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还在哀嚎：“鸿瑄，我的好哥哥，帮帮忙嘛！”
“不帮。”
李鸿瑄敷衍了对面的人两句，挂了电话，拧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叶裴萱笑眯眯地道：“来面试啊。”
“《深渊》主题曲？”
叶裴萱点了点头，有些意外：“你就导演？没看出啊。”
这人有那个耐心？
李鸿瑄在她对面坐下，从墙边捞了瓶水，仰头猛地灌了几口。
擦了擦嘴，把瓶子往桌子上一扔。
“不是。”
“？”
李鸿瑄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敞开，耐心不足地解释：
“那家伙是我朋友，今天下午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来把你打发了。”
真是个耿直男孩。
叶裴萱：“您还干这种跑腿的活？导演可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请动您。”
李鸿瑄用眼角斜了她一眼，不爽地说：“打赌输了而已。”
“那咱们开始吧。”叶裴萱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向另一边的录音设备。
“？我说我是来打发你的。”李鸿瑄怀疑她没听清自己的话，“你唱了也没用。”
“我知道，”叶裴萱调试着设备，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所以我们早点走完程序早点回家，不好吗？”
李鸿瑄沉默了一下，眉头再次拧起：“你就这么缺钱？上赶着被羞辱。”
“这算什么羞辱？”叶裴萱失笑，“我总要对得起推荐我的老师，难得人家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她目光坦荡地看着李鸿瑄，开玩笑道：
“再说了，要是我唱完之后你觉得好听，说不定您回头跟您朋友聊天的时候帮我说两句好话，人家就给我这个机会了呢？”
李鸿瑄注视着她浅色的瞳眸，半晌，把眼皮一垂，轻嗤一声：“那我就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打动我。”
“先说好了，虽然我跟那家伙有交情，但工作就是工作，我说了可不算。”
“当然，我明白的。”
设备叶裴萱都会用，没一会儿就准备完毕，她把自己准备好的歌曲拷贝进设备。
柔和的伴奏缓缓倾泄，她戴上耳机，扶着录音设备，随着伴奏开始吟唱。
这是一首慢节奏的歌。
歌词唱得是一个带着青涩气息的故事。
女孩和男孩比邻而居，两人相伴着长大，从同一辆校车到同一列高铁，从春日绽放的花到冬日落下的雪。
一年复一年，她拼尽全力追逐着男孩的脚步。
可最终还是只能看着他远去。
因为她不能阻止他走向更美好的人。
慢节奏的歌极考验唱功，没有激烈的鼓点，没有热血的唱词，全靠嗓音演绎出歌曲的内涵，一个唱不好就会变成中气不足。
但是叶裴萱处理得极好。
简简单单几句唱词，近乎粘稠的感情就呼之欲出，将苦恋而不得的心情展示得淋漓尽致。
如果换个专业歌手在这，现在估计都要拍案叫绝了。
但是坐在这的是李鸿瑄。
别说含蓄委婉的情歌，他连好运来都听不懂。
让他来面试片头曲，都不知道在折磨谁。
李鸿瑄录了一小段给不负责任翘班的某人发过去：“这首歌唱的什么东西？”
这都是什么词？
什么你走过的街角路过的公交车街角的衣帽店冬天的围巾？
这有什么好唱的。
[黎恬]：这首歌就叫暗恋啊，还能唱什么？李大少爷，又是哪个妹子在跟你暗搓搓表白心意了。
[李鸿瑄]：那个来面试的。
[黎恬]：哇，这就是咱们海城一枝花的杀伤力吗？第一次见面就对着你唱暗恋。
李鸿瑄输入：不是第一次见……
不是，这话怎么不对呢。
他想了想，皱眉把这段话删掉了。
[李鸿瑄]：滚你妈的海城一枝花。
李鸿瑄收起手机，捏着鼻子继续听叶裴萱唱歌。
等等，暗恋？
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骤然闯入脑海。
李鸿瑄缓缓坐直。
——所以上次那女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其实是因为暗恋他？
——装可怜也要住进他家，其实是因为想借机接近他？
——那他答应了让她住进他家给了她希望，又态度冷漠地把人赶走，岂不是很伤人？
李鸿瑄沉默了两秒。
他妈的，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叶裴萱没有闭着眼睛唱歌的习惯，还没唱几句就看他拧着眉头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心底不由轻轻一叹。
高难度的歌不好找，她选了半天才找到几首合适的，在家里练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可再妩媚的媚眼，抛给瞎子看也是白费功夫。
