便一路南下,她容貌清秀性情聪颖,辗转换了好几个大户人家做帮佣,闲暇时还在钻研做鼓。

但是她始终不喜欢过着屈居人下、任人摆布的生活,听说南洋遍地都能淘到黄金,于是托做帮佣时认识的小姊妹的关系,混进了偷渡南洋的船只中。

在下船舱里熬过了多少个不知昼夜的日子,终于到了南洋,宁慧欣喜若狂,但事实却让她失望了,淘金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这里鱼龙混杂,当地的居民、偷渡过去的华人,还有耀武扬威的英国人,都聚在这里想分一杯羹。

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没有靠山的日子是很难捱的。但宁慧没有自怨自艾,这里华人大部分都是从海南福建偷渡过去的,于是她仔细记下身边人的发音方式,回去后就学他们的说话语气、语音语调,没过多久,她就精通海南福建的方言,甚至连当地南洋话她也说得十分流利,连当地人都听不出区别。

认识的人多了,掌握的讯息也多了起来,于是她干起了倒卖讯息的活,做起了掮客,有新到南洋的人,她就给他们提供咨询服务,告诉他们哪里能租到便宜的住所,帮他们找工作,从中收取佣金。

她做事低调靠谱,人虽精明,却从不赚一分黑心钱,有什么举手之劳顺手也就帮了,很快就在南洋的华人圈积累下来好口碑,走在鸡场街的路上,几乎人人都认识她,尊称一声林姐。

她决心彻底抛弃脏污的过去,便给自己起一个全新的名字——林彗。

原本宁慧的“慧”字,底下有个“心”,而如今,她已经不想要了。

人心叵测,她只想要钱。

终于,在下南洋的十五年后,她干了票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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