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爸爸，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欧若拉凭着记忆和触感，把刚刚滴落的菜汤和残渣都清理干净。
安格拉斯没再坚持，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说不准你吸收灵魂和这有联系，”徐媛看着这一家人，轻轻叹气，“现在就知道你能吸收能量体，但被你吸收掉的那些灵魂能量到底转化成了什么——这都是未知的，我认为弄清这个，你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之前也没这个后遗症，是从她吸收了那个鬼魂开始的…”沐琦看着女儿受罪，心里很难受，舀起一勺被她切得稀碎的牛肉渣，犹豫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的主意，“那假如不让晨晨再去接触那些灵魂能量，是不是就能……”
“不见得，我觉得这只是个激活能力的必然过程，”徐媛很不赞同沐琦试图回避问题的想法，“她会晕倒，是因为凭她现在的能力只能对付那些最弱的，说不定等她能吸收更强灵魂的时候就没事了。”
“我同意，逃避只能一时，万一哪天我们都…”沐炎话音一顿，改口道，“她总不能天天在家躲着，现在不解决，到时候再遇到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办？”
二比一，沐琦把目光转向自己丈夫。
安格拉斯十指交叉，沉默了片刻。
“让欧若自己决定吧，”家主爸爸两根大拇指对在一起，弯曲的关节微微泛白。
于是全家人都把目光放在欧若拉身上。
“我以为我坐在这就已经表达了我的决定，”小姑娘的眼神被阻绝在黑色眼罩下，但表情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就像这是顿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晚餐，“我会掌握好我的能力，然后你们就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她当然听到了哥哥一时失言说出的半句话，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深究。
沐琦抿紧唇，刚放到嘴边的勺子又放回餐盘。
既然当事人发了话，徐媛和沐炎便不再顾忌地在餐桌上商议起下一步打算。
毕竟屋里抓来的那些高级鬼怪，对于菜鸟欧若拉来说，处理起来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接下来的“训练道具”安排还需重新考量。
是夜。
安格拉斯结束晚间工作离开书房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悄悄推开卧室的门。
屋里的灯都是关着的，只有倾泻的月光映亮了大半间屋子。
妻子已经睡熟了吧？最近她也够心累的。
毛绒绒的厚实地毯，踩上去没有一丝声响。
他轻手轻脚地关好门，转身往屋里走。
窗台上屈膝坐着一个人。
夏日的风探进半阖的窗户缝隙，卷起窗棱边大理石砖墙上铺着的长发和裙角，垂曳在一边的落地窗帘微微颤动，搅乱一室清谧月光。
安格拉斯轻轻叹了口气，很想把妻子从冰凉的窗台上抱下来，但又怕自己的动作会吓到她，于是先点亮了靠窗一侧的床头壁灯。
“嗯？”忽然亮起的灯光唤醒发呆的沐琦，她扭头对着丈夫露出微笑，“回来了？忙得还顺利吗？”
“还好，阿兹卡班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了。美国国会那边催得紧——我看那个巴多克只是想借着拉拢我，冲业绩以便他竞选…”想起那个不遗余力来讨好米斯兰迪尔的政客，安格拉斯先生不屑地笑了一下，继而走向妻子，
“先晾着他们吧。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我今天刚把霍格沃兹和英国有记载的庄园资料都翻出来了，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
安格拉斯把张开双臂求抱的妻子搂在怀里，然后把她抱到大床上，想松手替她盖上些保暖的毯子，却不料沐琦抱着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脑袋也埋在他胸口。
安格拉斯看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心里软成一片。
已经四十多岁、做两个孩子妈妈的人了，却还是像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喜欢求抱，喜欢跟他撒娇。
安格拉斯踢掉鞋，反抱住妻子，拥着她一起半靠在床头，又把妻子勾在自己脖子上冰冰凉的小手摘下来，用一只大手包在手心，另一只手环住怀里妻子的腰，轻轻调整姿势，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的颈窝里。
天空岛的盛夏虽说凉爽，但也不至于寒冷。
怀里妻子全身却比身后的床板还要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了太久的夜风？
想着想着，安格拉斯心里不由就生出了些担心，“怎么不多穿点，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沐琦把头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摇头，又像是撒娇。
“心情不好？”安格拉斯手上移到妻子肩头。
“嗯。”回答他的只有一声闷闷的鼻音。
“你知道的，那不是你的错。”肩膀上的大手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
“可要不是我，她本应该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沐琦依旧把脑袋埋在丈夫宽敞的胸膛前，“无忧无虑，不用隐藏，不必担心。”
“说什么呢，”安格拉斯握着妻子的大手紧了紧，“没有你，哪来的她？”
沐琦没有说话。
“我们的孩子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索尔是，欧若更是，”安格拉斯轻声说，“而且她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有主见，经历完这些，会让她变得更强大。”
“可无论再怎么，她都只有十二岁，”沐琦微微扬了头，但很快又垂下来，“她不该这么早就承受这一切…”
“把孩子护在象牙塔里，永远都长不大。”安格拉斯摸了摸妻子柔顺的长发，“我们保护不了她一辈子。”
“我没奢求能照顾她一辈子…可至少也要看着她好好长大……”沐琦语调没什么变化，但安格拉斯感觉到胸前的布料慢慢浸出些湿意，“我刚刚又预言了一次，结果更……”
她的手有些颤抖。
路已至此，千万条岔路一次次错过，剩下的，便是她和他所选择的宿命。
“我们不是说过了吗，就算那些事情真的来了，也有我陪你一起面对。”安格拉斯稳稳攥住她的一双小手，“还有媛姨，还有索尔。”
“可要不是我…这些本都不该发生，”沐琦声音掺了些哽咽，“要不是我……我好怕因为我，我会失去你，我会害死我的孩子……”
“不，我们会阻止那一切发生的，我们一起，不是吗？嘿，看着我，”安格拉斯扶正怀里的脑袋，一双褐色眼睛直视沐琦含着泪意的黑眸，“我娶回家的女斗士，可是十岁就能把坏蛋耍得团团转，十二岁面对敌人的利剑就能眼都不眨…中国那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虎父无犬子! 怎么反倒我们的女战士先越活越倒退了呢？”
“我们会保护我们的孩子——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有我和你一起面对，好不好？”他用指腹轻轻抹去妻子脸颊上的泪水，额头相抵，“别把所有的过错加在自己身上，当初做选择的人是我，而犯错的是那些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晨晨…”沐琦眼泪如同断了线的易碎水晶，“还有炎炎……”
“你给予她的血脉和天赋，虽然现在给她带来困扰…可总有一天，当她完全掌握之后，会变成她最有力的保护——像我说的一样，没有谁可以保护她一辈子，自己变强才是最强大的依靠，等到长大她会明白的。更何况……”
安格拉斯把剩下的话都揉进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更何况，我们从不后悔成为你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