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法院，庭审重新开始的日子。
大批的记者兢兢业业地提前蹲点，都想抢到第一手报道。
“关于阮希小姐的案子，回顾上一次公开审理的全过程，控方频频出错，让公众对首都星检察厅的……
“前不久，不少业内人士都猜测，首都星检察厅将选择撤诉，而令人意外的是，检方并没有选着放弃，反而让更有经验的高级检察官文森特，代替检察厅新人姜欣灵……
“这位Alpha先生，曾经负责多起重大的、恶劣的、引起帝国广泛关注的重案，有相当丰富的庭辩经验……
“文森特先生在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了他指控犯罪、协助审判罪恶的决心，并隐晦地指出了被告身上种种可疑之处……
“并且，他表示：相信这场庭审，会给公众还原一个更真实的事件，让陪审团做出理性的、正义的决定。”
记者在法院门口蹲点，但这次并没有蹲到人。
无论是首都星的文森特高级检察官，还是带着阮希的周莱艾，走的都是预先报备的特殊通道，完全避开了媒体。
“笃——”beta法官敲了敲锤子，在一声清脆的声响后，这案子重新开始审理。
一上来，法官就跟陪审团说明了情况，那位朱姓alpha先生的证人资格被取消了，并且他的证词不可信，顺便还加了一句：
“对宣布撤销证人朱先生的举动，陪审团可以随意猜测，本庭不作任何干涉。”
法官的这句话，让12位陪审员面面相觑，几乎都在心里吐槽：
那个姓朱的，还真是个去黑区嫖、还反咬一口碰瓷的人渣？
他们心中的天平又一次偏向了辩方。
看着这大好局面展开，周莱艾十分自信地上前，对证人说：
“凌行澈先生，去年，你在Omega保护协会的安排下，与我的当事人相亲，并互相认识，对吗？”
“是的。”他平静沉稳地回答。
第一军团的上校穿着一身严谨古板的军服，站姿笔直，坐姿端正，举手投足一板一眼，是传统印象中，寒门通过努力和军功，爬上来的贵子。
让陪审团下意识就觉得，这样板正的alpha不会撒谎。
“根据调查，你在与我当事人相亲期间，曾多次给我的当事人转账，每次都是十万，前后一共五十万，对吗？”
“没错。”
“为什么呢？是不是如控方认为的，我的当事人在与你交易非法抑制剂的货款？”周莱艾盯着alpha的眼睛，神色严肃。
“她从来没有说过那是抑制剂，我甚至说不清那几瓶好东西，到底算什么，应该是香水吧，因为阮小姐一直都是这样说的。”凌行澈没有撒谎，因为他觉得这没有必要。
此时此刻，他觉得，让他昧着良心说良药是香水，说他给Omega花钱只是因为想标记她，这些话，都很可笑。
很讽刺。
就像优秀的Alpha不应该跟Alpha在一起，一个Alpha应该去协会花钱泡Omega一样，这些话，让他恶心。
“至于我为什么给一个Omega转这么多钱，我不想撒谎说我喜欢她，说我这是在花钱追求她，但是，我只能说，我是自愿的，自始至终，她没有骗我，相反，在和她交谈的过程里，我学会更坦诚地直面自己的内心。
“当然，我也没有遭受任何伤害，相反，我的健康状态因此好转，我的精神海变得更平静广阔，我在军团的职业生涯，也因此能更长久。
“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认为，她是有罪的。”
凌行澈说完，周莱艾就转向法官和陪审团，微笑点头：“各位，我问完了。”
“控方有问题要询问这位证人吗？”法官转头。
文森特点头，并拿出一份身体检查报告，走到凌行澈面前：
“你刚刚说自己的健康状况变好了，那对于这一段诊断报告，你是怎么看的？”
庭上的投影，出现了凌行澈健康报告的一部分。
明显指出了他的信息素紊乱症，在某个时间段，变得严重和不可控。
而这个时间段，却正是阮希给他提供了“香水”之后的某段日子。
“军团一线作战的alpha，精神海混乱、信息素紊乱症频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凌行澈眯眼，语气略微高傲，大概是所有一线军团alpha的通病。
他们对首都星养尊处优的alpha，多少是有点看不起的。
“那你刚刚说的，因为被告，你的健康状态因此好转，你觉得，这就是好转？”
凌行澈皱眉，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接着他说：“如果我没遇见她，我的状况会更差。”
