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在教养院住了小半年。
在此期间，她的档案里，甚至连一次发热期征兆的记录都没有。
负责她的医生，也只能在她腺体早衰的医学报告上，签下确认。
而阮希也拿到了新的身份证。
腺体早衰Omega，在公民权利上，部分和普通beta一样，一些地方又依旧守着Omega的规则，在这个地方，算是个不伦不类的“异类”了。
当然，阮希去洗手间还是会去女O专用的地方。
在小伙伴和协会工作人员略带怜悯的目光中，阮希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带着协会给的零花钱，办好了离开的手续，即将彻底逃出了这座繁华、美丽的牢笼。
这半年，也陆陆续续有同在黑区出来的小伙伴和相亲对象牵手成功。
比如某个曾经被短暂标记过的、信息素是牛奶味Omega男生，他选了一个看上去很老实、性格敦厚的军团alpha，应该能过上世俗意义上平静简单的幸福生活。
当然，也不是所有Omega都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尤其在协会的园区，装配了大量的Omega专用治疗舱，即便是在发热期，也能收到很好的照顾。
这也使教养院的小O们，有了对自己未来伴侣精挑细选的条件。
在阮希收拾行李的同时，协会园区里大部分的未婚Omega，都在准备新年的舞会。
这是协会每年都会举办的相亲节目。
除了教养院里的未婚Omega，一些贵族、富商家里娇养着的Omega，也会参加这个舞会。
而参加舞会的，无一不是身份地位相当不错的alpha。
军团方面，只有未婚的校级以上军官有资格参与。
而其他的alpha，则大多是通过巨额的捐款，才能获得舞会的入场券。
参加舞会的AO，都会戴上面具，添加一层神秘感。
若互相看对眼，就可以悄悄摘下面具，或者在舞池跳舞、或是在花园中欣赏月色下玫瑰、又或者在湖泊边上，欣赏新年的烟花焰火。
Omega也难得在没有老师和协会理事的管教下，可以在园区中随意走动。
这也是教养院里少有的，可以给Omega主动的空间。
毕竟平日的相亲，都是通过匹配系统，被动选择的，Omega只有拒绝的权利，但没自己挑选alpha的主动权。
而在今晚，Omega可以主动向自己喜欢的alpha表白心意。
苏沫柠面对她十七岁的这场新年舞会充满期待，这是她接触高层alpha的好机会，虽然平日里的匹配相亲也偶尔能遇到有钱人，但真正掌握这权势的alpha，往往很难与她匹配到，所以她无比期盼这舞会的到来。
早早就挑选了昂贵的礼服，搭配不知道哪里借来的价值不菲的饰品，提前准备复杂的妆容……
她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但教养院里面大多数的Omega依旧不喜欢她的做派。
势利眼、功利心过剩这些低情商的表现，让她受到排斥理所当然。
只是大家都不说而已。
玛利亚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鱼尾裙，化了一个相对熟女风格的妆容。
高挑的身材，微卷的红发，让原本年纪还小的玛利亚，有了一股成熟Omega的魅力。
只是当她知道阮希并不打算参加这次舞会，感到十分失落。
那条白色蕾丝、浅粉色宝石、绒绒羽毛点缀的可爱舞裙，失去了阮希这个最好的模特。
那条裙子的设计师，说自己是在教养院看到阮希，才设计出来的。
可惜阮希这个灵感缪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哎，阮阮这病……她离开了教养院，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玛利亚百无聊赖地在幽静的花园独自散步。
许多AO转圈圈的舞池里，在音乐和美酒的带动下，难免会出现暧昧的氛围，各种若有若无的信息素的味道，在此间散开，然玛利亚觉得有些难受。
所以她离开了。
只是当她独自在玫瑰花园散步的时候，却发现，在花圃的角落里，散发出一股酒香。
炽烈的、香醇的酒味，让人迷醉。
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易感期的alpha？
这个猜测一出来，她就连忙往后退，退到了安全的距离，她才转身，观察酒香的源头。
足够远的距离，让她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觉得那人身形颀长，肤色偏深。
那是一位银发的先生，他身上穿着整齐严肃的军礼服，明明散发着这样狂野的信息素味道，衣服却扣紧最上一颗纽扣。
让人眼睛看到的，是严肃古板的模样，而信息素表现出来的，却是深沉狂热的感觉。
伏特加的酒香在他的理智下被按住，但在空气中挥发散开，似乎就是烈酒的天性。
玛利亚觉得这个人很矛盾。
如果是想尽快找一个Omega，那他不应该在无人的花圃角落。
如果是有易感期征兆不想见人，那他应该在家里休息。
但玛利亚没有多想，只离开了那片静谧幽邃的月下花圃。
秦曜的易感期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到第一军团的医生束手无策的地步。
他们甚至连普通的镇静药剂也不敢随意开，担心过量的镇静药物会损害他的精神力和神经系统。
所有医生给他的建议，都是找一个Omega结合。
标记、信息素交换、精神安抚。
他的健康报告，一次、一次地出现在军团高层的桌案上，凌行澈一次次为他周旋、霍尔中将顶着压力，迟迟不签字。
