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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女(3)(1 / 1)

“别高兴的太早,我还要仔细查查呢。”

“查什么?”

阿澜回答道:“查明城隍和骨女的叙述是真是假。”

“你不信任他们?”

“东方朔说他和新垣平眼睁睁看着和尚们遇害,要我铲除城隍和骨女;城隍说吃人的是蛇妖玉京子,与他们俩无关。我要信任每个人吗?还是看谁可怜就相信谁?”

“我个人觉得可能是东方先生搞错了。”

“对错是需要证明的。想想都有点后怕,得亏我在人间行事比较收敛,不然把东方朔的话当了真,进门先拧下骨女的头,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调查并没有感情色彩,谨慎的做法是出于对枉死的和尚们负责,而不是要特意证明骨女是邪魔,或者证明东方朔的错误。

“我好像懂了。”

“放松点年轻人,不要把道德的弦崩得过于紧张,会适得其反的。”

阿澜总是喜欢把自己跟着皋陶大神学的那一套讲给赵誓听,这个从不接触刑狱的年轻人顶多觉得她说的有理,是很难有切身体会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最需要认识到调查重要性的人应该是封城府府尹,最需要学会放松道德之弦的人也该是封城府府尹。

从陈隆的继母在堂前嚎哭着求府尹做主时起,富有同情心的人们就把所有关怀都给了这个可怜的母亲。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不是十分确定马服杀了陈隆,一位身份尊贵的官夫人怎么会舍弃脸面不要,亲自抛头露面来堂前喊冤?

府尹王开也是一样的观点,他知道公主、马服、陈隆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如今陈隆人间蒸发,只能是马服因妒生恨,痛下杀手。在王开眼里,那些该死的武夫总是仗着一点蛮力横行霸道,他们不读孔孟,不通人情,个个都是祸害。

一为顺从民意,二为安抚陈母,三为满足自己,王开痛痛快快地给马服定了死罪。

令人费解的是,马服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此事传到街上更坐实了他的罪名。

理由同之前是一样的逻辑:如果他是冤枉的,为什么不争辩呢?

算卦老吴的摊位前聚集了一大波闲人,他们纷纷起哄,让老吴算算陈隆的“尸体”在哪儿。

“官府还未下定论,诸位怎知驸马已经罹难?”

其中一个混混嘲笑他消息不够灵通:“还算卦的呢,马服被定了死罪你都不知?”

“哇呀,几时的事?”

“就昨天嘛。”

“既是定了罪,官府必然找到了驸马遗体,老朽何必多此一举?”

“少装孙子,要是官府找到了尸体,哥儿几个还来找你这老杂毛作甚!”

老吴有点糊涂:“连尸体都不曾找到,如何定罪?”

“你管得着吗,封城府还能出错?再说了,马服成天和……那谁是吧,勾勾搭搭,准是因奸杀人!”

“你们乱说什么!”

后头传来一声断喝,混混们回头一看,来者是个面目可憎的女子。

“丑八怪,冲谁大喊大叫呢!”离阿澜最近的小个子伸手要扯她的头发,还没得着便宜呢,不知怎么挨了一巴掌,脑瓜子嗡嗡作响,“哎呦,哎呦,你敢打人!”

其他混混见兄弟吃亏,心里刚萌生出打群架的想法便意识到自己不能活动了。渐渐的,街上的喧闹、娼妓的欢笑、小个子的哀号他们都听不见了,当阿澜看过来时,只有她阴森的恐吓在双耳间回荡。

“滚远点,不许议论此事。再让我听见胡言乱语,晚上直接去家里割了你们的舌头!”

法术解除,人群四散而开,剩下老吴呆坐原处,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都跑了?”

“怕挨巴掌。”

“看不出来,你还挺横的。”

阿澜拉过长条板凳坐下,两手托腮发起了愁:“他们刚才说马服被定了死罪,我听见了。唉,阿誓还不知道呢。”

“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老吴感慨道,“仅凭陈大娘子一面之词就认定马服杀人,他的脑子是狗屎吗?我看在封城府当官没什么难度,让我老吴去,也比……”

老吴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也比不开眼的王开强!”

