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在一边捣鼓了一会后，拿着一坨浅灰色的糊状物，重新走到某病人面前。
阮医生早有准备，口罩和手套都戴得整齐，秦曜只能看得到她清秀文静的眉目，纤长的睫毛如午夜黑蝶煽动翅膀，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分外精致。
“张嘴。”阮希捏了捏发呆病人的下巴，让这位被紊乱症弄到脑子不太清醒的alpha把嘴张开，好给发炎的虎牙上点药。
今日的alpha病人大概睡不好，脸色有点憔悴，他的眼窝略微凹陷，黑眼圈还没消退，但大概是这人在病房确实无聊，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阮希捏着他的下巴，隔着橡胶手套也感受不到胡渣。
加上这些天被关在室内，秦上校是好多天没到户外晒太阳了。
原本小麦色的皮肤越发白净。
若非五官棱角硬朗，配上额角的疤痕，这哪里像退役军官，活脱脱就是一精致病弱的小白脸。
阮医生觉得这也挺好的，本就是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少爷，去非法星区当卧底，多危险啊，她听着都觉得不合适，还沾上这种疑难杂症，让她也觉得棘手。
年轻Omega医生让秦曜坐下，她则站在他面前，一手轻轻抬起alpha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沾了消炎药膏的棉签，轻轻涂抹在发炎的位置。
“有点苦，还有点薄荷刺激味……发炎的是这里，对不对？”
“嗯。”心上人温柔软糯的声音，顺着她的呼吸自上而下化开。这让本身高大的alpha有种新奇的体验，他的下巴被抬起，隔着手套的触碰，冰冰凉凉的触感明明不算暧昧，但某个alpha的思绪不清明，暗自喉结滚动。
“你别舔，虽然这药吃了也没关系，但你别故意吞下去啊。”阮希秀眉轻蹙：“你咬我手指干什么，松口！”
秦曜的头微微向上抬，入目是Omega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地把消炎的药膏涂在尖牙附近，腺体被冰凉的药物覆盖，原本的红肿刺痛开始消退，变成冰凉的薄荷香。
轻轻舔一下，还有点泉水般的清凉，秦曜觉得和阮希的信息素味道有那么一点点相似，是清冽寡淡，却能让干渴者得以脱困。
他趁着阮希专心上药，悄无声息地将人往怀里拢住，手不经意地圈住她的腰。
阮希没在意这人的小动作，只当他易感期又犯了。
她的目光从某A勾人的漂亮眼睛挪开，移到额角，注意到那条狰狞的伤疤，阮希试图转移话题：“这个疤，怎么弄的，不消掉吗？”
就现在的技术，消掉普通伤疤，可能就是进医疗舱睡一晚的功夫。
但，显然，这不是普通的伤疤。
“是特殊虫族的毒液腐蚀的，修复起来很麻烦。”秦曜接着说：“你……觉得丑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弄走的。”就是麻烦了点。
他以前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个Alpha，脸上有疤那是战斗的勋章，没必要管。
但他的小兔子不喜欢的话……
“还痛吗？”阮希也不熟悉虫族的毒素，只是下意识就这样问了。
“不痛的。”
【就是你盯着它看，看得我有点痒。】
【心痒。】
秦曜如此想着，牙尖尖跟着有点痒了。轻轻地做出咬合的动作，假装不经意刮到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一下。
刚接触，又立刻分开，假装出不小心的样子。
这样，他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就会傻乎乎地给他找理由，把他这过分的行为当作失误，连责备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只是，当他沉浸在这小心机的时候，阮希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她一边上药，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了，景华山庄那套房子，我问过财务了，其他房子是公司的，但我和你那套的产权不在公司名下，什么回事？”
“……”秦曜装傻，并召唤出银狼卖萌。
“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我回头让财务跟跟。”
“没弄错，你住着就行。”秦曜小声嘀咕。
阮希有些疑惑盯着他的眼睛，五秒后，换了个说法：“对了，虽然房子是公司买了下来，但是物业费和管理费，都应该是住户自己交的，我那房子的管理费，你……”
“咔嚓——”阮希这话才说道一半，就发现手上涂了药的棉签被某alpha狠狠咬断了。
如同狼类的尖牙有力且尖锐，随意就把软趴趴小棉签报废。
可银狼才凶了半秒，就瞬间恢复成可怜大狗子状态：“物业费……这种小钱，我不记得了。”
“……”果然是有钱人嘛，阮医生接着说：“那我找管家先生把扣费账户改掉。”
“管家也很忙的。”银狗子蔫巴巴地把半截竹签吐下来：“就这点钱，你也要和我分得清清楚楚。”