人家连敷衍都不愿意。
情绪失落之下，就连歌声里也染上了一抹哀愁。
[黎恬]：这唱功不错啊，尤其是这种平淡而又悲伤的感觉，太逼真了，你确定人家真的不是把对你求而不得带入了歌声里？
李鸿瑄抬起眼，刚好撞上叶裴萱的视线。
原本一脸平静地唱着歌的女人，对上他的视线后，似乎愣了一下，歌声依旧平稳，唱歌的人却垂下了眼睫。
浅色瞳眸中似乎有水色一闪而过。
李鸿瑄：“……”
他点开一个软件，简单操作了一下。
[黎恬]：你给我转钱干嘛？
[李鸿瑄]：给你新电视的投资。
[黎恬]：哟，还有这好事，谢谢老板了！
[李鸿瑄]：片头曲别找人了。
[黎恬]：？你是老板也不能让我的电视没有片头！
李鸿瑄又看了一眼正在唱歌的人，薄唇紧抿。
[李鸿瑄]：内定了。
[黎恬]：……定谁？你今天面这个？
[李鸿瑄]：嗯。
黎恬没有再回信，李鸿瑄也不在意，双手抱胸看着叶裴萱。
叶裴萱唱完一首，关了设备，把自己弄乱的几台机子恢复整齐，走到墙边的人面前。
“那我就先走啦，麻烦李少了。”
李鸿瑄硬邦邦抛出一句话：“我们扯平了。”
叶裴萱：“？”
他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恢复了他一贯的拽的万儿八千的欠揍表情：“你可以走了。”
“啊？”叶裴萱莫名其妙，“哦。”
她刚迈步，李鸿瑄又出声了：“等等！”
叶裴萱回过头：“?”
“你……”李鸿瑄纠结得头皮发麻，“现在有地方住吗？”
叶裴萱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人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竟然关心她有没有地方住。
明明听她唱歌的时候还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连三分钟都不愿意装。
叶裴萱开玩笑：“没呢，工作都找不到还住什么，露宿街头算了。”
李鸿瑄诧异：“你连租房的钱都没有？”
居然真信了？叶裴萱：“其实……”
李鸿瑄：“叶宏远这么小气？”
叶裴萱：“其实……”
李鸿瑄：“要不你还是先住我家。”
叶裴萱：“？？？”
“你有没有脑子，虽然你长的就那样吧，但起码也是个女的，还敢露宿街头，真以为人人都是好人啊？”
李鸿瑄说着说着还有些恼起来。
眼神沉重得像是看到自家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领了个黄毛回来的爹。
叶裴萱心情有些复杂。
“我白吃白住的，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难道你有钱？”李鸿瑄挑起眉，“你可以付房租。”
叶裴萱：“……”没有。
那种地段的别墅，她这点钱可租不了几个月。
对了。
叶裴萱从衣服里摸出一块玉佩，从脖颈上解下来，放到李鸿瑄手里。
“我拿这个抵房租，你看可以吗？”
玉佩还带着主人的体温，李鸿瑄如同被这温度烫了一下，蜷了蜷指尖。
“你干什么？”
“交房租啊。”叶裴萱笑眯眯地说。
李鸿瑄看了看手心里的东西。
大手指大一块冰种翡翠，看上去近乎透明，有种冰清玉润的感觉，雕刻成了一尊慈祥的弥勒佛。
“哪来的？”
叶裴萱满不在乎地说：“我养父给的，应该是刚出生的时候叶家戴在我身上的。”
他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不回你养父家？”
叶裴萱淡淡道：“我养父早就死了，养母都改嫁很多年了，之前一直住在继父家里。”
李鸿瑄拧眉：“你养父知道你不是亲生的？”
叶裴萱笑了下：“知道啊。”
“哦……”李鸿瑄上下打量她，小声嘀咕，“爱情不顺就算了，怎么连家庭都这么惨？”
叶裴萱：“？我刚刚就想问了……”
“看开点，人生自古谁无死，”李鸿瑄咳了一声，拍拍叶裴萱肩膀，聊表安慰，“你比他们年轻，肯定能熬死他们。”
叶裴萱被他打断得麻木了，显然，少爷是不会好好听人说话的。
“他们跟我没关系。”
原主已经死了，她一点都不想掺合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他们爱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无所谓了，我不想再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活出自己不好吗？”
她编了个理由，想把这事混过去。
李鸿瑄点了点头：“你这样想也对，叶家这么穷，你回去也继承不到几个钱，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他把玉佩抛回叶裴萱手里，懒洋洋站起身，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
薄唇一挑，满不在乎地说：
“老子不缺这点钱，让你白吃白住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