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差不多就去睡吧。”
叶裴萱没听到他的话，手指捏着玻璃杯，还在被心头的困惑纠结得神色郁郁。
李鸿瑄叫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探过身，把她捏在手里的玻璃杯抽出来，放在一边。
叶裴萱这才回过神来，没理会他的话，纳闷地问：“这应该是黎恬的私事吧，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鸿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许久才嫌弃地说：“我们两家是世交，黎恬是我发小，但我初中的时候出国了，联系的不多，顾希出事之后，他家人送他出国散心……”
他难以忍耐似的，眉头皱的死紧。
“他就跑来找我，抱着我哭了半个月，连上课都要拽着我袖子寸步不离，一边抽噎一边抹眼泪……我室友都以为我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被人找上门来了！”
叶裴萱：“……”
李鸿瑄揉了揉眉心，修长的手指使劲，生生把眉心都揉红了：“……我就让人去查了这件事。”
原本是想看看这货到底发的什么疯。
只是，查出来的东西……不那么让人愉快就是了。
他没有替别人做决定的习惯，别人承不承受得住是别人的事，顾希的事，他查出了多少就告诉了黎恬多少。
黎恬把那些资料一页页看完，在他公寓里颓了大半年，才收拾好心情回国。
他依旧潇洒自在，依旧玩世不恭，只是从此再没提过顾希。
李鸿瑄道：“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黎恬对你好是把你当做谁的替身……他可能是想给顾希报仇。”
抓不到证据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算了，黎恬的人脉大多在娱乐圈，和叶卿卿的生活毫无交集，再加上他因为顾希的事和家里闹僵过一段时间，也不想借助家族力量来解决这件事。
他一时没抓到机会，正郁闷着，谁知叶卿卿自己送上了门。
叶裴萱有些哭笑不得：“你才是在想些什么，黎恬看我的眼神别提多清澈见底了，我得多自恋才能以为他对我有想法。”
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想了想，委婉而隐晦地道：
“只是，我原本还以为他对我友善，是因为和你交好，所以爱屋及乌……嗯，这话怎么不太对味儿，反正就，同属于您麾下的小弟，彼此惺惺相惜那种？”
叶裴萱纠结措辞纠结得头发都要打结，最后只能总结为一个句话：“害，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我明白的……
李鸿瑄心底一动，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叶裴萱看过来的眼神。
她说的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和朋友开了个不走心的玩笑。
但是她眼里的神色却满是认真。
甚至有种推心置腹的感觉。
但李鸿瑄心底微微一沉，但迎上她的目光之后，第一反应却不是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他微微愣了一瞬，心想，不愧是黎恬在微信里怒赞了无数遍的眼睛，果然长得很美。
清韵悠长，缠绵悱恻，浓密纤长的上眼睫和下眼睫交错，说不尽的欲语还休。
只是此时，这双妩媚生姿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暧昧的情愫，就像叶裴萱刚刚说的那样。
清澈见底，是格外认真的神色。
像一潭沁人心脾的冷泉，点点冷意浸透思维，李鸿瑄顷刻间回过神来。
他稍稍琢磨了一下叶裴萱的话，反应过来。
——她把他的话当成了隐晦的敲打，现在这副表情，还有这句话，其实是在和他保证。
她听到了他和黎恬的说话，当然也听到了黎恬那一句“弟妹”。
他当时嫌麻烦没有反驳。
看到叶裴萱走出来，坦诚地说她听到了两人谈话的时候，他心底是有些顾虑的。
李鸿瑄没有和人玩暧昧的兴致，他从不缺追求者，更不缺拒绝追求者的经验。
唯独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表示，叶裴萱就主动划清了界限，向他表示，她没有误会，让他不用担心。
知情识趣，很好。
李鸿瑄飞快地拧了下眉，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那就晚安啦，本社畜去睡觉了。”