“马服会死吗?”

“你怎么也跟大街上闭着眼瞎聊天的傻娘们儿一样。”

阿澜被过于朴素的言辞说的皱起眉头:“您看得起我,怎知我跟她们不同?”

“说的也是,你们都不懂。咱们天水一朝不敢说没有错判的案子,至少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王开仗着有钱攀附上高平郡王,谋了个‘权知封城府’的差遣,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就算今儿个能凭一时喜恶定马服死罪,他日也过不了审刑院那关!”

“审刑院是你们这里负责二次审查刑狱案卷的衙门吗?”

老吴也是一知半解,随口答应道:“没错儿,就是。咱不能说里头是一水儿的清官,就单看马服的案子,多明显的疏漏啊,傻子也看得出问题来。”

“还好还好,来得及。”

“什么玩意儿来得及?”

阿澜神秘兮兮地悄声道:“我听别人传的,你可别到处说去。知道打更那王老爷子不,他夜里看见陈隆从自家老宅翻墙出来,结果没跑多远又让人给逮了回去。分明是陈家与晋国公主不睦,不敢打皇女的主意,只好拿马服出气!听说陈家去世的老爷子就是心狠手毒之辈,没想到他死了,剩个妇道人家也这么能折腾。”

“哎呀,要是真的可有戏看了。你们没跟公主说说?”老吴的小眼睛从来没瞪得像今天这么大,“公主命苦啊,现在她得是最着急的。”

“能不说吗?公主最近几天根本没闲着,一直忙着为马服奔走,无奈皇帝本来就对她和马服藕断丝连的事不满意,听说她为马服求情连面儿都不给见。她明明知道陈隆还活着,却无处申冤,你说急不急死人?”

“那公主没去衙门问问?”

“去过,可封城府说案子已经不在他们手里了,我也不懂是不是给送去了你说的什么审刑院。”

“推得够快啊,合着他们一边不把晋国公主放在眼里,一边又没忘她好歹是个公主,也晓得马服烫手!”

想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阿澜话锋一转,又问老吴:“吴先生,您见多识广,我有件事儿不明白,能不能请教请教?”

“嘿,瞧你说的,赵小先生看我挣不着钱,从来都是白给药吃,娘子是他的朋友,那就是我老吴的朋友……”

“好好好,我明白的。”阿澜笑着打断他,“我是想问,为什么马服不喊冤呢?据说真的罪犯在大堂上都直说自己冤枉,他没杀人怎么轻易认罪?”

“你见着他没?”

“我哪儿能见到他,还不是听衙门里当差的传出来的话儿。”

“你看见他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说王开是因为攀附权贵才当的官吧,他什么都不懂,坐在大堂上理事凭的是手下小吏指点,或者是学着戏中书中官员的模样。小吏不能当堂教他,文人写出来的官员又是加了想象的,均不能时时刻刻救他的急,导致他在对犯人用刑时不怎么收敛,这事儿挺出名的。”

“您的意思是……马服是屈打成招?”

“不稀奇。”

“不会吧,他是个硬汉子,没那么容易屈服。”

老吴冷笑道:“硬汉子管什么用,钢筋铁骨也给你打散了!”

钢筋铁骨也能打散的是什么样的刑罚?阿澜不敢轻视老吴的话,却也想象不出马服的惨状。

“不行,我得问问阿誓去。您忙着吧,我回头再来。”

阿澜辞别老吴,找到了在船上等她的赵誓:“老吴说马服在封城府必定挨了毒打,我们得去告诉公主,马服最终是否有罪还未成定论,他们凭什么打人!”

