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算我多管闲事。”凌行澈双臂举起，神奇无奈：“我只是很可惜……你明明，可以独自一人，瞬间锁定刚刚那群星盗，将那些家伙碾成粉末；
“也能二话不说，将我制服；
“我甚至能感受到，你不自觉外溢的精神力，有多可怕；
“而这样的你，居然心甘情愿地、以这样的姿态，呆在这个心思复杂，来历不明的Omega身边。
“我曾经在虫族战场上，认识的那位，骄傲的、奋不顾身战斗的、家世和能力一样耀眼的秦少校，到底去哪儿了？
“秦曜，别忘了，Omega只是Alpha的战利品。”
“呵，学长。”秦曜的语气暖和了下来，用上了在军校时的称呼：“果然，战斗技巧、形势分析、战舰指挥……这些科目，你我都能有同样的见解，唯独在这件事上，我和你，永远说不到一块。
“没有谁是谁的战利品。”
秦曜抬头，目光落在深邃无尽的星海中：“你以前说得对，我这种幸运的家伙，一出生就得到了你渴望的所有东西。
“所以，我当初驾驶机甲，不顾一切地，疯狂与虫族厮杀时，所想的从来就不是，让什么东西，成为我的战利品，而是……我想好好地保护，我的国家、我的家人、我所珍视的一切……
“这和我现在呆在她身边，想好好保护她，是一样的。”
“不切实际的傻狗，你在浪费自己的天赋！”凌行澈呸了一声。
“自以为是的蠢猫，你根本看不清真正重要的东西！”秦曜扬起嘴角，轻笑。
接着，他又用一种奇怪的语气，用刚刚从兔子那里得到的信息，对自己昔日的战友，进行了对等的冒犯：
“如果是因为你对Omega的鄙夷，让你无法去爱上Omega，所以才退而求次地，答应军团长的追求……
“要是这样，我真替斯奈克·霍尔感到悲哀。
“你和他互相啃咬腺体时，也会说爱他吗？
“如果会，那你撒谎了。
“你爱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权力，是你能更顺利拿到‘战利品’的捷径；
“你爱的，只是他作为一个绝对的强者，一个不可被占有的Alpha……在你思维定势里，所谓对等的情感而已。
“而这样的情感，在你的心里，真的存在吗？”
凌行澈炸了，他的猫科精神体跳了出来，龇牙亮爪，露出狰狞的、充满攻击性的姿态。
“秦曜，这跟你没有关系！”
“你说得没错。”浑身银灰色毛发的秦曜将他推上战舰，换上了更松快的语气说：
“所以，我的选择，也与你无关。”
啪——
舱门关上，秦曜挥手，打开通道，送走了自己曾经的队友。
另一边。
阮希从两个alpha开始吵架时，就默默离开了。
掉头的轮椅甚至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然后，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闭上眼睛。
脑海中，黑白灰的空间，又一次出现。
小黑兔从阴影中跳了出来，依旧有些嚣张，它舔着自己爪子，然后用讨人厌的语气说：
【怎么，你想问我，香水和下毒的事情？】
“我记得，我只留了烟雾弹。”没有什么……与抑制剂叠加使用，就能让alpha失去某些功能的香方。
【是离开前一晚，我跳了出去，偷偷改了些数据……只是加了几段‘有趣’的内容而已。】黑兔子深红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语气很欠揍。
【没错，就是当初在联邦，引起过轰动的乌龙方子……】
【这里真没人看得出来，里面有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啧啧啧，都怪他们太蠢，还太贪。】
【怎么，你愧疚？你良心不安？】
【他们是自作自受，关我们什么事儿。】
“你……就这么想报复回去吗？”阮希叹气。
【你？不，我就是你。是你在那个金属棺木里，为了活下去，将我隔离开来，并且让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也包括了，要报复的想法。】
【你只有顺着拷问仪器的操控，一点点扒开自己记忆，并放弃挣扎，才不会感到痛苦，才能在那样的环境，继续活下去。】
“而这样的我，已经下意识地，忘记自己曾经在黑暗里的诅咒，忘记了要报复的想法，对吗？”
【嗯。】
“所以，你就是我……那失踪的精神体，对吗？”
【没错，你能让我出来了吗？主人？】
黑兔子深红的眼珠子发光，微微歪头。
【还是说，你想继续，臆想着、维持着温顺乖巧、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
Omega坐在床上，她的腰背一点点弯曲，直至全身蜷缩在一团。
她握紧手边柔软的被单，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大脑一片混沌，里面像快要风干，滞涩的、无法搅拌的水泥。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嘴，但仅存的理智，却指挥着她，用干涩的、只有她自己听得清的声音说：
“出来吧。”
黑兔子。
弱小的、食草的兔子，变得不乖、变得自私，变得会算计下毒、变得……
不再讨人喜欢。
应该……
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丛林失去更多、更多的生存空间吧。
等她这么想着，黑兔子终于跳出黑白灰的空间，越过破碎的精神海，刚刚踏入现实空间的那一瞬……
黑兔子精神体的身影，已无法维持住了。
而Omega原本精致漂亮、如同瓷娃娃一样的面容，也一点点开始扭曲，开始变形。
纯黑的眼眸深处，透着血红的光；
刚修剪过的头发疯狂生长，长至脚踝；
深黑的裂纹从她的胸口爬上脸庞，形成诡异的兽化花纹；
上唇逐渐开裂，最终唇形裂成三瓣；
耳朵开始疯狂变长、长出柔软的、深黑的皮毛，最终垂落下来。
而她那双一直看不见的眼睛，也终于，重新地，看清了这个陌生的新世界。
