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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1 / 1)

“瘦马”是古代对一类被压迫的女子的统称。

她们或者是被拐,或者出身贫困,被人买回去,按照时下达官贵族的喜爱教养。这些女子像商品一样,被按照等级区分,最普通的教女红、裁剪、厨艺。聪明些的还教算术管账。其中资质最好的,按照色艺双全培养,不仅学礼仪,学唱曲,还懂得吟诗写词、琴棋书画。

最重要的是,她们全部要求缠一双小小的“金莲”,这学会怎么无底线取悦男人。

学成之后,由人挑选——是真的挑选,也就是刚才周氏说的“看”。看身段,看脚缠得好不好。挑完之后,再次买卖,成为男人的玩物。

这个怜姐儿虽然是个瘦马,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没有屈服。按照她说的,她先假意顺从受训。缠足,暗地里……江重涵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或许是鸨母养了太多瘦马,不能每天一个个检查,或许由于古代女性穿长裙而且要求一举一动不露脚才符合礼仪。总之,怜姐儿为了能跑得快,暗地解开裹脚布,长了一双正常的、健康的脚。

这对古代的女性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直接后果是不会有人愿意娶她,哪怕她有一张漂亮的脸,沦落风|尘了也注定做不了红姐儿,只能接最廉价、最不讲究的嫖客。

因为在古代看来,没有缠过的脚是极其“丑陋”、“粗俗”的。

放脚对古代女性来说已经惊世骇俗,怜姐儿怕逃走的时候被追捕,居然还偷学了武功!

江重涵不知道是该震惊古代真的有武功,还是该震惊这个少女的勇气和行动力。

怜姐儿暗地里练武,到十六岁这年,周氏奉命来挑选瘦马,她觉得机会来了,假意顺从,跟着上京,想在路上逃走。

但……江重涵心中涌上无尽的同情。

可惜怜姐儿被下了药。

虽然她说有“武功”,但根据江重涵的初步诊断,她怜姐儿不是中了什么玄乎其玄的“迷烟”。她肤色异常潮红、心跳加快、声音嘶哑,伴随头痛症状,且先陷入过昏迷。

这种病症江重涵在乡下刚好接诊过,是误食了曼陀罗。

曼陀罗又名疯茄儿,是一种全株有毒的植物,尤其是种子毒性极大。一般在食用后20-30分钟就会出现口干、吞咽困难、声音嘶哑、皮肤潮红、心跳加快、头痛等症状。严重的甚至会在24小时后进入晕睡、痉挛、紫绀,最后晕迷死亡。

但即便有毒性,曼陀罗也是古代常用的麻醉药之一。江重涵略微搜了一下图书馆系统,就发现《扁鹊心书》中就记载了用曼陀罗制作麻醉药,说“服此即昏睡,不知痛”。

怜姐儿应该是饮用了掺了曼陀罗种子粉末的水,才陷入昏迷,被绑起来的。她不仅没有逃脱成功,还被鸨母和这伯府的管事媳妇怀疑,强行给她“做检查”,发现她“已非完璧之身”。

也就是处|女膜没了。

简直荒谬。

处|女膜只是一层黏膜组织,用这层膜或者是否出血,来判断是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是极其不科学的。黏膜的形状、厚度因人而异,有些人天生没有这层黏膜,有些人黏膜特别薄,随着身体的成熟就消失了。排除这两种情况,也存在女性在运动的过程中,比如骑车、跳高之类,造成黏膜破裂。

怜姐儿暗地里刻苦练拳脚,说不定就是什么时候动作大,黏膜破裂了,而自己不知道。

就算她确实暗地里和人发生了关系,可身体不是自己的吗?真就没有了第一次就不配活下去?不说远的汉唐,就是两宋,刘娥二嫁之身当皇后、太后,甚至临朝,梁红玉身为□□最后也封国夫人。

这念头一冒出了来,江重涵就知道自己傻了。

齐朝像明朝,那么贞洁观念已经异常严苛。而且……而且怜姐儿不是“人”,她是“瘦马”,是“商品”。

商品没有自主决定的权利,她的身体并不属于自己,而属于将来买下的人。她不能决定自己做不做残疾人(缠足),不能决定自己是不是跟人发生关系。

哪怕她还有自己的意识。

他想……江重涵抿紧了嘴唇,不忍和不赞同,清清楚楚地映在脸上。

胖妇人冷笑:“呵,好个重情重义的郎君啊!只可惜,婊|子无情!你当她是个甚么好东西么?你可瞧瞧我是甚么下场!”

她叉腰指着怜姐儿骂道:“当年我三两银子买的她,十几年好茶好饭养着,琴棋书画教着,舍不得打一下。指望她报答时,她可好,让我赔了个血本无归!”