叶裴萱慢悠悠站起身，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叶裴萱关上门，呼出口气。
终于来了，意料之中的敲打，让她别痴心妄想，不过李鸿瑄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委婉？
她哼着歌，溜溜哒哒进了卫生间，检视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果。
她凑近了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
原本蜡黄的脸色经过这段时间的保养，再加上每天好吃好喝，已经逐渐展露出原本白嫩的底色。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原本清绝的特质越发显著，清冷和妩媚融合得恰到好处。
用黎恬的话来说，她越来越接近祸国妖姬应有的姿色了。虽然方向有点跑偏，往仙气飘飘的方向发展了，但是问题不大，美就完事。
叶裴萱心理因为被人隐晦拒绝而产生的阴霾散了个一干二净。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身边找。
睡觉！
第二天一早，叶裴萱刻意调早了的闹钟准时准点扯着嗓子唱起了杀猪歌，撕心裂肺的歌声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看手机，鸡都还没起。
叶裴萱一边刷牙一边给大脑开机。
她后悔死了，昨天为什么要答应韩昀谦对剧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好想睡觉……
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片场，韩昀谦已经到了，正拿着剧本背台词，见到她，态度还有些别扭，纠结着没有开口。
叶裴萱把满心怨念收的一干二净，笑着打招呼：“韩哥早啊。”
别人对她态度好的时候，叶裴萱自认为她还是很友善的。当然，要是谁阴阳怪气她，那她也不是忍气忍大的。
叶裴萱的脾气，前世今生两辈子，就没好过。
韩昀谦松了口气，站起来：“早。”
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称呼，只能举举手里的剧本，尴尬地说：“来对台词吗？”
“行。”叶裴萱犹豫了一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展开剧本，一人一句地对了起来。
韩昀谦早知道叶裴萱台词功底不错，但是片场里有布景有服装，入戏毕竟容易的多。
然而此时，两人在这干巴巴的念台词，她竟然还能发挥的这么出色。
韩昀谦有些意外。
念完一句，他悄悄去看叶裴萱。
晨光熹微，天色微明，只靠片场几盏灯照明，薄薄的雾气缭绕在四周，衬得女孩肤色奶泡一样白，低头念台词的模样格外认真。
明明不是妖艳的长相，却莫名有种勾魂摄魄的气质。
他看得正入神，一道清脆的女孩声音骤然插了进来。
“叶姐，早餐。”
李静婳拎着两袋豆浆姗姗来迟。
小姑娘脸嫩，跑得红扑扑的，弯腰把豆浆放在桌面上。
韩昀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这才知道他问叶裴萱要不要开始对台戏的时候叶裴萱犹豫那一下是为什么。
人家被他拉着起了个大早，居然没想起来问一句人家吃饭没有，只知道拉着人家开始对戏……
韩昀谦第一次被自己的情商给震惊到了。
叶裴萱面上没有丝毫不悦，放下剧本，接过豆浆，笑眯眯地道谢：“谢谢啦。”
她转向韩昀谦，笑容轻松地问道：“韩哥吃早饭了吗，我助理买了豆浆，来一杯吗？”
韩昀谦满心复杂地接过。
滚烫的豆浆握在手里，腾腾热气温香醇厚，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刻意排挤叶裴萱时让助理买的奶茶，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之前真是脑子抽了。
吃撑了要去排挤人家，现在在这自打脸，脸疼不说，还被黎恬大魔王骂成了狗。
听风就是雨要不得！
他想到那些在他耳边嚼舌根的朋友，不由磨牙嚯嚯，绝交，回头就绝交！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
韩昀谦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这会儿道歉还来不来得及，他莫名其妙针对人家，按理来说是要道歉的，但是……说不出口。
