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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1 / 1)

乔书珞挥去他伸来意图安抚自己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嘴边不高兴地嘟囔道:“你惯会在这里花言巧语……”

顾怀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她带着丝丝缕缕委屈的怨怼落在耳中,他只能尽力安抚乔书珞的情绪:“那你说,要如何罚我?”

他半跪于身前,始终含着温然的笑意,目光虔诚而又温柔,一如当年模样。

世事轮转,不少事情在这六年中早已物是人非,乔书珞也一直这样想,自赵家一案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没有分毫停留在原地。

可直到今日,乔书珞望向顾怀远双眼的这一瞬,才恍然发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纵然容貌身份翻天覆地,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是一如儿时。

乔书珞想到这里,鼻头一酸,日思夜念的人分明就在身边,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呢?

她抬手擦去落下的泪,不顾顾怀远身上的甲衣尚有冬日的寒凉,乔书珞没忍住扑向他的怀中,哽咽道:“你好不容易才能站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还能再忍心罚你……”

如珠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顾怀远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回抱住怀里的姑娘,缓缓地加深了这个拥抱。

他抬手搭在乔书珞的单薄的后背上,轻轻地抚过,口中喃喃:“对不起,阿珞,对不起,让你等了这样久……”

泪眼朦胧间,乔书珞忽然忆起当初两人成婚当夜,顾怀远因伤势过重晕倒,迷迷糊糊间也是不停地说着“对不住”之类的话语。

当时的她并不解其中深意,只觉得疑惑,可隔了这么长的时间,直到今天,乔书珞终于才品出了别的意味,原来,他的对不住竟是这层意思。

乔书珞从他的怀中探出身来,垂首摇了摇头:“说那么多已经没有别的用处了,只要你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顾怀远眸色晦暗:“不怨我吗?这段时间日日夜夜地在你眼前,还瞒了你这样久。”

乔书珞不是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小孩,她知道顾怀远这样做必然有自己心中的顾虑,又或者,是为不愿将她卷进来。

只可惜,这场乱局,她早在六年前就跟顾怀远一样,整个身子都陷了进来,现在早已无法自拔。

留在那年冬日里的,不只是顾怀远和赵府上下的几百条性命,还有一意孤行,执拗到不肯回头的乔书珞。

乔书珞这会已经平复了心情,红着一双眼,缓缓道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只希望我的阿九哥哥可以活着,如果真的事态所迫,需要你一直瞒着我,哪怕是一辈子,都无所谓,只要你可以活着。”

她从不打算要借顾怀远身份的事质问他,埋怨他,如果今日不是他先提起她与慧空之间的书信来往,她或许根本不会提起此事,可能就会一直陪他演下去这套戏码。

只可惜,没有如果。

乔书珞的眼睛那样真挚,顾怀远闻言,沉默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声:“阿珞,我没有那样好,不值得你等这么久。”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少年被时光磋磨了棱角,在喜欢的人面前,低微至此。

顾怀远早已不是当年打马京城,人人羡艳的镇国公世子,如今的他是阴沟中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子,凭借着顾怀远的虚假皮囊才苟活到现在,这样的他又如何能配得上乔书珞。

乔书珞拢眉,上手捧住顾怀远的脸:“我愿意等这样久就是因为你是我的阿九哥哥,我觉得值得,况且……”

她停顿半刻,嗫嚅道,声音几乎低得有些听不见:“况且,我如今都已经嫁给你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书珞的声音虽小,但这句话还是清晰地落进了顾怀远的耳中,他抬眼,因乔书珞短短的一句话放下了顾虑,眼眸含笑:“是啊,你现在是我的妻。”

虽说是事实,可乔书珞还是有些招架不住顾怀远用如此认真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避开了眼。

这才发觉露在空气中的脚有些冷,微微缩了缩。

顾怀远察觉到她细小的举动,一把拉过锦被覆在她的腿上。

顾怀远高大的身影挡在乔书珞的面前,此刻乔书珞才有心思细细打量,他比当年离京时长高了不少,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在时光的催折下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

