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受了伤？”
“千真万确，我收到的消息，那还能有假。”
一道屏风，隔开书案和软榻，这头伏晟在看书，那头莫怜和六师姐小小声说着话。
司空铃雨不悦道：“师妹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信，信，我自是信师姐所说。”
人受伤了。
若他真的飞升成功，莫怜大可悬下心来道一声喜，可听说他受了伤，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没有说，他会闭关多久。”
“不知道，”司空铃雨摇头，“不过我倒是打听出了另外一侧消息！”
司空铃雨满眼期待，等着莫怜问她。
莫怜无奈配合：“什么消息？”
“仙门不是每隔几年，都要举办一次秋猎嘛，”司空铃雨故作神秘道，“这次的受邀名单中，我们合欢宗也在里面。”
“他们不是最看不起我们合欢宗，每次秋猎，都以百般借口排除我们，”莫怜生疑，“怎么，这次倒是想起了我们。”
“据说，这是元执剑尊闭关前下的命令，”司空铃雨托着下巴，“他点名，要全部门派，一个不落，全部都要参加。”
“你说他如此大费周章，是不是还在找你？他找了你三年，还不死心，对你倒是挺痴心的。虽然我没见过他啊，但听闻他姿容既好，绝世无双，更是极其罕见的绝品灵修体，要我说，”司空铃雨劝道，“你不如从了他算了，反正你也不吃亏，没准他真得了道，还能带着你一块飞升。”
司空铃雨想得太过美好，莫怜比谁都了解他：“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让他知道，我接近他，从始至终就是为了他的修为，到时候不光是我，恐怕整个合欢宗都得跟着遭殃。”
万剑山为仙门之首，若能早点知晓他的身份，她根本不会去招惹他。
司空铃雨被说服：“也是，咱们合欢宗的处境已经够难的了，万剑山咱们是万万得罪不起。”
“师父，”伏晟盖过错笔拉长的那一页，捧着本书慢吞吞走过来，“徒儿有一处地方不明，不知师父可替徒儿解惑一二？”
“我来，”司空铃雨热心抢过伏晟手中的书籍，“你师父没有经验，不够我讲得细，哪里有问题？”
伏晟看着莫怜，不吱声。
莫怜轻抬下巴：“师伯肯指点，还不快谢过师伯。”
“多谢师伯。”伏晟行了个礼，指出自己的困惑，却听得心不在焉，目光老往莫怜那边瞥。
莫怜以团扇轻轻敲打伏晟的脑袋，轻斥道：“你不专心听讲，总看着我干嘛？”
“师父，”伏晟弱弱提问，“徒儿总是能听到师父口中提起一个人，那元执剑尊可是师父要躲的情债？他真的会伤害师父？”
“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操心。”
伏昇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内容，说明她们还是打扰到了他。
莫怜起身，正准备赶客，司空铃雨丢下书，兴冲冲道：“我我我，我来跟你讲，我最爱说你师父的情债了，说起你师父的情债啊，别人可能知道一些，但绝对没有我知道的那么细，尤其是这一段，我必须得给你好好讲讲。”
“你师父当年修为停滞了好长一段时间，正苦恼时，说巧不巧，刚好就遇见了一个有着绝品灵修体的美人，说起来，你师父如此年轻便能坐上长老之位，还多亏了他。可惜刚开始的时候，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师父，然而你师父是什么人？她长那么大就没被人拒绝过，对方越是冷脸，她就越来劲，你别看你师父这样，那缠人的功力可不得了……”
没完没了了还。
“师姐！”
莫怜瞪了眼过去，司空铃雨立马识相闭上嘴。
“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师妹的脾气一旦上来，连我都不敢惹，”司空铃雨急忙把书塞回伏昇手里，“小徒弟，你还是赶紧回去看书吧。”
打发了伏昇回去，司空铃雨急忙岔开话题，缓和气氛：“你这小徒弟，两儿月后当真要与其它外门弟子一道参见试练啊？”
“嗯，”莫怜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不太想提起当年的事情，“宗主和大师姐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如何。”
“那你给你这小徒弟测过灵根了嘛？”司空铃雨追问。
