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吃喝之后,两人陷入了闲聊。 “所以你说不定是什么位格非常高的天使啊……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啊…?我这么厉害?”彦睢看起来比他更震惊且疑惑。 完全没有想起什么的迹象。 克莱恩想起梦境占卜彦睢过去时看到唯一他所不知道的画面。 老乡穿着希腊式的长袍行走在荒野之上,向着远方巍然屹立的神殿。祂的周围涌动着乳白的雾气,永不停歇的呓语围绕在祂的身边。地表荆棘丛生,远处山河起伏。 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或暗示时间的事物。 这个画面仅是一闪而过,再之后,就是穿越之前,作为倒霉公司社畜的经历。 “诶?好吧。不过关于那个,吟游诗人啊……” 克莱恩换了个他所确定的信息。 “吟游诗人所在的序列不属于22条非凡途径,但是对你没有危害。” 克莱恩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推测。 “这是占卜的结果,可以信任,但你还是要小心。” “哦!那么谢谢你啦——”彦睢笑眯了眼。 “啊,还有……嗯,我是说,你知道人口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吗?” 克莱恩有些犹豫地发问。 老乡似乎不太想说的样子……自己追问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克莱恩自我反省了一秒钟。 “啊,你说那个啊。”彦睢却是没怎么在意地开口了。 “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这些东西似乎,说出来会发生一些非常不好的事?” “我不是非常确定……似乎是灵性直觉提醒我不要深究。” 那你为什么会在塔罗会上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啊,话说一半真的很吊人胃口诶。 克莱恩内心腹诽。 彦睢却好像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一样。 “塔罗会上是因为,这件事真的非常危险啦——塔罗会上不少的成员也在贝克兰德吧?这真的会很危险。还是提醒一下为好。” “再说了,你不觉得我这次,作为你的眷者,成功地把逼格维持得很高吗?”她狡黠一笑。 眷者什么的暂且不提,克莱恩意识到了蹊跷…“贝克兰德?!” 倒吊人先生只是提了南大陆奴隶失踪的事件,为什么会和贝克兰德扯上关系? 他的大脑迅速地整合起已知的信息。 “诶……诶?!”彦睢有些浮夸地捂住了嘴巴,“不妙!刚刚那句话请务必当做没听见!我什么都没说!” 奴隶失踪,可能死亡了吗……长城…修建建筑? 生命的逝去在神秘学之中往往对应着邪恶的仪式。 也许有,不,一定有□□参与其中。玫瑰学派,魔女教会,还有极光会? 还有贝克兰德……自己拿到的亵渎之牌! 序列零,黑皇帝! 克莱恩胡乱地应了几声,面色逐渐凝重。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黑皇帝的成神仪式就有要求修建九座寝陵。 寝陵,也算建筑吧。 假设彦睢的信息无误,那么这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最坏的结果! 在贝克兰德,鲁恩的土地上,还有谁比乔治三世更符合“黑皇帝”的名称? 王室血脉从来被七神约束着不得迈入半神层次,又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位可以晋升为序列零的天使? 不对!极光会等恶名昭著的势力常常是官方围剿的对象,军情九处也和这些恶势力势同水火。 他们也许在此也是对立的状态? 水听起来更浑了。 克莱恩有些烦躁。他现在的状态就像只看了倒数第二步的数学题,成功地推出了可能正确的答案,却窥不得题目的全貌。 也无法验证真假。 “克莱恩?周?”彦睢端起茶杯抿了口甜冰茶。 味道真不错。 “啊……不,没事。”克莱恩回过神。 “这就是你所知道的全部了吗?” 彦睢点头。 唔,那么彦睢应该还没有意识到这些是涉及到真神层次的事件,不如说意识不到才好。克莱恩想。 不过这样碎片化,不连贯的信息…… “又是来源于那种神秘的呓语?”克莱恩皱眉。 “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吧?比如感觉精神状态不太好什么的?”克莱恩担心地叩开了灵视。 色泽平稳,头脑上萦绕着代表快乐的橙色。 “没有啊。”彦睢摇摇头。 “放心吧,周。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会立刻停止聆听的。”她骄傲地拍拍胸膛。 有不对劲才停止就晚了! 克莱恩腹诽,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接触彦睢并发现问题之后,他就用铜哨联系了阿兹克先生,在信中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经历,以及彦睢身上的白雾。 当然,有所无伤大雅的隐瞒。 可惜阿兹克先生还没有回音,也许是被什么其他东西绊住了脚步。 两人继续闲聊,克莱恩向彦睢传递着自己作为非凡者的经验。 自从黑棕榈街上捡到这位倒霉的前同事之后,他就对彦睢抱有一股诡异的老母亲心理。 老乡会不会受欺负?老乡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珍贵的消息说送就送,不明来历的呓语也敢听,自身的途径被未知原因扭曲了也乐呵呵地继续生活。 