“呵，如果……也就是说，这只是你个人的假设？没有证据？据我所知，你与被告，以及与被告有亲密关系的秦曜先生都认识，有……”
“反对！这与本案无关！”周莱艾转头，对陪审团和法官说：“法官阁下，证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当事人从来没有向他出售过所谓的非法抑制剂，我认为这事实，已经足够清晰了。”
“反对有效。”法官是一个beta，在他看来，alpha信息素紊乱症这种病，说不清，也没必要在这个点上，过多地纠缠。
以免偏了方向。
“抱歉，我收回刚刚的问题。”文森特也不急躁，他刚才的话与其是在质疑，不如说是埋下了一根针，就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一瓶伪装成香水的良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带着魔药的女巫，魅惑了足够多的、已经开始腐败的权贵……
想让敌人去死，要动用民众的力量，而民众需要想象空间，对面越是极力维护，越会显得他们试图在遮掩什么，不是吗？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法官阁下。”
“下面请辩方第二位证人，斯奈克·霍尔出庭。”
这位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一出场，在场的媒体、在星网看直播的吃瓜群众都兴奋了，毕竟，霍尔中将可是全帝国最年轻的军团长！
这样的人物，特意从清剿虫族的前线回到首都星，来当这个证人，想来证词应该相当有分量。
而且有不少讲究严谨吃瓜的星际网友，早就扒出了目前公开的证据细节。
阮希这个Omega，你若要说她非法贩卖抑制剂，获利数额巨大，那这个“巨大”，恐怕里面大部分的星币，都是这位军团长给的钱。
毕竟520加1314这点钱，要手动捣鼓多少瓶，才能赚到几百万星币？
这工作量大得可怕，还真不太可能的。
若没有凌行澈和霍尔中将，这两位备受价格歧视的AA恋，说不准阮希赚的，还真不如二道贩子多。
星网上的资深人士这么一分析，吃瓜群众纷纷表示：
这案子，怎么越看越离谱。
首都星检察厅居然还不撤诉？
回到庭上。
身居高位的军团长神色内敛平静，不怒自威。
他没有一般证人的拘谨，甚至有些慵懒自得和“不守规矩”，顺着辩方律师的问题，相当随意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没人说那是抑制剂，当然，我也不在意那是什么。”
“我只知道，这很有价值。”
“作为一个alpha，我的本能告诉我，这东西……十万一瓶根本不算什么。”
“几百万星币？这很多吗？对我来讲，这不是一个值得思量的数字，我甚至认为太低了，我听秦曜说，他和那位阮小姐达成的商业合作，最初的投资承诺，是十个亿。
“十亿星币，这勉强算是一个合理的出价。”
当位高权重的军团长，气定神闲地说出这些话，尤其是“十亿”的字眼一出来，让陪审团的神色稍稍有些变化。
在一般人看来，几百万，的确是数额巨大了。
但斯奈克·霍尔用那样笃定、自然的语气说，十亿星币才是合理的出价，直接让陪审团中，不少人陷入思考。
对啊，这明明是一位有巨大价值、能为整个帝国创造庞大利益的Omega女士，为什么，我们要在这样的小问题上为难她？
几百万真的很多吗？
对于一般的非法制造抑制剂案件来说，是很多的。
但当这个人，真的研发出能拯救无数alpha精神海的药剂后，谁能说她不值这个价格？
恐怕更应该说一句：
几百万太少了。
真的，太少了。
“作为第一军团的掌舵人，我再多说两句。”斯奈克·霍尔转头与法官对视，见这位beta法官虽然身穿法袍，高坐台上，但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接着开口：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知道，各大军团的一线alpha机甲兵，在服役前，都要进行长达数年的专业训练，在此期间，每人每年消耗的星币，是几十到上百万不等。
“而阮希女士带头研发的抑制剂，能有效地治愈信息素紊乱症，延长大量alpha机甲兵的服役年限，这将为这个帝国，创造出……”
“中将阁下，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被告在与秦氏合作前，私自调配出售未经鉴定的抑制剂，这个行为是否违法，请您不要偷换概念。”文森特高级检察官顶住了军团长的气势，继续说：
