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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1)

沈凌霜只被带着来过一次,早已记不得路,到了山下,爬上山腰,几番迷途,只好坐在一棵松树下,山里安静得可怕,又是阴天,偶尔一声鸟叫虫鸣,久久回荡在山林野谷,沈凌霜抓紧自己包裹,里面放着祭祀品。

沈凌霜休整了一会,起身往上走,远远看到一个老翁背着柴火下山,顺着被踩出的山道,一步步走得十分稳当。

沈凌霜连忙上前去,那老翁停下脚步,“谁家的女娃?快下雨了,还不回家去?这深山里可有柴狼。”

“老爷爷,我是上山来祭拜的,你可知沈将军之墓在哪?”

那老翁眉头一皱,端详着沈凌霜,“你是谁呀?你莫不是去祭拜那叛国贼?”

沈凌霜一愣,“我……”

那老翁又道:“还是说你要去咒骂叛国贼呀?如果是,你就沿着右边那条山道一直走,不要拐方向,看见一棵榕树,一汪清泉,左边那两个无名坟包就是了。”

沈凌霜顺着老翁指的方向看去,口里问着:“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是来干这事的?”老翁说:“我刚才下山的时候还看到几个年轻小伙子在那里骂着呢,老朽听着倍感痛快呢,这沈家出了个将军,却偏偏犯了这个杀头大罪,还留了个女儿在世上孤苦无依,要我说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老翁说完重重叹了几口气,又背起柴下山去了。

沈凌霜一言不发,面沉如水,快步往老翁说的方向去。

那棵榕树十分巨大,树枝茂密,照着枝干旁边的清泉,影影绰绰,而旁边的无名坟包被一大堆落叶掩埋,毫不引人注意,说是坟包,其实是一堆沙土堆成丘,上面搭着些石子,非常简陋。

沈凌霜上前去,却发现树上贴着、地上落着无数张宣纸,有的被踩的模糊碎烂,有的还很新,甚至有人在石头和树干上刻字,沈凌霜捡起一张新纸,肮脏的咒骂词汇映入眼帘,骂卖国贼算不了什么,更有甚者直接在坟边摆起法坛,要这沈大将军永不得超生。

沈凌霜手脚发麻,颤抖地跪倒在坟前,已是泪流满面,心中一股汹涌的愤懑不知向何处去,郁结在心中起起伏伏,指甲深深抠进手心里,沈凌霜哽咽着:“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女儿一定能还您清白,女儿不相信您会是这样的人,您在天有灵,要保佑女儿一切顺利,让家族沉冤得雪!我不要你们一辈子受人唾弃,我不要一辈子也抬不了头!”

沈凌霜从怀里取出那枚墨色虎纹玉佩,“这枚玉佩一定可以帮我,对不对?父亲,您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个给我,您一定会帮我,您一定要看着我还您一个清白!”

沈凌霜絮絮叨叨说着,心里吐不尽的委屈全部混着泪流出来,沈凌霜没有再克制自己,她放声大哭,心里决定只哭这一回,以后再不会落泪!

早已蓄势待发的一场大雨从天而降,没过一会就将沈凌霜淋了个湿透,痛哭过后,沈凌霜在雨里发呆。

前路茫茫,她要做的事情却那么艰巨,靠着心口憋着的那股气,沈凌霜目光愈发坚定。

她摆上贡品,撒了些纸钱,慢慢起身,腿脚有点发酸,打算离开这里时,沿着来路追来了一大群侍卫,其中看起来是领头人的,正是之前检查腰牌的人,那侍卫上前来,对着沈凌霜行了个礼,冷冷道:“安宁公主,请将溪文公主的腰牌还来。”

沈凌霜将腰牌递给他。

侍卫又道:“卑职眼拙,多有冒犯,请包涵。”

看起来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沈凌霜浑身都很狼狈,头发散了,衣服也湿了,鞋底粘了大把泥,脸上脂粉也化了,红红的印子有点肿起来了。

唯有那双眼睛分外地明亮,不沾染一点尘质。

侍卫介绍起自己:“公主,我是卫军副统领,姓胡,请让我护送您回宫,陛下在等您。”

沈凌霜点点头,唇角勾了勾。

怕是不止陛下吧。

胡副统领见沈凌霜没有抵抗,脱下自己的披风双手奉给沈凌霜,“请公主披上,免得感染风寒。”

沈凌霜顿了顿,取过披风系在自己身上,“谢谢。”

随后一同下山,卫军来了有十几个,个个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看不出一丝情绪。

越往宫城行进,乌云压得欲重,黑乎乎的一片天空,令人十分压抑。

沈凌霜没有带伞,卫军更没有那么多准备,他们一接到皇后懿旨就匆匆出宫寻沈凌霜。

一大群人毫无目的地找,心里一阵恐慌,生怕上头怪罪他们办事不力。

后来还是皇后派人告诉他们,往葬着沈氏夫妻的山头去找,果真在那里看到了沈凌霜。

回宫后该被处罚的处罚,该关禁闭的关禁闭。

沈凌霜整理了仪容,连杯姜汤都没有喝上,被太监催促着带去面见皇上。

巍峨的宫殿里,大厅十分空旷,皇帝旁边坐着皇后。

和沈凌霜一起站在大厅中央的还有琰溪文与胡副统领。

沈凌霜一进到大厅里,没有迟疑,干脆利落地跪下去,头重重磕在地上:“请陛下责罚。”

“霜儿,你要出宫,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朕呢?以这种方式偷溜出宫,你可知你母后都急坏了!”