让他勉强继续留下来。
但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他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
一是找个Omega、二是退役。
但他找不到那个人。
从进门就开始寻找，会场上所有的Omega，他都确认过了。
甚至他担心小兔子气息浅淡，让人难以察觉，他都打扰了好几位、应该只是服务员的beta小姐了。
秦曜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协会接待员跟他说的话：
“谁知道呢？说不定进来半个月，就找到个温柔可靠、值得托付终生的alpha，然后就离开教养院了呢？”
这个假设让他的心脏撕裂般疼痛，易感期带来的暴躁和易怒，让他明白，自己不再适合呆在人多的地方。
于是他找了个无人的花圃，静静地站着。
等了好一会儿，他的信息素开始平静收敛，才发现，上司正在向他走过来。
凌行澈的步伐急促，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似乎在通过信息素，分辨他的状态糟糕到什么程度。
当凌行澈走近，秦曜才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来这种活动。”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吧？”凌行澈皱眉：“易感期了？回去吧？不然被协会那些……”
“没事，我自己静静，很快就好了。”
“我看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对了，你不是在弧光星系吗？那边有新的线索吗？”
“都是烟雾弹，害我白跑一趟。”
“果然是这样。”秦曜叹了一口气，这种预料之中的笃定，带着落寞和无力感：“我有时候在想，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
“对啊，黑鲨剿了，最近多了个黑狐，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的黑手套，那群星盗的船，比我们好些战舰跑得都快……”凌行澈说着说着，问他：“你怎么想的？”
“我最近越是翻看资料，越发觉得，只是用剿的方法，是无法清理干净的，哪怕没有当初的提前收网，也是一样。”
秦曜说：“根本的原因，还是Alpha和Omega的性别比例，还有让Alpha疯狂的易感期，如果这些问题没办法解决，黑区会一直存在下去。”
“你说的不无道理。”凌行澈若有所思，终于问出口：“你想退役了？”
“我的父亲，最近想将集团旗下的医药版块整合，将盈利差的不良资产清理了。但爸爸一直在反对，你知道的，秦氏的医药版块，在信息素相关的研发上，已经投入了太多。”
秦曜的父亲是alpha，爸爸则是Omega。
他的爸爸不是个信息素专业出身的研究员，但却在这方面有丰富的投资经验。
虽然，这些在父亲和哥哥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失败的经验。
alpha纵容着爱人，让他烧着钱玩的那种。
只是随着投入越来越大，且长期没什么成果，这已经让集团慢慢滑入泥潭了。
从一个企业家的角度，父亲没有做错。
但秦曜不觉得爸爸的理想是幼稚可笑的，他在这方面的投入，对这个帝国，对这个世界有着深远的、重要的意义。
秦曜一点点地将自家的事情和上司分享，凌行澈这注重效率、慕强的急性子，也难得当了一回耐心的倾听者。
“但我没有参加家族企业的事务，所以，最近每次帮爸爸说话，都被‘排挤’了。”秦曜一边说，一边想到家人，温馨家庭里的打打闹闹，嘴角都泛起温情的笑。
“所以你想回去？”凌行澈叹了一口气：“我们第一军团的狙神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这两年，我在黑区看到了很多，越是思考，越觉得枪炮机甲能解决个体的生命，但解决不了整体的矛盾。”
“你这话，说得我以为你准备去从政，或者当个大文豪。”
“不，我只是打算，试试用金币银弹，打穿某些在战场上杀不死的幽魂而已。”
“希望你能成功。”凌行澈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等嗅到他身上那股攻击性极强的酒味，又忍不住后退，接着说：“那你的阿尔忒弥斯号？”
“这就要请你帮忙了，钱不是问题，就是内部的审批……你帮我在霍尔中将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其实阿尔忒弥斯号也不是军团配备的，大量的零件改装，都是秦曜在卧底期间，用自己动手和花钱弄的。
所以，并不完全属于军团。
而且这台机甲和他的精神力匹配高度一致，可以说除了他，也没几个人能好好驾驶了。
一般来讲，这种情况，只要有将级军官批准，加上他钱足够，就能带着机甲退役。
听到秦曜的请求，凌行澈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有些许为难的神情。
他最近锻炼有点过度了，总觉得腰腿不舒服。
尤其是和霍尔中将对练，被他的精神体狠狠抽打和勒甩，那白蛇的竖瞳盯得他心里发毛，总让他很不自在。
但……还是咬牙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