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去冰三分甜>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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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1 / 1)

许振岩从公司回来,一进屋,便觉得家里有些奇怪。但一时又说不清哪里奇怪。

他脱下鞋,往别墅里走,才发现妻子赵安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冬天的虞城天黑的早,傍晚的六点多,客厅因为没有开灯,一派沉沉的昏暝。

许振岩更奇怪了,望一眼妻子的背影,随后,抬手点亮客厅里的灯。

刹那,白蒙蒙的灯光洒下来。赵安昀才回过神,转过身,脸上的神色却仍有几分淡淡的愣忡。

“你回来了?”

“嗯。怎么不开灯?”许振岩问。

说着,他解开西装扣子,朝赵安昀走去。

在她身旁坐下的瞬间,许振岩的目光从沙发边上的矮桌上一扫。

原木色的桌面上,搁着透明的分药盒,里面三片黄色的药片是他今早出门前为她分装出来的,而现在仍旧原封不动摆着。

连同早上他端来的那杯热水,也半分不减,唯一不同的是,这杯水早已凉透。

许振岩昂起头,往天花板一看,果不其然,客厅里的空调也没有在制热。

“怎么客厅的空调也不开?”

别墅里是中央空调,总的控制面板就在客厅。

他起身,走到电视机柜旁,打开了客厅里的制热。调整好温度,他走到客厅那一头,从储物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厚毛毯。

坐回沙发,许振岩深深的瞧妻子一样,分明想说什么,但还是选择沉默。他将毛毯展开,正要盖在赵安昀的双膝上。

赵安昀似乎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推了推丈夫的手。

“不用了,马上吃饭了,你去叫阿姨开饭吧。”

听到这话,许振岩眉心再度锁起来。

“阿姨早上和我们请假了,你忘记了?”

赵安昀恍然,“ 想起来了,她早上说,家里有人去世了。”

“那我去做饭。”说着,她便要起身。许振岩拦住妻子,“阿昀,你先坐着。”

自从赵安昀的生日宴之后,许振岩便察觉妻子有些反常。

先是送赵安昀父母回温岭那天,两人从高铁站回来后,赵安昀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

虽然赵安昀一直有将手机里的重要资料备份的习惯,但也难以保证,里面有没有遗落的内容。

两人火急火燎开车回到高铁站,去服务台一问,所幸有惊无险,手机被其他旅客捡到交给了工作人员。

还有一天早上,夫妻两正在卫生间洗漱呢。

赵安昀突然“啊”一声,连忙手上的牙刷丢进洗漱盆,低下头,将嘴里泡沫往外面吐。

“怎么了?怎么了?”许振岩吓得迭声。

赵安昀指了指梳洗台,许振岩这才发现,往日妻子用的洗面奶被旋开盖子,而牙膏原封未动搁在架子上。

诸如这类的浑噩小事情如果一件两件,也可算正常。

两人毕竟不是当年刚创业时的精力,记性减退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些日子,这样的反常不胜枚举。不仅如此,还有赵安昀在吃饭时,在看书时,在睡前两人闲谈时,频繁到令人不得不注意的出神。

这些事情,实在太不对劲了。

为此,许振岩私底下给赵安昀之前的主刀医生打了电话。对方听了情况,表示赵安昀之前的病,并不会影响到记性。但说他描述的这些迹象倒有些像老年痴呆的前兆。

医生让许振岩抽个时间带赵安昀来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此刻,他想起医生的建议。斟酌了片刻,握着赵安昀的双手,目光戚戚。

“阿昀,你最近的情况,我很担心。明天刚好是周六,我带你去一趟医院,我们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赵安昀很是困惑,眯起眼睛,“什么检查?我之前的手术复查不是安排在年后了吗?”

“不是你手术的复查。”考虑到妻子要强的个性,许振岩不可能将“老年痴呆”四个字直白的讲出来。

他换了个说法,“我们去精神内科看看。”

精神内科?

赵安昀蹙眉,眉心的迷惑更深了。

足足反应半分钟,她气极反笑,“神经,你以为我要老年痴呆呢?”

“你自从过了生日,老是丢三落四,做事情心不在焉的......”

赵安昀抽出自己的手,偏过头望着客厅的窗户,脸上的神色凝重极了。

最后,她长长叹息一声,回过头,“那是因为我最近都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公司那个海外项目的事情?”

赵安昀摇头,“是儿子的事情.....”

许振岩困惑更重了,“嘉屹?嘉屹有什么事情?”

