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满脸忧愁，没理会她的表演，想了想，问，“那些草药卖了多少钱呀？”
沈芊拿出烧饼给小妹一个，留一个包好，让她带去给田里干活的沈小弟。一个烧饼塞到周氏手中，自己咬了口。
路上都被荷叶包着，烧饼外壳已经没有开始的酥脆，焖的绵软又有劲道。
“真好吃！”
周氏虽然愁，但也没经住她这样故意诱惑，忍不住咬了口烧饼。
沈芊不慌不忙吃完烧饼，这才笑嘻嘻地开口，“娘，你猜那筐草药卖了多少钱？”
“……多少？”
少女笑的眉眼弯弯，脑袋凑近，手指比出数字一和五，压低声音，“一两五。”
“就、那筐草药？！”周氏惊的倒吸凉气，她真没想到、那些看起来跟杂草一样的什么药草，竟然那么值钱。
沈芊找木凳，扶她坐下，“娘，你不用再担心了。有我在，咱们家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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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沈芊干脆背着竹筐和小铁铲，常常在在后山转悠，也会带上干粮，稍微深入一点山林。
既是开草药图鉴，也在为从空间药田里拿出草药做掩饰。
不过她只在周围的地方转一转，不敢太过深入深山中，陡峭地势、毒虫蟒蛇、猛禽野兽，都很危险。
赶在期限前一天的深夜里，药田里十五株党参，终于都达到三年的可入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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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月底。
外头的光蒙蒙亮，天空还未彻底苏醒，显示出淡淡的灰蓝色。
满竹筐的党参，装满小板车的其他草药，沈芊收拾好一切，便飞快离家，直奔镇子上的何家医馆。
周氏不安地目送大女儿早早出门去。
沈小弟没去地里，留在家里等候。他心里很清楚，阿姐没回来之前，要债的人上门，都得靠他撑着。
另一边，胡大更不着急。
吃过早饭，他先去请来村里的里长，又喊上自家的兄弟，再等李家的小厮赶到，预备安排的人都聚集好，这才齐齐往小周村边边上的沈家去。
胡大身材敦实，脸型看着也有几分憨厚，笑眯眯的，“今天是月底。周妹子，咱们借钱时说好的，这月月底，你们跟我们胡家借的五两银子，该还了呀。本金加上两个月的利息，一共是六两，不知道你们准备好没有哇？”
周氏立刻糊涂起来，“六两？这、怎么是六两呢，我们跟你明明借的是五两啊。”
“你怎么不记得了？”胡大侧头看向里正，“周里长，那天你看着我胡家跟沈家打的欠条啊，”他从怀里掏出欠条，“今借到胡家胡大白银伍两，特此理据。小周村沈家周氏，戊戌年三月十五日。五月前还清欠款及利息共六两。”
胡大慢条斯理念完欠条，又将这张纸递出，让周围人挨个拿在手里看完一圈。
周氏拿着欠条，却半个字也不认得。
她木匠家庭出生，哪里认得字？只知道，老沈曾经跟胡大借过钱，他们说的清清楚楚，每年秋收还一两银子，二十年还清。
大女儿病重，不得不找大夫，她去找胡大想再借笔钱。那时他说的好好的，热心又和善，说借五两银子，以后还就行。周氏高兴地想，芊芊有钱能看病了，还在心里感叹，胡大实在是个好心人，放心在欠条上按下手印。
半点没注意到，老里长的冷眼与叹息。
“今天就是四月最后一天，说好的五月前还清。拿银子出来吧。”胡大步步紧逼。
周氏向来懦弱，丈夫死后娘家也没人来撑过腰。被人一逼，她下意识后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沈小弟张开手臂挡在周氏面前，气冲冲瞪他，“你急什么，我阿姐马上就回来。等她回来，就还你这个黑心肝的钱！”
她赶紧慌乱揩掉泪水，“我们肯定还……等芊芊回来就还。”
落在最后面，作家丁打扮的人忽然开口问，“沈芊呢？”
胡大自若地抱胸，大声说，“六两银子拿不出来，就把你们沈家的田和房子都拿来抵债吧！不想房子田抵债也可以，你家的大丫头，就卖身还债！”
家丁踱步两个来回，看到周围屋外没人，便直直往屋内闯。
沈小弟拽住他的衣袖，怒喝，“你干什么？不许闯我家！”
那家丁猛甩衣袖，“滚开，小鬼！”
然而沈小弟发狠，铁了心要拦住他，家丁没把他当回事，只随手推，反被猛地抱住腰。沈小弟像头疯狂的小野兽，脚底乱瞪把他往外拖。
沈家姐弟妹三个都是周氏的心头宝，她看见那家丁对自己的孩子伸出拳，哪里还有理智，立刻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护住他，“你干什么，别打我娃！”
三人居然缠打在一起。
胡大皱眉。站在旁边的胡二赶紧上前扯住少年的胳膊，把他往旁拽。