“都是公司统一买的房子，别人交物业费我不交，搞特殊多不好。我工资又不低，而且之后还有分红。”
“你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秦狗子双手收紧，将某Omega的腰抱住了。
“你手收回去！”阮希发现这人不仅抱住不松手了，头还开始往自己怀里送：“你这是怎么了？易感期又来了？”
“……”某狼狗子只用脸颊轻轻贴着女士衬衫柔软的面料，Omega的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体香。
阮希瞥了一眼监测仪器，疑惑地说：“信息素浓度也不高啊……求偶本能怎么又……放开放开，我给你打抑制剂……”
还没等阮希把手伸进旁边的医疗用具，就发现整个人被抱住，翻了个身，然后被反手压在沙发上。
休息室的沙发毛绒绒的，软得一塌糊涂，还残留这alpha外溢的信息素，如夏日焰火般绚烂的伏特加扑面而来，呼吸间都是醉人的酒香。
“我不要抑制剂，只要你。”
“……”
alpha灼热的气息在耳边回荡，伏特加的酒香烈得像要把喉咙烧灼得嘶哑，让人难以发出声响。
最迷醉的烈酒，是热情得近乎幼稚的alpha气息。
阮希的手被按在散开的黑发间，但他没怎么用力，毛绒绒的沙发垫子凹陷，少女的指尖触碰那人的手心，烫得惊人。
头脑发热的银狼将兔子扑倒，居高临下地禁锢着素食小动物。
明明是个危险的家伙，却完全舍不得对猎物动粗，他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大型的肉食动物接近兔子的时候，小心翼翼得像是个朝圣者。
慢慢地低下头，在阮兔子粉色的唇上落下一吻。
很轻，一瞬间就分开了。
又一次和病人纠缠不清的阮医生把头扭到一边，一只手挣开那人的掌心，捂住自己的脸，她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用理智得近乎冰冷的语气说：“别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颈窝里，埋了一头银色的发，柔软得一塌糊涂，细碎的亲吻伴着酒香，耳边是Alpha紊乱急促的呼吸声，依稀听到这人在呢喃自己的名字。
Alpha黏糊得让她呼吸困难，这人恐怕就是上天塞过来考验她的。
阮医生再次和自己说：
冷静。
不能跟易感期病人计较。
是她大意了，应该找方子毅那beta应付这易感期的狗子。
她猛地用力，把人推开，站起，抄起手边东西就往外跑。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药膏放下，然后红着脸，奶凶奶凶地说：“每天两次，自己上药。”
……
秦曜将阮兔子按在沙发上的时候，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
她精致的五官。
她变化的神情。
从惊讶到无奈，再就是独属于医者的从容。
是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omega的，游刃有余。
摘下她那双带着刺鼻消毒水的手套，纤细的指尖在他的手心里是微凉的。
只稍微一触碰，就被躲开了。
她总在躲他。
从最初到现在。
混乱的思绪蒙上一片灰黑，身体本能做出比大脑更快的判断，
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比他小一圈的手腕，牢牢地按在沙发上。
她的手腕柔软得不可思议，似乎他再用力一点，就会被碾碎了一般。
毫无疑问，她就和她的精神体一样，是无害且惹人怜爱的食草动物。
白绒绒一团，此刻在他怀里。
只要低头，再近一点点，一点点……
触碰到她的唇那一瞬，他又立刻分开了。
如果这是梦，那该醒了。
但显然，这不是。
不会像梦里一样，温柔地回应，也不会乖巧地接受。
她用平静中夹杂着不耐烦的语气，嘟哝着这一声“别闹”。
让他近乎无地自容。
在一个年龄比他小近六岁的omega面前，他又一次清楚明了，自己始终是一败涂地的那个。
近乎耍无赖般，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颈窝，试图躲避被她厌恶的目光。
心里却在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
阮希，
温暖的，柔软的。
拒绝他的，却无力推开他的。
他深爱的，但也许讨厌着他的。
阮希，他心心念念的小兔子……
在她彻底发怒之前，某狼的爪子终于是松开了，omega离开得匆忙，只留下那句“自己上药”。
四周的空气都是冰冷的，连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又一次真真切切地提醒他。
对，他秦曜还是个病人。
病入膏肓那种。
*
首都星。
帝国医学年会终于落下帷幕了，原本备受瞩目的信息素学界成了笑话。
当全世界等着有重大突破的信息素学界上去展示，就连媒体也提前大半天蹲守报告厅的时候，与会的大牛卢克医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提前离场。