“妈妈这话说得没道理!”怜姐儿的身体已经撑不住跪,瘫坐在地上,双手苦苦支撑着,说话声音也弱,但反驳铿锵有力。

“我是不曾被梳笼,但从十二岁起一手琵琶徽州城里哪个不知?哪次宴请我没去?得了奖赏,无论尺头还是银钱,我可留过一分一毫?不是全都给了你么?或一钱、或三钱,一月下来光是银子你也有十余两,一年我为你赚的可下过百金?我住你家十年,便是一年花你三十两银子,这四年来,我也已还清了!”

胖妇人没料到她小小年纪,心里自有算盘,登时呸了一句:“养育之恩比天大,哪有还清之日?”

“行院人家,说甚么恩啊情啊,着实可笑!”怜姐儿也冷笑:“养育?当我不记得?你路过我家,见我年幼貌美,便打晕我带走,害我骨肉分离。你拐来的我,预备卖的,我同你是商家与货物,并无养育之恩!我出身良籍,宁可清清白白地饿死,也不愿遭你毒手,沦为奴籍,更须卖笑!若不是想着逃走寻找父母,早一头撞死了!”

“你——”胖妇人扬手又想扇她耳光,江重涵忽然说:“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可不像‘什么舍不得打一下’。”

胖妇人的动作一顿,又一个好奇的声音问:“为甚么不留着这姐儿?没了清白不是也能接客么?”

原来那药铺的伙计送完药没走,还在看热闹呢,他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半懂不懂地问。

胖妇人嘴唇微动又抿住,眼珠一转,说:“我养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瘦马,可不是做暗门子的。但小哥这话说得不错,这贱|货虽已破身,可琴棋书画、琵琶箫筝,无一不精。就说这脸蛋、这身姿,买回去当小妾也值当,若是接客,大小也是颖安县花魁哩!”

“这雌儿确实不错。”一个裹着青头巾的男人笑嘻嘻地说:“这位妈妈,开个价?”

胖妇人极力忍住眼色,傲踞道:“我先前经手的买卖,那雌儿本是花魁,梳笼即被千户大人七百两买回家。当了三年小妾,因大娘子容不下,转买入同知府中,还值了三百两银子哩!”

青头巾男人撇嘴:“咱行院人家又不是老爷府上,休说这等鬼话。”

胖妇人做出个心痛的表情,咬咬牙说:“一百两!不能少了!有这张脸在,这雌儿不愁没客人。”

青头巾男人似有意动,却听周氏身后拿棍的仆妇忽然道:“你这乐户可别瞎眼!你当方才为何绑住她手脚?”

胖妇人瞬间转头过去,狠狠地盯着说话的仆妇。

那仆妇摸着手背上的伤口,不咸不淡地说:“你当是这贱婢好相与的?老娘在伯府中处置过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有她这般力气?你当麻药不值钱么?这贱婢学过武功,我们几次拿不住,才下了血本又绑住了才得手。就这般,她一醒来便闹天闹地,险些儿把房间砸了!你想她接客?你有几个院子够她砸?左右她已没了清白,做不回姑娘,信不信你将她与孤老送入房中,她先将孤老狠揍一顿,再把财物卷走!”

青头巾男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怜姐儿的美貌在颖安县确实难得一见,不禁目露踌躇。

仆妇又道:“好糊涂的东西!你再瞧瞧,方才这蹄子还哭天喊地,听说要被卖,却一声不响,正是等着你买回去!你也是行院人家,信甚么只卖瘦马不接客?这鸨儿急着甩开烫手山芋哩!”

果然这话一出,青头巾男人掉头就走了。

“你……”胖妇人的意图被拆穿,又急又怒,她知晓那仆妇记恨这一顿白走又被挠伤,不愿她落好。可这是广宁伯府的人,她不敢得罪,只又恨又急。

她只能干脆主动降价:“不要一百两了,五十两……不,三十两!三十两买这这颜色,不值得么?”

可四周多是平头百姓,一文钱也要掰开来花,谁能出三十两买个侍妾?就算有钱,仆妇的话大伙儿都听到了,这怜姐儿就是只长翅膀的鹰,一个看不住就要砸家偷跑,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二十两!十八两!”胖妇人大声喊,跳楼大降价。

可没有愿意买的人,甚至还有人嘀咕:“前些日子秦大户买了个丫鬟,十三四岁,又漂亮又能上灶,还没破身,才五两银子。”

“哼。”怜姐儿这下不急了,微弱地冷笑了一声。

胖妇人想到她那身手和力气,着实怕把怜姐儿带回去会遭到报复,心一横,忽然像救命稻草一样拉住了江重涵的袖子:“这位公子,你同这贱婢有缘,不如买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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