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不干扰地度过了余下的星际航行时间。
等银爵士号降落星港后，两人站在星港的平台，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阮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提起自己的行李，准备独自回到住处。
秦曜却先把手按在她的行李箱上，想跟之前一样，趁她不在意，带上自己的车。
阮希白皙纤细的手抓住行李箱的把手，没打算放开。
她是个Omega，又不是小孩儿，这箱子她拉得动。
只是，秦曜不松手，他说：“我拿上车。”
“我叫了车。”星网上随便叫的。
“我车就停在旁边。”这星港有七八辆顶配豪车，他刷脸就能开走。
“你别开车，让司机送你回家吧，你信息素不稳定、精神力随时有爆发的风险，不适合开车。”阮希自问这话完全是出于专业判断。
“可以自动驾驶。”秦曜不知道应该为她的拒绝而伤心，还是应该乐观点认为，她还在关心他。
“……”阮希迟疑几秒后：“总之，你先回家休息，明天过来检查，如果你不习惯，我就叫上方子毅会诊。”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秦曜见状，手从按住行李箱，立刻变成圈住她纤细的手腕：“坐我车，顺路，不用这么麻烦。”
“不顺路，你回秦家本宅吧，那里够大，还有管家先生在，如果你信息素爆发了，也不会……”
“我信息素爆发了，没有你怎么办？”秦曜用力将人拉住，不放手。
“不怎么办，反正之前每晚你都是这么过来了。”阮希假装成一个生气的医生，在埋怨不听话的病人，试图掩盖某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听到她冷淡的话语，秦曜把心一横，用力拉住她的手腕，然后把她整个人都按在怀里，S级alpha健壮有力的双臂圈住一个Omega，轻而易举。
秦曜有些不讲理地将人禁锢住，从背后将人抱紧，高大的alpha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在阮希耳边略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alpha在他耳边说话时的颤抖。
“别走。”
“……”颈窝、脸侧、耳后都被伏特加酒香浸满的空气笼罩，烈酒的霸道醇香让人微醺。
“我们一起回景华山庄，好不好？”alpha的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点无助的祈求。
阮希想推开他，维持适当的社交距离，但发现自己在力气方面，真的比不过一个缠人的alpha。
尤其是他还用那种被遗弃的大狗狗的眼神和语气讨好人的时候。
“现在天没黑，先直接回研究所的实验室吧。”阮希扭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先抽两管血让我化验。”
“好。”见阮希的态度有松动，秦曜立刻答应，把银狼从精神海里赶出来，狗子一出来，就叼起阮希的行李箱，欢快地往车库跑。
等阮希坐上车，他根据医生吩咐，没碰方向盘，让自动驾驶系统接管车子，往阮希平时上班的实验室前进。
车内的智能空气系统，能检测到某人的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自动就将功率调到最大，但阮希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窗。
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难得让她大脑清新了点。
她看着窗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秦曜，你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吗？”
“……”秦曜没说话，他脚下的银狼却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所谓吊桥效应，就是一个人在危险的吊桥上，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前行时，总会心跳加速、精神紧绷，如果这个时候，遇到另外一个人，常常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心跳加速是对方造成的，从而误会自己对她一见钟情。”
“你想说，我其实并不是真心喜欢你吗？”
“你的易感期症状太严重了，信息素会欺骗你，你的感觉会欺骗你。”
“那你呢？你也要骗我吗？装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骗我，当一个好医生的样子骗我……”
“我没有。”阮希觉得跟易感期的alpha讲道理，是真的很费力。
也就他现在没发疯，不然她抽两管血去化验，一针镇静剂、一针抑制剂打进去，把人丢给医护机器人看着就行。
“你就有，在E528号星上你没有排斥我，在首都星星港也跟我走了，到了我家，你也愿意住进里面，我在景华山庄住你隔壁天天给你送早餐，你也吃的，但是我一说自己喜欢你，你就变脸了，你还说自己没有骗人。”
秦狗子越说，阮兔兔越心虚，她把头扭一边，完全不敢对上某人的眼睛，心里开始反复检讨之前的行为，暗自唾骂自己此刻像个矫情的绿茶。
默默受着他的好，但就不……
不对，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
