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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1 / 1)

青州地处南面,湖海众多,是典型的江南水乡。这里的人大多以出海打渔为生,因着这类行业有特殊的优惠政策,可以少缴部分税款,所以很受当地百姓推崇,安于一隅岁月无痕。

南郧神君的庙宇位于城中心,将近黄昏少了许多人烟气,一只乌鸦停在正中的香炉之上,精准地叼起一根香烛飞到神君像前,递入他的掌心。

南郧堪堪现身,“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也敢到神庙放肆!”

乌鸦化形之后是个男孩,南郧皱眉正欲当面赶人,面前的男孩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丝毫不露怯意。

“神君的日子怕是过糊涂了,我不过是化了形你便认不出孰人孰妖了。”

南郧听着他这般孩童的话,竟伴着十足的架势,好生擦了擦眼睛,这才认出来,惊慌地匆忙行礼。“见过茯辞上神。”

他变脸极快,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一副迷弟的架势,凑在莫夭跟前蹑手蹑脚。“上神此番前来可是为了那大桑亡国之事?”

“不错。我来,想借你的见天印一用。”

“上神要用,自然是不敢多言,您拿去便是了”南郧十分熟练地就取出来了,“上神,可是拿来要治那大桑国君的罪?”

“你希望治吗?”

“该治!”

“你似乎对大桑有怨?”

南郧一脸的一言难尽,声泪俱下地控诉,“上神您是不知道啊,要不是那天杀的玩意儿,这好好的人皇怎么莫名其妙被谋害了,我这儿原本物阜民丰,来往商业不断,是大好的前景。如今好了,那假国君生怕挖出点他从前的什么事来,没事就叫朝廷过来对民间产业大肆缴税,生怕发展起来。除了那勉强还能撑一撑的渔业,其他真是……”

完事又补了一句。“上神,可得好好罚他们。”

“你做好你的事就行,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是是。上神有所不知,前不久有个痴儿小仙也来我这里要借这见天印。那我哪里能给他,立马就给哄走了。”

莫夭的眼神微变但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劝慰了南郧两句便离开南郧神君庙。

她特地去了一趟曾经故人住过的地方,如今已经荒废许久,隔壁的茅草屋仅剩一位健忘且腿脚不便的老婆婆守着家,等待终老。

莫夭依旧以蒲邑的模样,推开了草屋破烂的木头门栏,他走到婆婆面前凑近她的耳边温和言语,“奶奶,您认识我吗?”

老婆婆眯着眼睛企图张开一点,满是皱纹的面孔刻尽了风霜,侧着头问话,“你是哪家的孩子?”

莫夭低了低头,“俏俏家的。您还记得俏俏吗?”

“俏俏……俏俏……”她嘀咕了好久,实在记不起来了。

莫夭拇指尖轻点她的额头,“是啊,是俏俏。就是隔壁经常给您送豆花的俏俏。”

老婆婆停了片刻,笑了。“哦,对了。是俏俏。豆花可香了,好多年没有吃到了。”

见她有了印象,莫夭也没有再多逗留,老太太几近岁月尽头,为曾经的善心人做最后一把助力。

莫夭再度化作乌鸦,于半空中见一群官服差服之人远远往草屋而来,婆婆开口便是,“俏俏回来了?”

潮州是祖母所在的地方,因为总有机会再度回来,她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探望,仅确认了一个事实,曹氏仍在家中。

西诃神君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她站在庙堂之上许久,香烛点了又灭灭了又点,居然毫无反应。忍无可忍之下抽出一根蒲邑的毛发塞在他的鼻子里。西诃自觉痒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这才打着迷糊眼醒过来。

“你是?”

莫夭不由感慨这一个比一个日子过得好,“茯辞。”

“是上,上神?”他缓过神还在呆呆等指示。

莫夭懒得掰扯便直奔主题。“我来,是要借你的见天印一用。”

“是。”西诃迷迷糊糊翻箱倒柜才把见天印拿出来。

“先前是否有人也来借过?”

