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从来无法阻止日月轮替，天地从来不在乎人间的眼泪。 第二天，众人就接到李兆思的传音，让众人立即回程。 临行前，众人不见牧辛的人影，得知他早早就离开了，也没有留下文雨的尸身，似乎是带着她一起走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却也无可奈何，只匆忙收拾行李，踏上了归途。 与来时不同，几个人一路默默无声，很快就回到了万骨山。 李兆思还在大殿之内坐着，众人以为牧辛会提前一步到达，但殿内并没有他的踪迹。 正在疑惑，李兆思开了口：“事情本尊都知道了，没想到百密一疏，竟让对方藏到了咱们眼皮子底下，不过黑石门，这次是彻底消失了。” 见众人都情绪低落，他竟也叹了口气：“本尊知道，你们都因白影的死而难过。不过话说回来，她作为暗眼，自行暴露行踪，注定活不久。” “不过她这么多年也为圣宗立下了不少功劳，现在她为救宫辰而死，总的来说，还是功大于过，就让她的骨灰入暗影堂吧。” 暗影堂是啸云宗祠堂的一部分，是啸云宗有功的暗眼死后下葬之地。 萧俊作揖道：“多谢宗主，白影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您的。” 李兆思嗯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牛眼望向洛青雪，转移了话题。 “青雪，你这次表现不错，竟然唤出了六条龙，看来雪叶剑在你身上，的确比放在神兵库要有用。你努努力，争取早日唤醒剩下的三条龙！” 洛青雪无心说太多，只表面附和：“我知道了，义父。” 李兆思似乎很满意，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看着大殿上空永远翻滚的黑色魔气，举起双手，咧嘴笑道：“多少年了，我们的魔君终于有希望了！” 他扫视众人：“剩下的几个神兵，咱们也要加快进程了。据说悬济那老头儿快要出关了，最近悯天谷人来人往，应该也在计划什么了。” “你们尽快调整好，勿要耽误正事。至于化玉簪，既然已经找到结界了，那就不怕找不到。” 众人皆行礼应下。 他转头就问：“宫辰，你们这次进入的结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宫辰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义父，我们的确进入了一个结界，但那结界里都是魔物，异常凶狠，我和青雪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出来的。” “哦？当真如此？”李兆思漆黑的牛眼盯着他，见他微垂眼帘，一脸哀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浓眉一皱，沉下了嘴角：“好了，今天就到这，你们先回去歇息吧。宫辰，你莫要心思太重，生死无常，这个你应该早就明白了。” 宫辰抬眼望着他，拱手道：“多谢义父教诲，孩儿记下了。” 李兆思叹了口气，一摆手就转身离去。 众人也随即退出了大殿，谁都没有说什么，各自回去了。 宫辰一直牵着洛青雪的手，但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十分沉重。 她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默默跟着他走进玉兰苑。 子卿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吃食茶点，迎接宫辰回来。 见两人一起走进来，当即眉开眼笑道：“主人，青雪公主，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属下可是想死你们了。” 宫辰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看他，只嗯了一声就自顾自地进了书房。 正在疑惑，就听洛青雪道：“子卿，辰儿他有点事情要忙，你先去给他泡一壶龙井吧。” 子卿应下，正要转身又被叫住。 “要用白瓷茶具，就是上次我们从云江镇带回来的那一套羊脂玉瓷。”洛青雪道。 “好嘞！”子卿干脆应道，退了下去。 洛青雪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入屋内。 宫辰此刻正坐在书案前，拿着一本什么书在看，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书上某处，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洛青雪走过去，缓缓将那书拿开，柔声道：“先别看了。” 宫辰的目光似乎刚从遥远的回忆收了回来，落在她身上，笑道：“青雪，你没去吃点心吗？是不是没有你爱吃的？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再让子卿去准备。” 他的笑容那么僵硬，扎得她的心都在疼，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却让她觉得无比疏远。 “辰儿……”洛青雪轻轻抱住了他，“你哭出来吧！我不介意！” 宫辰一怔：“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哭？” 洛青雪心头一酸：“多少天了，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不哭也不闹，把所有的难过全都压在心里。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可是你越这个样子，我越是担心啊！” 宫辰强颜欢笑：“青雪，你说什么呢？我没事，我就是赶路太累了，我……你怎么样？要不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你也很累的。” “辰儿！”洛青雪缓缓松开他，坐在了他对面，“我知道你心里苦，因为她是为你而死……” “好了别说了……不要说这个。”宫辰的脸白无血色，美丽的眼睛里眼泪又在打转，但他强忍着，就是不肯流下来。 洛青雪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疼让她全身都泛起阵阵酸痛。 “辰儿，你为什么不肯哭出来？你知道这几天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吗？” 宫辰转过脸看向窗外，躲避了她的目光。 就在此时，子卿在门外敲门：“主人，属下把茶给您泡好了，是上好的龙井。” 宫辰刚要开口，洛青雪就抢先道：“送进来吧！” 