他做了半天心理准备，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就变成了：“酒店里不是有豆浆吗？”
叶裴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温声回答：“那个不方便外带，太烫了，干脆就在外面买了。”
“哦……”韩昀谦丧气极了，不敢抬头，只能低下头看着剧本。
看到他如此敬业，叶裴萱也不好开小差，连忙拿起剧本：“我们接着对吧，不过效率要提高一点了，等会儿黎导就来了。”
最好今天能对玩，千万别明天又拽着她早起对台戏了。
晚上晚一个小时睡和早上早一个小时起可不是一个概念，她能四五点不睡，但是不能天天四五点起床啊！
这比头孢加酒还上头。
又对了半小时，两人进化妆间去化妆，化完妆才有人进来通知他们，第一场的布景出了点问题，把第二场提前了。
第二场是男主和几个皇子的对手戏，叶裴萱无端空闲了起来，反正也没事做，便拎着裙子跑到导演旁边“观战”去了。
到了之后，她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李鸿瑄。
“李总。”叶裴萱不认识似的一颌首，客气地喊人，“什么时候来的？”
李鸿瑄掀起眼皮，凉凉地看着她。
四周几个剧组人员眼观鼻鼻观心地转过头去——你俩在这装什么啊，跟上次来没人看到似的。
黎恬也喷了，不过他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情况，不方便分心，一只手背到身后给她比了个六。
叶裴萱乖巧地在一旁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努力营造出一副不熟的表情。
李鸿瑄额角抽动，忍无可忍：“你正常点。”
叶裴萱瞟了他一眼，用眼神谴责了一下他怎么这么难伺候，但金主的话最重要。
她从善如流地把两人的关系往“熟稔”那边拨了一个刻度。
“开玩笑嘛，吃早饭了吗？”她笑笑，“你又不用上戏，难得放假多睡一会儿啊，跟着我们起这么早干嘛？”
上了妆的小妖姬眉眼惊艳，媚得人心荡神怡……如果她手里没有拿着两个假体的话。
李鸿瑄视线在她侧脸停留了两秒，“调整作息。”
叶裴萱明白了，充满敬佩地点头：“我懂了，成功人士都是闻鸡起舞的。”
黎恬彻底听不下去了，满心的槽点想要吐：“他才不是，他就是来看……”
“来看看我的钱都花到哪去了，今年下半年是继续花天酒地，还是一贫如洗，就看你们了。”李鸿瑄打断他，难得开了个玩笑。
黎恬嘿嘿嘿笑了两声，猥琐得让人想拿鞋拔子抽他。
他视线一瞟，看到叶裴萱手里的东西，嘴角抽搐，偏过头来小声说：“我说那个，小叶啊，你拿着这玩意儿到处走干嘛啊？”
叶裴萱低头一看，手里赫然捏着两个软绵绵的假体，正是她用来“撑场面”的道具。
年岁不足十八的小姑娘，哪怕天天牛奶木瓜补着，也不可能一个月就平地起高楼，只能无中生有，借助点外力。
天气日渐炎热，再加上一身古装，胸前塞着这俩玩意儿，那就是热上加热，她被工作人员通知暂时不用上戏之后，干脆就取了出来。
……然后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叶裴萱有些恍惚，她刚刚就是捏着这玩意儿走过来和李鸿瑄打招呼的吗？
好羞耻啊。
她手里一时没有可以遮掩的东西，一直拿在手里也不是个事儿，一看李鸿瑄注意力不在这，忽然就脑抽了一下，别过身，又把它塞了回去。
塞完，叶裴萱嘴角也是一抽。
她偷偷一看，四周没人注意这里，便若无其事坐回了原位。
李鸿瑄：“……”
叶裴萱坐了两分钟，一看场内，这场戏已经快结束了，她生怕黎恬转头大呼小叫问她把东西藏哪了，匆匆站起身，朝化妆间走去。
“我去补个妆。”
黎恬忙着场内的事，早把事情抛到脑后了，闻言也没在意，随意地挥了挥手。
没有外物干涉的时候，韩昀谦发挥得很稳定，稳稳地拍完了他那条，换到了隔壁拍他和叶裴萱的对手戏。
黎恬一想剧本，神秘兮兮地搭着李鸿瑄的肩膀，贱嗖嗖地说：“要不你先回去？”
李鸿瑄：“?”
他满脸不耐，眼神和看抽风的泰迪没有什么不同。
黎恬故作沉吟：“这段戏有点复杂，要清场，你在这不方便。”
李鸿瑄捏住他的蹄子，从自己肩膀上移开，漆黑的眉目间转过冷光：“说人话。”
“这场戏嘛……”黎恬把剧本卷成一条，拍在手心，神神叨叨地说，“男主发现女主身份，互相试探，言语机锋，讲究的是一个欲语还休，情绪积累上去，自然就有一段爆发……”
黎恬图穷匕见，笑得见牙不见眼：“在结尾的地方，有一段，那个什么，船戏。”
李鸿瑄：“这烂钱你也赚？”
黎恬摇头晃脑：“食色性也，再说又不是要他俩脱光，就是让小叶坐在男主腰上，搂个小腰，亲个小嘴，对个眼神，轻纱一落……”
李鸿瑄推开他的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