赵安昀望着眼前的丈夫,几度启唇。

可真要说起来,这里头不仅仅关于许嘉屹,还掺着涉及到夫妻两个的陈年往事。

那么深的话题,纵使她在心里再三斟酌措辞,但终究还是选择放弃。

她最后只说:“等嘉屹他自己来找我们吧。”

-

许嘉屹找父母谈话,却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农历的春节将至,许嘉屹在此之前,又去了一趟法国。

回国后,他又与公司一众高管,以及所有股东开完了公司一年一度的总结大会。

这天,他和父母又一道出席了公司的年会。结束后,许振岩已经是八分醉。

许嘉屹虽然也喝了点酒,但还算清醒。

一家三口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11点。

司机老王开车,先送许家夫妻回到别墅。许嘉屹和老王扶着许振岩进屋,上楼。

许嘉屹下楼时,赵安昀正在厨房,嘱咐住家阿姨煮醒酒汤。

赵安昀听到动静,回头,“嘉屹你等一下也喝点。喝完之后,是住在这还是回去,随你自己。”

许嘉屹点点头。随后,母子两回到客厅。

赵安昀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拾起果盘里的一个砂糖橘。

许嘉屹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在母亲对面坐下。

母子两安静了片刻,彼此无话。

从小到大,许嘉屹一直都与父亲的关系更近。在他印象中,鲜少有和像现在和母亲独处的时间。

他犹豫好一会。

直到赵安昀手里那个砂糖橘剥完,橘子皮被搁在桌上,空气里弥漫开清新又带点苦涩的气息。

许嘉屹开口,“妈,我有话和你说。”

闻言,赵安昀将手中的橘子搁下,抬眸对上许嘉屹的眼睛,平静淡笑。

“你说。”

听到母亲如此平淡的口吻,其中甚至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意味。

许嘉屹便知道,赵安昀八成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也毫不迂回,直奔主题。

“前些日子我和江轻舟谈过了,我和她不合适。”

“嗯。”赵安昀点点头。“还有呢?”

“其他没有了。”

许嘉屹并不打算将江轻舟的性取向告知母亲,这毕竟是江轻舟她个人的隐私。

母子两又安静了半分钟。

赵安昀复开口,话题却转到毫不相关的地方。

“嘉屹,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你出生时候的事情?”

许嘉屹嗯一声。

“当年我在医院生你,因为体质原因,不能剖腹产。我在手术室里足足躺了14个小时,痛地死去活来。那种痛啊,你们身为男人,真的一辈子体会不了。”

“我之后才算真的明白,为什么老话说啊,孩子是做妈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上个月,我生日宴那天,你爸也喝多了,我扶他去休息室。在门口听到你和轻舟说的话——”

听到这,许嘉屹的心遽然一沉。

“——作为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说根本无所谓和谁结婚,将自己的婚姻当作儿戏。那时候,我的心痛的程度不亚于当年生产。”

许嘉屹的声音又低又沉,“妈......我有爱的人......可是她......”

“嘉屹,妈妈知道你爱的那个女孩子是谁,你在大二的时候,我出国去看你,我当时因为有工作上的紧急邮件要处理,向你临时借了电脑。你还记得吗?”

许嘉屹点头。

“当时,你的电脑上登着你的Facebook,里面有一个私密相册,我点进去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认出她了,那女孩子和她妈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已经忘记她了。所以我想着你和轻舟如果......没有想到你这个人这么犟,是像谁呢?”

赵安昀停下来,无声苦笑一下。

“想必你肯定也找过那个女孩子了,那女孩子肯定也和你说了,她妈和你爸的事情了。”

“嗯...”许嘉屹点头,“她...她让我不要和她共情,让我不要再去找她。”

听完,赵安昀重新拿起桌上的橘子,细致地一点一点剥掉上面的白络。

做完这些,她才再度开口,“非她不可,是吗?”

许嘉屹双唇抿紧,抬眸望着对面的赵安昀,目光隐忍且复杂。

如果点头,对自己的母亲而言是何其的残忍,可如果摇头否认,无异是对自己说谎。

两者,他都做不到。

最终,许嘉屹只得避开母亲的目光,不予作答。

赵安昀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对面沙发,将剥好的橘子递过去。

许嘉屹沉默着接过,橘子因为被赵安昀握了太久,落在他掌中带着些许的温热。

赵安昀在许嘉屹的肩膀上轻拍两下,正欲说什么,恰好这时住家阿姨走进来,“醒酒汤煮好了。”

“知道了。”

这话,像是回答住家阿姨,又像是回答许嘉屹。

说完,赵安昀从沙发边绕开,朝客厅外走去。

她的步子很轻,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落在许嘉屹的心里。

他握着橘子,回头。

“妈,对不起。”