子卿推门而入，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圆形的白瓷茶壶，和两个小巧精致的茶杯。 “这是……谁让你用这套茶具的！”宫辰竟骤然大怒！ 子卿愣了一下，赶紧跪地道：“主人……是……属下看您平时很喜欢这套茶具，就……” “是我让他用的！”洛青雪大声道。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宫辰惊讶地望着她，她就站在那里，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洛青雪叹了口气，转头对子卿道：“你先下去吧，他有什么事情，有我在呢！” 子卿赶紧将茶具放在桌案上，应声而退，轻轻关上了房门。 宫辰右手轻抚茶杯边缘，眼随手动，就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贝。 “你怎么能让他用这套茶具呢？”他低声道。 “为何不能用？”洛青雪问。 宫辰叹气道：“这是她送给我的，她喜欢不同的茶具，每次换茶就会换一套茶具。青雪，你在这个时候让我看见这套白瓷，难道不是在用刀戳我的心窝子吗……” “可是辰儿，这么多天了，你把所有的难过和痛苦都藏了起来，这是为什么呢？”洛青雪道。 “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以前你有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为什么这一次，你什么都不说了呢？我不知道她最后和你说了什么，但是如果这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这些天，我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过，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因为我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就心里难过，睡不着，也吃不下……”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悄悄地滑落脸颊。 宫辰缓缓抬起头，忽然发现她的脸已经瘦了一圈，脸颊有些塌陷，连眼窝也略微深陷，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青雪……”他仿佛梦中惊醒，一个箭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青雪，是我的错……我这几天忽略了你……” 洛青雪双手揽住他的腰，抬起下巴，一双泪眼望着他：“那你愿不愿意把你的心事和我说说？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想要帮你渡过这个难关。” “青雪……”宫辰眉心微蹙，低声道：“……白影，她是为我而死，是为我而死的！” 他慢慢放开手，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我想弥补，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弥补。因为她已经死了，我再怎么做，她都不会知道了！” “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跑到我面前，用身体为我挡下了那一刀！我就那么看着她的血没完没了地往外流，我怎么做都止不住血，一点用都没有！” 他转过身，漆黑的眼眸望着她。 “青雪，你知道吗？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是如此地无能。小时候，我保护不了你；现在，我也一样保护不了你，让你被人劫持，受了那么多罪！” “我苦学了一身本领，却还是谁也保护不了！还让无辜的人为我而死！我就是个废物！” 他漆黑的眼眸里，眼泪像一滴水晶，悄悄涌出眼眶，划过他的脸颊，无声无息。 洛青雪听着这些话，心都被戳成了筛子。 她心疼道：“辰儿，这不能怪你！真的不怪你！你不是说过，你没有办法控制她做什么事情，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不……如果我当时再反应快一点，再多想一想，或许她就不会死了！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我是个废物！” 宫辰懊悔地挥手打向自己的胸膛，猛烈的掌力让他顿时口吐鲜血！ 洛青雪大惊！冲过去抓住他的双手！ “辰儿！你不要这样！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不是！” “不是我是谁？我竟然让一个无辜的女人为了我而死，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洛青雪一把抱住他，让他躲在自己怀里。 “不是的……辰儿，她走得很平静，她的笑容一直在。她说过，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你，所以她是心甘情愿的，你，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洛青雪越说越难过，到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宫辰的侧脸贴在她的胸膛上，双手抱着她的腰，熟悉的梅香涌入鼻腔，终于让他感到了一丝慰藉。 他泣不成声，许久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青雪，谢谢你。”他柔声道。 “谢我什么，我见不得你难过，也不希望你有心结。” 他紧紧抱住她，抚摸她的墨发：“我一直担心你会介意这些，毕竟，毕竟她对我……” 洛青雪的指尖按住了他的薄唇，轻轻摇头：“不管她对你是什么心思，她最终都是为了护你而亡，你心有愧疚才是正常的，否则你就成了那无情无义之人，不是吗？” 宫辰狠狠点头，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缓缓抬起脸，轻轻吻了他的唇，苦涩和温柔一起融化在她的柔情里。 他回应着她，将她紧锁怀中，肆无忌惮地攀上她的脖子和耳边。 屋里到处弥漫着思念，两个人长久的苦闷终于被释放。 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横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