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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书(1 / 1)

他的声音太过蛊惑意味,乔书珞竟就这样顺从着他的意思,没有动作,任由他这样静静地拥自己在怀。

窗外,京城的第一场雪无声落下,屋内燥热的温度却始终没有降下去。

顾怀远环住乔书珞,握起她的一只手,揉在掌心中,似乎要将人揉进骨血之中。

占有意味如此强烈的动作,乔书珞不禁皱了皱眉头。

好在顾怀远只是如此动作了一下,很快就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似乎是终于平缓了心中的燥意,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发觉乔书珞的手心依旧冰凉:“调养了三个月,你的寒疾怎么还不见好转?”

乔书珞已经渐渐习惯了两人相拥而眠的姿势,想着睡不着也无事可做,不如和顾怀远聊一会,指不定还能套出一些其他的可用消息来。

“才服了三个月的药,哪里能见效这样快?”乔书珞低声回答。

女儿家身上特有的腊梅香气传入鼻下,顾怀远满足地将人往怀中又带了带:“你可要快些好才行,寒疾缠身多年,不能再拖下去了。”

“夫君如此费尽心思地为我寻医问药,过不了多长时间应该就能恢复不少。”

顾怀远声音无奈,又带着些宠溺意味的训斥:“我寻医问药有什么用处,你不还是照样不遵医嘱,嫌弃药苦不吃。”

乔书珞哑然,还是费尽心思的地替自己找回面子:“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最近一直都有在按时服药。”

“那是因为我最近在一直盯着你。”顾怀远颇感头疼地叹了一口气,“依照你这性子啊……”

依照她这种性子,日后自己重掌兵权后,若是忙起来估计还是得抽出时间来专门看她喝药才是。

顾怀远尚未告诉乔书珞自己即将官复原职的事,算算日子,北蛮进京就近在眼前,自己的兵权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等此事板上钉钉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卸职一年,也不知这次遇上的会是什么。

只是,千万希望别将乔书珞拉下泥潭才是。

顾怀远如此想着,手上缓缓用了些力气,抱紧了乔书珞盈盈一握的腰肢。

因顾怀远身上的温度实在太过灼人,乔书珞不安分地动了动,引起顾怀远的眸色愈深。

见怀中之人还没有困意,顾怀远无奈地再次开口,引出话题来:“夫人,喜欢冬天吗?”

没头没尾的一声询问,令人无端想起哄小孩时常用的句式,乔书珞一愣,罕见地沉吟片刻。

待顾怀远察觉到几分不对劲时,乔书珞却已然开了口:“夫君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声音平淡,染上莫名的沉重之意。

顾怀远后知后觉。

乔书珞的母亲便是在冬天去世的,她的这身寒疾亦是那时于生母丧葬期间,失足落入寒潭之中才造成的。

顾怀远不由懊恼,自己竟一时大意,惹得乔书珞想起了伤心事。

但此时再转移话题已然是行不通了,因为乔书珞发觉到身后的顾怀远没了动静,早已自顾自地开口。

“若说假话,那便是,我从来都不喜欢冬天。冬日太冷了,尤其是寒疾发作时分,更让人煎熬难耐。”乔书珞的声音很轻,在这场雪夜之中缓缓诉说着心境。

“我似乎总跟冬季犯煞,每次都是在这个万物无声,群山寂寥的季节,所有我所珍视的人都会选择在这个漫长的日子里离开,我的母亲,还有……”

乔书珞没有再说下去,但顾怀远却立刻明白了她未尽的话语。

赵铭久的“以身殉国”和镇国公府的满门抄斩,都发生在六年前那场冷得像刀刃刮过脸颊的冬日。

顾怀远默了一瞬,眼底的心疼在黑夜中肆无忌惮地蔓延,开口的那一瞬,他居然有些声哽:“这些……居然都是假话吗?”

乔书珞轻笑一声,在寂静的寒夜中听得格外清晰:“是啊,都是假话,因为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言出,顾怀远眼中的情绪越发复杂,一时不知该是欣慰还是心疼,沉默良久,他只是默默地收紧了环抱着乔书珞的双手。

乔书珞感受到他的动作,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手覆在了他孔武有力的臂膀之上。

“真话呢?”

“真话啊。”乔书珞低声回应,似在将脑海中前十多年的回忆顺着时间拆散,一一追忆,“真话就是,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即使中间真的有一段暗无天光的日子。”

“为……”

“夫君想问为什么是吗?”