阮希捏拳，指甲下意识地往自己的皮肤上刮，整理好凌乱的思绪后，只冷冷地接了一句：“你病好了再说。”
Omega的声音虽冷，但清脆软糯，像冰渣子开始软化而成的雪糕。
“哦。”银狼伸出狼爪爪，在她的裤脚扒拉扒拉。
阮希的小兔子从精神海跳了出来，直接拍了一下狗鼻子，狗子吃痛，打了个喷嚏，却不生气，对着兔兔开始摇尾巴。
兔子没理它，发出咕咕的呼声，警告过后，就跳回了精神海。
很快到了实验室，阮希手脚麻利地扎着抽血。
两大管血抽出来，秦曜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他还想阮希继续仔细观察他的血管，触碰他小麦色健康的皮肤，认真地涂抹酒精，将针尖刺破他的血管，然后观察他的血液流出来的过程。
那会让他感受到，她在关心他。
是真的。
不管什么alpha病人、Omega医生，不管什么易感期和吊桥效应，反正她关心我，比关心其他人多。
光是这么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无情兔兔不知道粘人大狼狗的内心戏这么多，她拿了血液样本就开始各种化验分析，把人丢到一边。
alpha信息素浓度超标自不必说，秦曜血液里，居然检测出几种不应该出现的成分。
针对alpha精神体，毒性极强、潜伏时间长、难以代谢的有毒分子。
而且这不是人体自己产生的毒素，百分百是外来的、被动摄入的。
阮希不清楚这东西，在帝国有没有被发现，还有多少的认知。
她也不知道这稀有分子，在这个帝国，学术界到底管它叫啥。
她只能认认真真地开始在星网上，各个学术网站上翻查论文，试图多找点资料。
同时，又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上辈子相关的知识。
并拿着秦曜的血样开始各种实验。
不知不觉，就通宵了一晚上。
半夜，某个alpha还让自己银色毛茸茸的银狼精神体走过来卖萌，叼着宵夜放在了桌上，被阮医生用实验室规范叫了出去。
连同那包不合规的宵夜，也没能留下。
狗子可怜兮兮地嗷呜了一声，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
秦曜也一晚没睡，因为他知道，每次睡着，那个讨厌的梦就会出现，那种溺水的绝望会把他逼近疯狂。
他又舍不得离开阮希，就只好清醒着坐了一晚。
方子毅一大清早来到实验室，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到的，自己的大老板和二老板，居然都在。
“你们不是在首都星吗？”医学年会好像持续三天，这不才开始吗？
“医学年会我推了。”阮希说得很平静，像把点的外卖退掉换了个一样，毫无波澜。
这在方子毅眼中，多少有点不正常了，虽然他也参加过，但他知道医学年会一直是帝国医学界的盛事，每年多少科研人员，都盼着能拿到邀请函。
就是他，如果今年不是要看着企业的生产线进度，他都想去凑凑热闹的。
但阮希明明都到了首都星，却连夜赶了回来。
肯定不简单。
方子毅开始各种脑补，当他看到阮希正聚精会神地对着几个血液样本做实验，还不停地翻资料，忍不住问了：“什么情况？”
“你来得正好，秦曜的病历，给我看看。”
倒是阮希这一开口，方子毅就定住了，这个平头beta老哥，把头转向秦曜，挑眉，似乎在询问大老板的意见。
看着这两男的挤眉弄眼，阮医生不高兴了，她软软的声音带着点凶巴巴的气势，说：“给我！”
方子毅眼看这病捂不住，干脆就把秦曜的病历，一整个文件夹发给了阮希。
各种血液和腺体组织的化学分析、好一段时间的问诊和用药记录，还有某人精神海混乱不堪的片子和各种惨不忍睹的数据表。
有了这些资料，阮希对某A的病有了更详尽的了解，也越发生气了。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鬼数据。
“alpha信息素浓度，持续高成这样？”
“这也不算很高吧……”十个军团强制退役的，八个和这差不多，还有两个比这更夸张。但后面这句没机会说出来，方子毅就被阮希瞪得心慌。
兔兔平时乖巧可爱，但咬人的时候，还是很痛的。
“精神海暴动，持续了足足二十八天？你这个主治，就没有一点紧迫感吗？”
“算间歇性，是每天晚上暴动，白天他精神状态很好的，我每天都给他精神海拍片子，不是很乱……”问题不大这几个字，看着阮希想刀人的表情，方子毅捂住自己的嘴。
“抑制喷雾的抗药性很明显了，你就没想过换一个治疗方案？”
“现在能有什么治疗方案，除非找O……”方子毅话说道一半，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阮希开始喋喋不休地给他说教：
“Omega？信息素相关疾病，不要什么都想着用AO结合混过去！
“我承认在信息素生理学上，AO结合有如同造物主祝福般的奇妙效果，但那不是万能/钥匙！
“如果没有持续有效的治疗、药物不对症，就是饮鸩止渴！就是让另一个Omega也陷入万劫不复！”
阮希上辈子可见多了，为了治疗紊乱症而结合的AO伴侣，用标记带来的精神治愈，短暂恢复了一段时间的健康，但后续的治疗没跟上，病是一直好不了。
最惨的一对，alpha精神力暴动受不了，天天无意识家暴，Omega还被信息素欺骗，舍不得分开，alpha清醒后又开始自责，陷入抑郁和狂躁，恶性循环不断。
最后，一个差点被杀了，一个直接自杀了。
这Omega最后还死都不愿意洗标记，是他的父母跪下来，求着他，让阮希动手洗的标记。
这事儿太糟心，阮希的印象太深刻了。
自此之后，但凡哪个病人在阮医生面前，说用AO结合来辅佐治疗，都会被她用严厉的目光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