不到两分钟，更有名的学者，皇家研究院信息素研究中心的孙博士也跟着跑了，这位院长级别的大佬一走，他的徒子徒孙跟着就稀稀拉拉地跑了一片。
最后，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在会场里，也没谁再有勇气上去做报告了。
说到底，他们今年的成果，也没什么资格上去做报告。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嗅到风向不对的媒体疯狂按下快门，信息素学界大牛离开的落寞身影，没几个小时，就在星网上传开了。
一时间，什么年会性别歧视，将优秀Omega人才拒之门外，什么信息素学界一片惨淡，业内顶尖大牛黯然离场的通稿就满天飞了。
而阮希这位神秘的Omega民科，风头甚至盖过了刚刚拿到年会大奖的alpha青年才俊。
比起一种人们听都没听过的神经系统中蛋白质的新结构，前段时间就闹得沸沸扬扬，效果其好的alpha抑制剂，显然更让大家关注。
尤其故事的核心人物，是个貌美、年轻、神秘的Omega。
简直就是流量密码。
一时间，各种标题党在星网横行：
818那个让孙院长黯然离场的Omega！
顶尖学术年会提前落幕，竟是为了她？
那个改变无数alpha命运的Omega……
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和起哄，搭配上这两位信息素学界大牛的任性举动，围观群众纷纷起哄。
“瞧瞧卢克医生的臭脸，这白眼翻得，就是一脸不耐烦啊！”
“皇家研究院孙博士也好不了多少，见卢克跑了他那脸都黑成锅底了。”
“孙爷：拉起徒子徒孙就跑了，不送！”
“大佬离开的背影就是潇洒，剩下一群可达鸭在下面发呆。”
“讲真，阮小O不上台，今年信息素学界恐怕没人敢上去做报告。”
“确实啊，今年大奖不颁给她就很不对劲了，甚至还没请人参加，更加不对劲了。”
“有啥不对劲的，性别歧视咯，与会百分之九十以上是alpha，Omega的人数是零，大家品，细品！”
“其实不止医学界，各行各业都一样，出头的永远是alpha，如果本身有实力也就算了，平时势均力敌，alpha借着性别优势拿了头筹也忍了！这次谁的成果更了不起，瞎子都能比出来，alpha为了打压其他性别，索性把人拒之门外，一个字，绝！”
“屁，你们这些不知内情的，就别瞎说好不好！今年是有请那位的，可是人家不来参加！莫不是知道东西不是自己的，怕大庭广众做报告会被拆穿，才躲起来的吧？”
“楼上好像有大瓜，赶紧分我一口！”
“我是今年医学年会的工作人员，其实年会早就把邀请函送到那个Omega手上了，人也到了首都星，就是开会没两天，连夜坐飞船走的，半声没吭，就突出一个词，任性！不愧是Omega！”
“说到底，这新型alpha抑制剂也不一定就是她发明的，说不定就真的是黑区某个地下实验室搞出来的呢！”
“你们都别吵了，快去秦氏的官网看看！还有那家信息素医药科技公司的官网！新品上市了！喷雾型alpha抑制剂，直接上市了！”
“！！！”
“什么，之前不是说下个季度吗？才过了多久？上市？”
“对啊，送检呢？流程呢？协会研究院不送检就算了，皇家研究院的上市许可好像还没有出吧？”
“不，谁跟你说要皇家研究院的许可了？秦氏医药本来就是全星际仅有的3家超S信息素研究机构啊，可以自行审批信息素相关药剂上市的啊！”
“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真的？！”
“真的，反正我去抢购了，你们慢慢唠嗑吧！”
“最低价格才688！希曜科技这是什么慈善机构，我反手三种价位都买满了！”
“之前还说小区域炒到十万一瓶，我担心秦氏价格下黑手，结果，这价格也太亲民了吧。”
“真的，比我预想中的便宜。”
“就这个价格，去Omega保护协会，恐怕连个Omega的照片也看不着吧？果然还是药物靠谱。”
“楼上别物化Omega了好不好，抑制剂是抑制剂，Omega是人，不是人肉抑制剂！”
“别歪楼，我就说，这秦家是真的良心企业，价格定得太亲民了，之前我一个导师说，按照公开的实验室制备方法，这种抑制剂的成本在700星币以上，我都担心688这公司会不会亏本。”
“噗！楼上好淳朴，居然担心生产商亏本，狗头。”
“哈哈哈哈，算了算了，为了让秦氏多亏点，你们叫多点亲朋好友来多抢购几瓶啊，一定要让秦家亏大点啊！”
“算我一个，我也去抢！”
“虽然限购，每人最多十份，但是他家货还挺足的，应该不会缺货，不着急。”
“谁跟你说我抢抑制剂了，我一个beta，我是要抢秦氏的股票啊！啊啊啊啊，又涨停了！”
“不就一个新品发布吗？资本市场这么疯狂？”
“谁跟你说是一个新品了？你没看到希曜科技的官网，披露了那么多信息：alpha精神体的狂暴变异后的治疗用药、Omega抑制剂、AO的阻隔贴……我的天，这么多黑科技！一下子全部都在研发和生产计划里！”
“这大饼画的，啧啧，怪不得资本市场这么疯！”
“你说是大饼，但人家说不定就捣鼓出来了呢？”
“对啊，之前不是有人说，没有二十年，alpha抑制剂不可能面世吗？现在，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秦氏旗下这科技公司，已经有了成为信息素行业龙头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