这样的人真的能在这种疯狂又危险的非凡世界活下去吗? 嗯,不过也许途径被扭曲了也不全是坏事,深渊途径是众所周知地污染人的精神,扭曲人的意志。 就是怕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然后,我们关上石门,勉强逃脱了恶灵的追杀。” 克莱恩在讲述地下遗迹的探索,旨在告诫睢崽不要作死,看到不对赶紧溜。 “哇哦——”彦睢很给面子地听的眼睛闪闪发光。 “冤魂小姐真厉害啊。”她感叹。 “这不是重点!总之,小心谨慎,好好活着。” 在廷根市给邪神打过胎的克莱恩明显对这个世界生死的突然有非常清晰的认知。经历了老尼尔,邓恩队长的死亡之后,他早就不再存有侥幸的心理,一心只想着找到因斯赞格威尔复仇。 “嗯嗯,知道啦——”彦睢很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你也是,别死了哦?” 看着彦睢丝毫没有意识到重点的样子,克莱恩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毕竟是老乡,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所以,那个地下遗迹到底在哪里啊?” “皇——你想做什么?”克莱恩警惕问道。 “好奇嘛,这么危险,我以后绕着那块地走。” 克莱恩回想了一下遗迹的方位。 “总之,离威廉姆斯街远一点。” 说得几乎很含糊,但透露的信息足以让彦睢定位了。 “哦哦。”彦睢乖巧地点头。 交换了情报——主要是彦睢单方面地提供碎片信息——又分享完经历——主要是克莱恩单方面地讲述经验——之后,两人用过了愉快的晚餐,直到斜对面的安妮夫人提着一篮刚烤好的黄油小饼干,以感谢克莱恩对自家女儿多加叨扰的宽容,并把人领回家。 安妮夫人,真的好像传统家庭观念里的老妈啊。 愚者先生看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唉。 周二。 愚者先生才告诫完不过一天,彦睢就摸到了威廉姆斯街8号的门前。 没有丝毫停顿,她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摸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雾了。 清晨,气温还是微凉的,雾气蕴韫而出。 因为内外的温度差,门窗上都起了一层极细腻的小水珠,抹开毛玻璃的样子。 理应已经被堵塞的通道此时畅通无阻。 穿过第一道石门,绕过倒立的烛台与不对称的柱子,彦睢在有着八个大门,铭刻着六神圣徽的大厅中央停下。 犹豫了一瞬间,彦睢还是决定直接去找最大的乐子。 她推开最中间的石门,踏上漆黑的地砖。往前走了不过三十步,忽略了右边的通道,直接踹开了左边的大门。 石门发出了不符合它重量的吱呀声。 房间尽头,血淋淋的对开大门上仿佛还有温热而鲜红的液体滴落。 “哟梅迪奇,几年不见这么拉了?”彦睢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温度降低,地底的空气变得冰冷而死寂,黑暗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彦睢扑来。 但是,彦睢身后的门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充斥了潮湿而柔软的雾气。 黑暗侵蚀而来,但白雾依然飘忽地存在于此界,如同一缕飘忽不定的风,物质无法对其造成任何损害。 无事发生。 彦睢笑吟吟的,惹人生厌的脸还是笼罩在提灯透出的暖黄灯光中,不为所动。 “希、奥、多、尔。” 阴冷的尖啸声传来。 彦睢现在的状态很奇特,面对这位生前是天使之王的火锅,分明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着危险,但灵性直觉却没有任何触动,反而认为这很安全。 所以是为什么要过来呢? 彦睢愉悦地,神志不清地思考着。 因为……想吃火锅? 啊……什么火锅…… “你这个叛徒还来到这里做什么?”恶灵的声音变得非常扭曲。 “哦,你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注意到彦睢神游的表情,红天使挑眉。 “哎呀,是我忘了……想当初背叛主的时候,列奥德罗、奥赛库斯、还有赫拉伯根现在都已经成为了正神呢……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们可怜的秘仪天使不仅没成为序列零,反而成了这样失忆的状态,锚还都被别人拔了吧?”梅迪奇开始阴阳怪气。 “哦,可怜的小朵~”祂发出名为同情实则嘲笑的啧啧声。 “猎人死了,嘴还活着。” 彦睢嫌弃地撇嘴。 真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种事情能攻击到自己啊…… 而且失忆……自己有失忆吗? 彦睢疑惑地思考着。 庞大的记忆海洋沉默地波动着,不可计数的记忆碎片在其中翻涌。 彦睢随意地伸出手,海水温柔地拍打着她的手背。 记忆,这不是,都在这里吗? “也许,”彦睢慢吞吞地说道,吐字清晰,“是比一些被困住的火锅底料好一些的。” 第二纪时,秘仪天使是向同僚们科普过这种家乡的美食,虽然祂们都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梅迪奇听懂了。 “你还真是有猎人的天赋。”祂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只是描述事实而已。”彦睢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