“莫急,进了衙门总逃不过一顿打。你在天上不曾见过的,对我们来说是极其普通的事。”赵誓把阿澜扶下来,耐心解释道,“人在面对做过的错事时,第一反应往往是否认。我们一般会认为只有真正问心无愧的人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坚称自己清白,所以律法是允许用刑的。”

阿澜气的快要冒烟了:“我不想随意否定你们的规矩和律法,但任何事都要有个限度。比方说一个无辜的人最多能忍受二十板子,那么打第二十一板就不是在证明清白,是在屈打成招。况且实际上没人知道挨打的人能忍受多少疼痛,无辜的人是否都会为了证明清白而忍受疼痛也只是猜测。凡间比不得天宫,有时候确实要用些离谱的方式断案,我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但是为什么不能约束一下?打多少算完,哪怕是一百它也有个停的时候。封城府做到了吗?马服那样的汉子都能给打的认下死罪,王开的心思要么是打到认为止,要么是打到死为止!”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这段话,赵誓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他和公主从一开始就万分紧张的原因正是知道衙门里打人的规矩,马服落在对头的手里肯定会受到非人的折磨。

“你要不要洗把脸?不然一会儿烧起来再把船点着。”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不然呢?”赵誓苦笑道,“我只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却不十分明白。有心惩奸除恶吧,又是个被除名的皇子,改不了律法管不了大官。也罢,你说我听,待来日学有所成,没准儿死后也能去天上管管刑狱。”

“我可不是冲你生气……”

“知道,就算是冲我来的也没关系,你关心我姐姐的事,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阿澜总是被他几句话就说的没了脾气,每每想起来自己都觉得邪性。

“唉,计划落空,真没劲。”她一直坚信只要找到陈隆就能洗清马服的嫌疑,事实证明凡人的世界没那么简单,“我没辙了,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赵誓没有立刻回答。

他们从城隍处得到消息后先告诉了公主,公主求见天子不得,求见王开又得知案子已经不在封城府。两条最靠谱的路走不通,只好往歪路上想了。

“阿澜,能不能请骨女帮忙?”

“怎么做?”

“她是赵哲的姬妾,而赵哲是未来的储君。除了她,咱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入皇城,跟这位手握大权的王爷说上话。”

阿澜犹豫道:“他不是个大坏蛋吗,骨女能说动他帮助你姐姐?”

“大坏蛋往往钟情于杀人放火的恶行,不屑于做局诬陷。小时候赵哲的母亲陷害我娘,他为其母行事不够光明而大闹一场,害得老太太不得不搬到娘家居住。这样一个人,一旦听说自己的党羽背着他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绝不会袖手旁观。”

“可以一试。加上吴先生的嘴没把门儿的,用不上三天就能把陈隆活着的消息传遍全城,到时候赵哲不狠狠地处置王开怎么下得来台?”

趴在水道边的生魑魅伴随微风左右飘动着,阿澜想起第一次看见赵哲的时候,他领着一众妻妾陪老母亲到相国寺上香。

比赵誓年纪还小的屁孩子能有多少坏心思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老吴不负众望,给每个在卦摊前歇脚的路人讲述了他从阿澜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兄弟,咱俩有缘,我有个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陈驸马在他家老宅门前散步!哪儿死了啊,人家活的好好的!你不信我?不信你自己去看,他们肯定憋着坏水儿呢,不然干嘛藏起个大活人来,只许他晚上出门?”

小道消息越传越离谱,以此为乐的人无一不添油加醋,怎么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就怎么说:

“你听说陈驸马的事了没?才没死呢,我昨天经过陈家老宅,正好遇见他老人家出门散步。别说,他人不错,一点不端架子,跟我聊了半天才回家去。你们不许再说他死了啊,他是我朋友了,谁说我跟谁急!”

“这几天我忙着给陈驸马家送菜呢。什么哪个驸马,陈盛兴陈驸马啊!呦,那都是多少日子的事儿了,假的!驸马爷好好的在老宅住着,别学人家传瞎话儿。”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哲的亲信侍卫施铭走过长街时听见了路人的闲话,免不得去封城府询问一番。翌日早晨,内侍刚伺候赵哲梳洗完毕,施铭便迫不及待地禀告了昨天的所见所闻。

“王爷,卑职已经确定陈隆还活着,但是人在老宅,遭到了陈母的囚禁。王开跟陈母没有暗中勾结,他胡乱定罪完全是自己憎恨武官,且对马服与晋国公主的关系存有偏见。至于陈母构陷马服的原因,卑职认为是她与公主常年不睦,且前不久在相国寺中公主当着许多僧人的面让她难堪,她怀恨在心所致。”

“小家子气。告诉母亲和娘子们,以后不许和陈驸马并其母来往,谁收过她的重礼速速退回,迟了我怕是要跟着她们丢人。”

“是。”

“王开得知陈隆还活着怎么说?”