赵安昀脚下的步子一滞,没有回头,只是说——

“妈妈希望你能把烟戒掉。”

-

林逾静是在春节假期的第三天回的家,她坐伍今遥的车,两个人各开一半路程。

一早出发,但奈何春节假期的高速路上也是车辆颇多,还遇到了两起车祸,时间一耽误,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黄韵芝一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小跑了出来。

她接过林逾静手里的行李包,又走到车前,要留伍今遥在家吃饭。

伍今遥笑说自己父母也在家眼巴巴等着自己呢。黄韵芝这才不再留她,让她小心开车,快点回家。

进了门,黄韵芝放下包,便急急忙忙要往厨房里去。

“妈妈下午做了你爱吃的,给你热热,你等一等。”

“不吃了,我不饿。”

林逾静的口吻不冷不淡。

黄韵芝收起脸上殷切的笑意,双手攥起身前的围裙,显得局促,“累了啊?那你先去休息,热好之后,妈妈再叫你。”

黄韵芝的语气近乎讨好,林逾静心里揪了一下,难以形容的滋味。

她最终还是妥协,走向厨房。

黄韵芝如获大赦一般,跟上她。

小小的厨房里,很快充斥着锅碗瓢盆间丁零当啷的声响,以及饭菜的气味。黄韵芝一头忙碌,一头用方言絮叨着乡下邻里的趣闻。说话间,她时不时扭头觑一眼身后的女儿,只要她脸上露出些许不悦,她便立马噤声

而林逾静坐在桌前,敷衍嗯几声。

十几分钟后,林逾静吃完饭,便要起身离开。

黄韵芝又叫住她,“静静再多吃点,今年你太瘦了......”

林逾静的口吻有些不耐,“不吃了,我困了,想上去洗澡睡觉。”

黄韵芝便不敢说话了。

林逾静走出厨房,提着行李包上楼。她从包里拿出从虞城带回来的洗漱用品,洗了澡后,便熄灯,躺在床上。

因为是老房子,隔音并不好,她在二楼房间里,依然能听到楼下厨房黄韵芝走动的声音。

约莫一小时后,所有的声响像是被整间老房子吞掉。

林逾静在阒静中睁开眼,悄声下楼,出门。

晚上八点多,深冬夜里的乡道已然冷清。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近半小时,冷风吹的她愈发清醒。

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便去了村里的小超市,买了两罐啤酒。一出门,便看到瞑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前的两束光笔直射过来,林逾静下意识别过头。

再扭过头时,车前多出来一个人,林逾静定睛一看,认出来,那人是赵安昀。

赵安昀穿着黑色的大衣,她直直走到林逾静面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还认识我吗?”

林逾静愣了愣,点头。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一聊。”

“什么事情?”

赵安昀没有回答,“到我车上聊吧。”说完,她便回头,坐回车里。

林逾静犹豫半秒,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握着啤酒的双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车里开着空调,比外面暖和许多,林逾静的心情也随之鼓噪起来。安静了将近十多秒,她只觉得这份静寂加剧如芒刺背之感。

最后,她实在熬不住了,嗫嚅着开口:“又是...关于我妈妈的事情吗?”

这是她最坏的设想了。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赵安昀亲自来找她。

“不是。”赵安昀在镜子里看林逾静一眼,声音极其淡。“据我所知,这些年,你妈没有再打扰我的生活。我今晚来找你,是为了你和嘉屹的事情。”

林逾静不受控地猛然偏过头,“我和他没有什么事情。”

但一说完,她又觉得,过快的否认其实也是另一种层面的默认。

赵安昀没有再去看她,回过头,从车前的挡风玻璃望出去,窗外的冬夜寂寥,旷远的风将远处的星光吹地稀薄。

好一会,她复开口 。

“我上半年做了一个大手术,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很多事情都想开了。包括你妈和我丈夫的事情,包括你和嘉屹的事情,我打算明年正式退休,和嘉屹的爸爸一起出国居住。”

林逾静握住那两瓶啤酒的力道加重,直到虎口的肌肉发酸,她才松开自己的双手。心脏却似乎变轻,一点点浮上胸口。

赵安昀平声,继续说道:“我,嘉屹爸爸,你妈妈,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为了嘉屹,我公平地看待你,也希望你能够公平的看待我儿子。”

最后,她直直地凝视着林逾静,“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林逾静一瞬不瞬地对上赵安昀的眼睛,直到眼眶酸涩,潮意染湿睫毛,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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