察觉到乔书珞投来的目光,顾怀远并不闪避,缓缓俯身,两手撑在乔书珞的身旁,俊朗的面容不断逼近。

呼吸交织,冰冷的檀香萦绕在周围,乔书珞攥紧了手心的被褥,下意识地缩了缩脚,锦被的触感覆在光滑的脚上,乔书珞不合时宜地想起刚才顾怀远帮自己上药时,落在脚腕上的掌心粗粝燥热,她的耳后浮现上一层薄晕。

一抹扎眼的红就这样落入顾怀远的眼中,乔书珞的眼角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尚有红意,她的耳后更是随着他的步步逼近愈发滴血。

顾怀远勾起一抹笑,不再存逗弄乔书珞的意思,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跟她说。顾怀远正要直起身,衣领却突然被身下的人一把拽住。

平日里一碰到顾怀远接近就忍不住害羞的姑娘,不知从哪里多了勇气,在顾怀远起身之际,揪着他的衣领,让人猝不及防地俯下了身,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一枚生疏的吻轻飘飘地落在了顾怀远的脸侧。

事情来得太突然,顾怀远只顾着以手撑在乔书珞的身侧免得压到她。

是以,当顾怀远察觉到唇温软的触感时,愣怔了一瞬,随即玩味地看向怀中突然变得大胆的人。

等乔书珞做完这个动作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有多冲动,顶着顾怀远玩味的笑,她讪讪地放开了顾怀远,默默垂下了头。

做都做了,居然还事后装鹌鹑。

顾怀远被乔书珞逗笑,欺身压上,附在她的耳边,缓声道:“阿珞,你这样轻薄我,可得记得对我负责。”

一声闷笑从头顶传来,乔书珞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这样冲动。

但顾怀远点到即止,并未再说什么,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乔书珞需要时间去接受,他不能逼得太紧。

他抬起身,与乔书珞在床榻边上并肩而坐,将人揽进怀中,低低叹了一息:“阿珞,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帮慧空传递消息吗?”

乔书珞默然,她知道,她和顾怀远之间,这件事总得说明白才行,但皇帝那边乔书珞又存了私心,不愿顾怀远身份被皇上知晓,只能根据自己推断出顾怀远所知道的那些消息,说一半留一半。

乔书珞抱紧顾怀远劲瘦的腰侧,缩在他的怀中,闷闷道:“因为,慧空方丈与我都有一样的目的,都想查清镇国公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怀远心头一颤,虽然他早有猜测,但是从乔书珞嘴里亲口说出来,他心中还是百般滋味。

原来是他,才将本该不然风雪的人拉下了泥潭。

顾怀远喉间一哽:“很久了吗?”

乔书珞默默点头,如实回答:“自你走后一年,我便开始与慧空方丈通信了。”

“阿珞,我……”

乔书珞知道顾怀远想说什么,他肯定又将她现在的处境全都归咎于自己身上,觉得她是因他才会跟这些事扯上关系,陷入险境。

她直接上手捂住了顾怀远的唇,打断他的话:“是我自己想查,而且我从来都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这些年,如果不是这个信念撑着,我不会是今天这样的模样,或许还会如幼时一般,遇到事情从不想着如何面对,只知道躲藏。”

顾怀远默然,确实,从他回京后见到乔书珞的第一眼便发觉到了她的变化,曾经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姑娘长大了,变得勇敢沉稳,独当一面。

不等顾怀远再说什么,乔书珞的指尖却逐渐滑上他的眉眼,声音颤抖地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当年,所有人都说你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你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又是怎样变成了这副模样?”

“当时,我确实身受重伤,失了意识,后来等我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所救,而那个时候,也已经是赵府被查抄的一月之后了。”

顾怀远声音平静,三言两语聊聊带过,就好像是时间过去得太过久远,已经平淡了那些刻入骨髓的痛苦。

乔书珞轻声追问:“救你的人,便是慧空方丈吗?”

“不错,他救了我,与我达成交易,他助我重返京城查明真相,而我则需要偶尔替他做事。”顾怀远面色如常,像是在叙述旁人身上的事,“这副容貌,也是他为了让我方便行事才特意寻人帮我换的。”

听着这些话语,在顾怀远视线看不见的地方,乔书珞眉心紧皱。

慧空方丈分明是皇上安插的耳目,他怎么会在一开始就救下了赵铭久,还一直瞒到现在,甚至一路帮着他重返京城。

乔书珞头一遭觉得,她似乎从来就没看清这位隐于佛门的出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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