施铭迟疑片刻才道:“他坚称陈驸马已经死了,还向卑职承诺,倘若王爷问起,他能立刻拿出驸马的遗体。”

“蠢货。”

自己脑袋笨断错案,不想补救,反而满心都是如何遮掩。他现在杀死陈隆又能怎样?当初陈隆没死,世上的人都当他死了,甚至有“凶手”被定死罪;如今人人说他活着,即便他真死了也没人在意事实,难道要拖着堂堂驸马的遗体游街吗?

“施铭,你马上去封城府停了王开的差事,让他回家候旨,别给我惹麻烦。再去趟审刑院,着人立刻向官家复奏马服刑案,我不管他们找什么理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寻个事由把他远远地发配出去,不能让他再出现在东京城。”

“卑职领命。”施铭想了想,还是忐忑地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是否要阻止王开杀害陈驸马,还请王爷示下。”

“你要做的事还不够多吗?”赵哲冷冷的抛下一句话,转身到前头吃饭去了。

施铭很是同情陈隆,但他跟随高平郡王多年,深知此人的脾气。有些事他没有点头,手下的人绝不能做。可怜陈老太医这位辅佐先皇登基的大功臣,只留下陈隆一个儿子,眼看就要不明不白地死了,怎能不让人唏嘘?

是夜,赵哲满怀心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意识到身边缺少的不是人,而是人才,像王开这等酒囊饭袋,身居要职不仅帮不到他,反而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赵哲睁眼观瞧,帷幔外的内侍宫女踪影全无,只有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立在屏风后。

“你是邹氏?”

女人明显吃了一惊:“想不到我变成这副模样,王爷还能认得。”

“你到底是被谁害死的,是不是贾氏,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妾身是被妖魔所害,怨不得别人。王爷,我的一双儿女还好吗?”

赵哲闪烁其词:“还好,还好。”

“妾身无福,希望孩子们不要像我才好。”

“是啊,我也舍不得你。”

他这话有水分,也有真情,骨女已死,唯有叹息:“下辈子再托生个女儿家,妾身还愿意服侍王爷。”

“你为什么不过来,我想再看看你。”

“妾身已不是阳间的人,阴阳殊途,怕冲撞王爷,也怕……吓着王爷。”

话音刚落,赵哲竟出现在骨女面前,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屏风后,见到了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她的衣着打扮与从前一样,面容稍显苍白,但是更加娇俏可爱。

“你一点都没变。”

骨女觉得不可思议:“王爷看我还是以前的模样?”

“是啊,是我最爱的模样。”

在他漆黑的眼眸中,骨女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唉,妾身已成白骨,不想在王爷眼里还能再美丽一次。王爷,我不能在此久留,今天来是有要紧事提醒您的。”

赵哲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有什么事?”

“封城府王开打着王爷的旗号胡乱断案,把一个叫马服的人屈打成招。那人是晋国公主的心腹,我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为王爷树敌,因此今晚违背天道,斗胆来见您一面,提醒您提防小人。”

“这事我知道,王开已经回家了,马服也死不了,我准备将他远远的发配出去,不给他机会翻案……难为你了,生前从不过问这些事,死后却要为我操心。”

“怎能不操心?晋国公主与六皇子虽然失势,可他们才是官家的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您一定多为自己留后路,诸事莫要做绝。我得走了,今后不能再来看您,您多多保重。”

“你别走,我还有话说!”赵誓猛地坐起来,刚才无比真实的一幕竟然是做梦。

他挥退上前伺候的内侍,默默地走到屏风后看了又看,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过来。”赵哲叫来一个宫女吩咐道,“天亮后叫施铭告诉审刑院,马服没有杀人,不许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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