“首都星检察厅无意否定她在科研领域的价值，只是被告在与秦氏达成合作，在进入正规S级信息素研发实验室之前，她的行为，是否违法，这才是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
斯奈克·霍尔被打断，没有生气，他嘴角微微扬起。
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过程合法吗？”
“对医药研发来说，这很重要，是法律为每一个帝国公民提供的安全保障。”文森特高级检察官语气不疾不徐，泰然自若，且条理清晰。
听懂了对面的纠缠，霍尔中将不怒反笑，神态放松地开口：“我都说了，那Omega小孩儿，给我的是香水，不是药物、不是抑制剂。
“至于每隔半个月的五十万，我就直说了吧，不是她向我要的，是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硬塞给她的！
“是我作为一个Alpha，硬塞给她一个Omega的，听懂了吗？”
当军团长用霸道的语气说出这话，信息素甚至有轻微的外泄，雪松清冷微酸的凌冽气势，在庭上不经意散开。
听证席上有人忍不住发出细碎的讨论声。
而星网上，吃瓜群众更是炸开了锅。
“卧槽，这霸道宠溺的语气，绝了……”
“奇怪的CP又增加了。”
“讲真，这案子说到这份上，连军团长都出庭说这种话，首都星检察厅还在坚持，是真的刚。”
……
回到庭上，文森特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有种占据优势的从容。
这里是公开法庭，并不是军团的会议，斯奈克·霍尔的气势和威严越重，越可能适得其反。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那位军团长大人继续说：
“知道我为什么坚持每半个月，给她打五十万星币吗？”
购买香水的钱？
文森特眯眼，又是这让人厌烦的把戏？
见对面没有说话，斯奈克·霍尔自己解释了：“因为我也需要‘合法的程序’，我作为一个Alpha，无论什么身份，我也无职权随意追踪定位一个Omega，但这位阮小姐太重要了。
“我在她身上，看到这个帝国更多的可能，香水也好，抑制剂也行……
“在我得知她即将离开教养院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每半个月塞给她五十万星币。
“众所周知，五十万星币，是一个很微妙的数值，有了这一层金钱的纽带在，我就能在十五天内，有了所谓‘合法的理由’，随时申请对她进行监控、追踪。
“理由是诈骗也好，财务纠纷也行，我就有了‘合法的程序’，有了所谓的借口。”
说到借口二字，中将阁下的语气轻抬，眼里是居高临下的不屑，似乎在嘲讽着什么。
等了两秒后，他把目光重新转向文森特高级检察官，用嘲笑愚昧部下的口吻说：
“而这，才是我前后给了她四百多万星币的原因，懂了吗？”
【我要迂回地控制她，所以我给她塞钱。】
【她没有骗人的意图，相反，我在花着微不足道的钱，欺骗她。】
【因为她有足够的价值。】
阮希听懂了斯奈克·霍尔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对中将的心思缜密感到震惊，还是该吐槽这帝国的Alpha军团长掌控欲可怕。
但至少，他的理由，比那些漫不经心地说喜欢她，摆明了骗人的话，更让她安心。
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帝国，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
认可了她作为一个科研人员的价值，超越了她作为一个Omega本身的价值了吧。
这微妙的心情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的窃喜。
而她的小表情也被秦曜不经意地捕捉到了。
他紫色的双眸泛着微光，悄悄对自己说：
他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存在。
是他想尽办法，都想要好好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