可惜，她马上要面对的，不是五彩斑斓的美丽新世界，而是镜中那被兽化基因侵蚀的——
丑陋的自己。
“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秦曜。
阮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凌行澈带着那未成年走了。”秦曜用上亲昵得近乎有些讨好的声音：“老婆，他胡说八道，你别理他……我能进去了吗？”
“别……你先别进来。”阮希将自己的脸捂住，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
明明是暖色的灯光，再熟悉不过的布置，却让她重新获得光明的她，完全没有掌控感。
眼看房门要被推开，她站起来，往前走，直接用后背将房门堵住了。
她脑子一片混乱，但精神异常紧绷：“秦曜，我觉得，凌中校虽然说了很多冒犯的话，但是，有一件事，他说得没错。”
“……”秦曜皱眉。
“你的精神海已经很稳定了，所以，兽化特征……你其实完全可以控制的。
“我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觉得你有必要，找一个擅长外科整形的医生，进行外貌修复的手术。”
Omega伪装得很成功，至少，她的声音足够冷静和专业。
她接着补充：“克隆皮肤移植、变异骨骼矫正，就现在帝国的医疗技术，都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手术；我认为，你应该自己回家一趟，先把这个手术做了。”
“我不在意他说的。”秦曜语气有些烦躁：“他根本就是……”
“不，我们就事论事。”阮希的后背顶着房门，见秦曜不再伸手去推，她慢慢放松了下来，开始缓缓往下蹲。
“……”
秦曜没有说话。
隔着一扇门，两边的空气，同时都变冷了。
好一会儿，他终于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艾瑞克·沃伦，就是当初囚禁伤害你的主谋，确实是我杀的。
“我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我就是想杀了他。
“想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像踩死一只蟑螂一样，踩死他。
“至于凌行澈担忧的，对家族的负面影响……”alpha顿了一下，然后用极其张扬的语气说：“那种货色，还不配威胁到我的家族。
“你不用因此感到有压力，老婆，你开门吧。
“让我进去看看你。”
阮希躲在门后，蹲坐在地毯上，指尖摸上了自己的脸，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裂成三瓣的唇。
然后，她用和平常一样的，温柔又冷静的声音，开始撒谎：
“可是，我很在意他的话。
“我不想再拥抱……浑身上下都是野兽毛发的你了，那样很奇怪；
“除非你做完修复手术，不然，我都不想见你了。”
在门口的大狗狗像被淋了一盆冷水，可怜兮兮地站着。
只顾着伤心，却没留意到，她微妙的动词，是“见”你。
他试图寻找理由挽回：“那个留下来的女A，只有你在，我不放心。
“等那个女A走了，我再去做修复手术，也是一样的。”那种撕掉丑陋毛发，再伪装一成人类皮囊的手术，对秦曜来说，已经熟悉到无所谓。
“我又不是小孩，就算我看不见，也能在机器人的帮助下，好好地活着。”阮希的声音越发清冷，甚至有些别扭：
“除非，你要删改我在这里的权限，不然，谁能奈何得了我？
“更何况那个女A，还等着我去救呢，根本不会有伤害我的念头。”
Omega小姐的语气是稳的，还伪装出一种别扭的、可爱的小女生的执拗，让秦曜几乎无计可施。
最终，大银狼还是顺了小兔子的意。
“我答应你，先回家做手术……重新变成最初的，帅气的模样。
“到时候，你不能拒绝我的拥抱。”
“嗯。”阮希在房门另一边，给出答复，秦曜接着说：
“我已经给那个女A戴上止咬器，还有防爆项圈。
“如果她对你不利，项圈会自动给她注射麻醉药物，还有，我已经优化了那几个家务和医疗机器人的系统，他们都会更好地保护你。”
“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的。”房门外的大银狼又开始甩尾巴：“老婆，虽然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但是……你在心里，就是我老婆，所以……”
“所以？”
“在我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叫我一声‘老公’？”一门之隔，大狗狗的味儿顺着声音，都要将黑兔子团团包住了。
Omega捕捉着顺着门缝溜进来的酒香，心脏开始急促跳动。
可惜，当她捏住自己异变的长耳朵，三瓣的兔唇，声音却冷了下来：“啊曜，你先回去吧，顾叔叔这么多天没见你，肯定很想你。”
见Omega回避了他的问题，秦狗子甩动的大尾巴又可怜巴巴地垂了下来。
他没有反复追问，而是换了更成熟的语气，用一个成年alpha的声音说：“我在精神力储能罐里，存了足够多的精神能量；
“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像我上次跟你练习那种，用大炮轰掉那些不安分的，或者直接开跃迁，再告诉我坐标就行。”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秦曜。”
Omega又开始用温柔甜美得体又见外的语气，跟他说谢谢了。
秦曜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接着说：“那我先走了，你要等我回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