“有,吗?”他呆萌的模样把莫夭气的好笑,还真是九头牛都叫不醒,估计就算来了也喊不醒他。

“上神,您借了这印,到时候可得准时还给小神,小神们每年都要上一次天汇报情况,可不能落下了。”

连这么个平日里只会打呼呼的主都知道要按例办事了,应付主义真是害人。莫夭冷眉冷眼答应下来,还准备再训诫几句,就瞧见西诃哈欠不停,无奈摇头。

说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等处理完大桑的事再亲自回潮州好好督导吧。

景州则最是富饶,与前两个比起来简直天壤地别。朝廷离的远,对整体的管控不太紧密,有了更多的发挥空间。就说这四大神君庙吧,就属他最为气派,香火也格外的旺盛。

北曲神君应召而来,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便认出了她。

“见过上神。”

“神君客气。茯辞此来是为见天印而来。”

“上神亲自来要,北曲自当遵从。只是,上神要这印可是为了救那大桑百姓?”北曲对莫夭借物之事有不同的见解,也非常清楚见天印的未来可能用处。

“你为何如此觉得?”

“否则小神不明白上神取这印的目的。”

“这你就别管了。你这里是否也来过一名男子来讨要见天印?”莫夭依旧问了相同的问题。

“有。不过小神拒绝了。”

“哦?南郧和西诃拒绝我倒是能了解,你不是恒阳星君的好友吗,恒阳尚求一线生机,你为何会拒绝?”

北曲有着与不同的超脱见识,真正像一位的超脱天地的仙人。“天道已定规,不过一小仙无力回天。便是恒阳,也不过以卵击石。若是看清这些,就不难理解了。”

“难怪你能将这里维护的这么好,果然自有一番道理。”

“上神谬赞。”

“那么,那个小仙听了你的话,他如何说?”

“他似乎有所犹疑,但没有说话,便走了。”

“我知道了。还有一问,既然天规已定,为何换我来借,你却不阻拦?”

北曲洒脱一笑拘礼,“上神若想,自然能成。”

莫夭钦佩他的眼界肚量,难怪在四大福德神君中他的阅历最久。

三枚见天印已经入手,只过去了两日。张遂那里应该进度条也推进了,她有些迫不及待看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了。

她提前回到大桑,却没有立刻现身。先是去了一趟沈府,看见了那位贾大人家的妾室,居然是一只黑枕黄鹂,想来是贾泉依旧对她心存怀疑,让她来试探的。

黑枕黄鹂能够看透各式修为境界,可以说,上神之下无所遁形。

不过可惜,她看上去并没有瞧出什么花头,且不说如今那躺在里头的真正只是一副凡人躯壳,便是莫夭神魂尚在,以她的修为也看不到了。

芹钗与青丝忙里忙外地端盆递水,倒是真正忙坏了她们。至于这位曹氏奶妈,则是永远安静地守在莫夭床边,像是格外真心地爱护,那心疼的样子都要溢出来了。

戌时左右天已经黑了,张遂的屋子里竟然没有点灯,莫夭还在纳闷,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他睡得着吗?

恰巧贾泉从外头偷摸进来,他站在门外也疑惑了半天,反复踱步探查,还是觉得不对劲,最后狠心一把推门而入,正看见里屋坐在地上不吱声的张遂,随即愤愤咬牙。

“不是,你怎么不点灯啊,回了也不同我讲一声!现在真是走马上任不需要我了,知不知道我那儿……”贾泉刚把烛火点起,这才发现张遂面色凝重的可怕。

“怎么了?”

张遂两手拂过额头,手掌盖住双眼,不让他看见表情,声音低入谷底。

“我替原先杨善堂的伙计寻了一人,是她的丈夫。叫作,陈眷年。”

“程?哪个程?”贾泉一下条件反射地追问。

张遂听见他下意识的话,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迟钝,他苦笑双手抱膝,眼眸紧闭,展现出了格外脆弱的一面。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大桑出生的,他的父亲只是他养父,早年是铁束卫前身铁甲军的一员。当年是由他们负责接皇帝陛下回京,可在路上全员无故失踪。而他终身未娶隐姓埋名。”

“我派人在陈府后山找到了他母亲的坟墓所在,上面只用木牌刻了一个俏字。按照他母亲每年在官府留下的微弱信息,又去到青州查探,寻到一位知情的老妇人,说起隔壁曾有一户人间,祖孙两代相依为命,孙女小名就叫俏俏,与一乡间夫子成婚后诞下一子,取名眷年。而那个夫子姓陈,耳东陈,单字三。”

“陈三?那不是陛下早年在青州的化名吗?”贾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若这一切是真的……

“如你所言,这个陈眷年是陛下的儿子,那如今的太子殿下和聆悔寺的那位主持又是谁?”

“我想我知道那个死囚的身份了。”陈眷年抬头望向贾泉,两人眼神交汇中都读出了各自的叩天无路。

国之不国,毛将焉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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