沈芊紧赶慢赶，跑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混乱场面。
“——都住手！！”
沈小弟听到阿姐声音，才闷闷停下动作。周氏赶紧护着他退到一边。家丁满脸晦气，拍拍自己的胳膊，整理起衣服来。
少年巴巴望向气喘吁吁的少女，“阿姐！”
沈芊表情冷若冰霜，眼神好似冰刀，“胡大，你上门要债，就是这样的要法吗？不如我们去衙门，找县令理理清楚！”
胡大暗暗道奇，这沈大丫头还真不太好对付，小小年纪有这般胆色。
不过，他虽然偶尔放贷，却没嚣张到不把官府当回事。不是良民，自然不乐意去公堂。依稀记得，县令跟老沈有几分交情，万一他们沈家得了偏袒，自己恐怕吃不到好果子。
“哪里的话，我们可没想着动手，只是来要债而已。沈丫头，六两银子，快拿出来吧。”
沈芊挑眉，“六两，三天前胡叔你说的可是五两银子。空口白牙的，就要从我们这平白无故套走一两银子？”
胡大自信地将手里的欠条递过去。
繁体字、勉强能看懂。
粗粗看完，再联系周氏的自述对欠款的一问三不知，她忍不住暗骂，很有可能就是欺负人不识字骗这签下的。
但白纸黑字、手印证人齐全，这事自己没法说理。
她看看周围人群，“周里长，您也在？请您过来吧，今天让您帮忙做个证，我们沈家把这欠条上欠的钱都还清给胡大了。”
周里长摸摸胡子，点头，“我作证。”
沈芊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钱袋，拉开系绳，一块一块，数出了六两银子，递给周里长，“您数数，这里是不是六两银子？”
沈小弟两眼亮起光。周氏满面期待。
周里长细细数清的六个银元宝，点头，“不错，这是六两银子。”
胡大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周里长示意跟来的沉稳汉子将银子递给债主。
她扬扬手里的欠条，“小弟，来，把这个拿去灶台烧了。”
“我会烧的全不剩！”他兴高采烈接过欠条，往灶台跑去。
家丁表情不悦，“胡大，既然你做不到，那三两银子还回来吧。”他又看向沈芊，趾高气昂的蔑视着她，“沈大丫头，五两银子，我们李家公子，可以纳你为妾。”
沈芊：“……”
给你脸了？
她没理他，打算今天一口气解决全部欠款，“我们沈家跟你们胡家还有另一笔欠款对吧，不知道那张欠条在哪里？我现在要看看。”
跋扈家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胡大咪咪眼，“沈丫头，你打哪弄来这些银两的？”
“自有我的来路啰。”
他哼哼冷笑两声，“莫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吧？”
“我沈芊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干违背良心的事情。想知道银两打哪里来，大可以去镇子上问问何大夫，他近日新得的草药是什么人采的！”
“胡言乱语，采药人找药的法子从来不外传。你家老子是个秀才，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找药的法子？”
她眉毛微微拧起。
哎呀，看来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编瞎话啊。
沈芊悠哉哉地抱胸，“我病一个半月，你怎知没有金仙神女见我可怜，在梦里传授采药之法呢？”
胡大脸色大变。他是胡家现任、掌控话语权的人，虽然精明谨慎又狡诈，却尤其信鬼神之说。
她无意多说，“说来说去，这些与你又和关系，欠条在哪？”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眼前的少女。
短短三天，她就从病容憔悴，恢复到清丽秀美的样子。穿着陈旧的布衣，神采依旧飞扬。说实在话，像这种山沟沟里，怎么长的出沈芊这样漂亮的人物？
真要是神仙路过，见她和眼缘，给了两分机缘？
胡大脸色来回变幻，最后掏出欠条，沉默递过去。
当年老沈跟胡家借了十五两银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每年秋收后，还一两银子的债，如果有多余的银钱，提前全部还清二十两也可。
借钱是沈父周氏结婚时，现在只差四年四两银子。沈芊让周里长作证，同时一口气还清剩下的。
至此，沈家终于卸下全部背负的债务压力。
胡大没多纠缠，拿出三两银子给家丁，便匆匆离开。
他捏捏银子，皮笑肉不笑，“沈大丫头，我劝你识趣点。我们家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请回吧。”沈芊皱眉打断他的话，转身搂住周氏胳膊，笑嘻嘻拖着往家里拽。
她的声音渐渐拉远，“娘，我要累死了~”
“真的？赶紧回去休息。”
家丁愣在原地，气狠狠踢飞脚边石头，“少爷看上你了还有的跑？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