顾怀远还没问出声来,乔书珞就已经率先抢答。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喜欢吧,喜欢应该也不需要理由。”

她的声音很飘渺,让顾怀远险些以为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可怀里的人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切皆非幻梦。

这些话语都是乔书珞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以往只会将这一切都藏在心中,从不与外人提起,连她自己也未曾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说给这样一个人听。

虽说真实,但乔书珞还是保留了一些不曾说出口来。

喜欢确然不需要理由,但能让她坚持这么久的,是那串冬日中递来闪着晶莹的糖葫芦,是那支至今仍留存在首饰盒中的发簪,更是那双午夜梦回,执着多年后,再次出现的那双熟悉眼眸。

这一切,都是她在暗无天光的日子里坚守下去的理由,亦是她行至今日越挫越勇的勇气来源。

顾怀远深吸一口气,腊梅余香犹存。

他今夜似乎提及了一场错误的话题,但引出的乔书珞所说的这些话语,让他足够在深夜中震颤。

无言良久,沸腾的血液似乎也在窗外的飞雪下冷却,顾怀远终于低声开口:“时候不早了,睡吧。”

但他的手却紧紧地环抱着乔书珞,一夜都未曾松开。

*

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满京城换上银装,转瞬便真正入了冬季。

顾怀远上朝时顾及着乔书珞昨夜未休息安稳,便没将叫起来,还特意嘱咐了下人莫要打扰。

偌大的定北侯府寂然无声,只有偶尔树桠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发出“吱呀”的枯朽之声。

乔书珞醒时已是天色大亮,昨夜与顾怀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似乎缓和了不少夜里的忧虑,竟一觉睡到天明,虽然还是偶有梦境侵袭。

她立在廊下,抬手用指尖接住一片微小的晶花,过了一阵,在冰冷的指尖上,晶花缓缓融化,消失无踪。

乔书珞呼出一口气来,对一旁的画阑吩咐道:“待侯爷下朝后,记得提前让人同我说一声。”

画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寻常姑娘从不关心这些事情,都是侯爷下朝后特意来寻姑娘用膳,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这桩事来了?

画阑疑惑归疑惑,还是恭敬地应下了。

定北侯府建造时特意费了心思,各处房间中都备有地龙,尤其是乔书珞常去的那几处屋子,地龙烧得尤其旺盛。

每到天寒时分,乔书珞总喜欢窝在房中,一边听窗外簌簌落雪,一边伏案读书练字。

今日亦不外如是。

还是那篇抄了不知多少遍的佛经,连一旁研磨的画阑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乔书珞却还是百抄不厌。

乔书珞的字体不同于寻常姑娘家的娟秀小楷,反而却透着一股常在男人笔下见到的遒武俊逸之感,尽管她在刻意地掩盖这一点,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瞧出几分端倪来。

炉火正盛,画阑待了不久额上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地薄汗,反倒是乔书珞,裹着披风依旧手脚发冷。

乔书珞见画阑实在待不住便将人打发了出去:“这屋里地龙烧得太旺,你不如出去在外间里待着吧,那处凉快一些。”

画阑闻言,从善如流地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乔书珞一人。

伏案练字时,乔书珞一向心无旁骛,周遭的动静很难干扰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乔书珞已经誊抄完了两页的经书,揉了揉泛酸的手腕,提笔再落下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从后方探了出来,包裹住她的腰肢,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男人熟悉的檀香气息萦绕在周围,乔书珞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

“夫君回来怎么都不出声音啊?”

乔书珞在他怀中回首,声音有些懊恼,她分明专门叮嘱了画阑提前提醒自己一声,怎么现在人都站在她身后了,那边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用想,肯定是顾怀远授意。

顾怀远浅笑,身上残存几分室外的寒气:“瞧着夫人过于认真,便没舍得出声。”

说罢,他拿起桌上乔书珞已经写好的那几纸经文来,正打算端详一番。

但当乔书珞的字悉数落入他的眼中时,顾怀远的眼眸骤然一缩。

内容只是很寻常的祈福经文,一字一划,心意虔诚。

可是这字迹……

就算旁人认不出,可他却再熟悉不过。

这分明是他从前的笔迹,处处透着他的影子。

如若不是当年一事,让他被迫改了字迹,现下他们二人所书字体,分明就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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