“陛下,其实也不怪霜儿,她都多久没出宫了,又是去祭拜父母,也是情有可原。”皇后缓缓说道。

皇帝叹了口气,严肃道:“胡副统领,念在你初犯的份上,自行去领二十军棍,下去吧。”

“等等!”沈凌霜请求道:“陛下,此事因我而起,一切责罚应当由我承担。”

“你?”皇帝不由笑出声,“你这身子骨,能经得起几下军棍?”

沈凌霜还欲再说,一旁的胡副统领行礼准备告退,皇帝罢罢手,“算了算了,既然霜儿求情便饶过你,胡副统领,下不为例。”

胡副统领跪下谢恩,又谢过沈凌霜后,方才告退。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琰溪文的视线直勾勾钉在沈凌霜身上。

皇帝道:“溪文,你且先退下吧。”

琰溪文闻言抬头看向皇帝,刚想说什么,看到皇后冲她使眼色,只好乖乖行礼告退。

这下大厅中只剩下三个人,更显空旷,沈凌霜还未起身,顶着皇帝皇后的视线。

“霜儿,起来吧。”皇帝沉声说道。

沈凌霜规规矩矩叩谢,站起来直起腰板。

高台上,皇帝皇后对视一眼,皇后温和地道:“霜儿,你可是对我和陛下有怨言?”

“霜儿不敢。”沈凌霜再次跪下。

皇后笑道:“好孩子,母后已经安排下去,你的出嫁日定于三日后,那天是个良辰吉日,你要什么嫁妆尽管开说。”

三日之后……竟然提前了,这是有多想把自己嫁出去,以绝后患呢?

沈凌霜后知后觉自己落入了圈套,皇后与琰溪文,是在故意激自己。

也是,唯有父母之事是沈凌霜的心头伤,一提起便是理智全无。

沈凌霜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沉默了会,徐徐回道:“霜儿遵从一切安排。”

皇帝这才笑道:“好,朕一定将霜儿风光大嫁!”而后站起身,对着皇后道:“多跟霜儿聚聚,今晚吃顿饭,毕竟这一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皇后笑着应下,“那陛下您呢?”

“朕还有公务缠身,先走了。”

皇后笑着行礼:“恭送陛下。”

待皇帝出殿登上玉辇后,皇后才冷冷哼了声,“到底是公务缠身还是美人缠身?”

沈凌霜恍若未闻,静静站在原地。

皇后慢慢走下台阶,来到沈凌霜面前,看了看沈凌霜的面颊,轻轻嗤笑:“下手倒是重了些。”

身后紧接着传来琰溪文的声音,口气嘲讽:“天呐天呐,你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我以为你连自己父母的衣冠冢葬哪都忘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琰溪文站到了她母后身边,沈凌霜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娘娘还有何事?如若没有,凌霜便先退下了。”

皇后道:“没听见陛下说吗?我们俩可得好好吃一顿饭,毕竟多年母女情分,总不能生疏至此。”

沈凌霜心里只觉好笑。

琰溪文缠着皇后手臂:“母后我也要!”

皇后面露温柔,轻轻拍着琰溪文的脸,“你这馋虫。”

“把哥哥也叫回来嘛,好久没见他了。”

皇后瞥了沈凌霜一眼,又看向自己女儿,“你哥哥是太子,要学很多东西,他身上压着重担,哪像你,整天吃喝玩乐。”

两个人就这么边说边挽着手离开了,留下沈凌霜一人,沈凌霜看她二人似乎不打算再回来,转身从偏殿出口离开了。

回了自己房间,桌上的姜汤已经凉了,屋外雨逐渐变小,正慢慢停歇。

沈凌霜环视了一圈,到头来发现自己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一点银子,再多的也不属于她了。

沈凌霜的这间屋子住了十二年,格局摆设是宫中少有的寒酸,丫鬟都不爱进,这时也不知到哪躲懒了。

沈凌霜在屋里走走停停,指尖触摸着每一样物件,檀香木制成的桌椅衣架,案台上的笔墨纸砚,翻卷边的书籍,还有那供她容身安眠的床榻,一直留着的小被子,沈凌霜摸了摸,不禁一笑。

小被子上面的绣花还栩栩如生,睡不着的时候,沈凌霜都会把它抱在怀里。

沈凌霜仔细将小被子叠起来,嘴里念叨着:“肯定要把你带走。”

忽然,有人哭哭啼啼地闯进来,房间木门被撞得吱嘎一声,差点散架,来人带着怒火,行事极冲。

沈凌霜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望着来人,正是沈凌霜的贴身侍女,小朱。

沈凌霜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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