莫怜脸色重了几分：“测了，没测出来。大师姐说，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灵根太弱了，让我带他修习时间一段时日再测测看。”
“测都测不出来，那得有多弱啊，”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司空铃雨望了眼伏昇那边的情况，看人还在专心读书，应该是没听到，转过来将声音压得很低，“这种资质，别说两个月，怕是二十年都难，师妹我看……要不……你还是慎重起见比较好。”
“人是我带回来的，若是我现在放弃，等同于承认我看走了眼，”莫怜严肃道，“这是在打我自己的脸，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司空铃雨面露担忧：“那你可有半点把握？”
莫怜不慌不忙、保持沉默的样子快要急死司空铃雨了：“你看你！也不知道想想办法，光知道叫你徒弟看书看书，你知道要考什么嘛？这么多书，两个月来得及……”
“等会儿，”司空铃雨瞧见莫怜憋笑的样子，顿时冒出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知道？”
莫怜的表情耐人寻味。
“你真的知道？”司空铃雨陷入了怀疑，“怎么可能，那可是大师姐亲自出的题。”
“就是大师姐。”莫怜不逗她了，揭晓答案。
司空铃雨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是说，大师姐给你透题了！”
“宗门规矩，你我自小便懂，”莫怜道，“那日，大师姐特意多此一举，提醒我不要想着塞符给徒弟作弊，并暗示我跑得再快都没用。”
莫怜着重强调“跑”这个字。
“师姐你知道的，这种铁定被抓的事情，我从来不会自讨苦吃。”
“大师姐偏心！上次我徒弟的礼仪考核差一点点没过，我叫她通融一下都不肯，亏得我还以为她公正无私、一视同仁，我得去找她要个说法。”
司空铃雨气鼓鼓地走了，周围终于安静了不少。
书案上堆了厚厚一叠入门书籍，挡住了伏昇大半的身影。
莫怜拈着团扇走近：“看得如何？”
伏昇没信心：“师、师父，徒儿若是输了，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师父身边了？”
“你只需尽力即可，后面的事情再说。”莫怜认定的事情，从不轻易妥协，届时伏昇就算是输了，她也能想把办法把他给捞回来。
“看了那么久，可有什么不懂？”
莫怜给伏昇解了会儿惑，见伏昇实在看得专心，不忍打扰，又回到了榻上。
她先是端坐得直直挺挺，手里与她徒弟一样捧着一本书。
为师者，秉持着以身作则，率先垂范……
后来，她倚靠在榻上，书籍自她垂落的手中慢慢滑落，却始终没能听到它掉到地面的声音。
甚至不知何时起，另一头微弱的翻书声也停了下来。
伏昇接起滑落的书籍，轻轻放好。他坐于榻边，俯身逼近莫怜熟睡的脸庞，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想要立即占为己有，又怕一碰就会破碎。
她太狡猾了，你永远分不清她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
如果我说，我不会伤害到你和合欢宗，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太多的不确定，让他不敢去赌，那三年的折磨，痛到他再无法去承担她会消失不见的一丝丝可能。
干渴的嘴唇擦过莫怜的鼻尖，停在她那柔软饱满的唇瓣上欲落不落。
那里，他曾经尝过无数次。
如今却连碰一碰，都怕会把人给吓着。
极力克制自己内心叫嚣的欲/望，伏昇攥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泛起青筋。
半响，他咬咬牙，匆匆退了出去。
莫怜睡了大概半个时辰，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衣，侧眼望去，她那徒弟仍在全神贯注地看书。
屋里没有其他人，这件外衣明显是伏昇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
“什么时辰了 ？”莫怜坐起身，望了眼外面已经黑了的天色，想起伏昇还未辟谷，“别看了，先去吃点东西。”
“是，师父。”伏昇将看过的书，一本一本整齐摆好。
走到门口时被莫怜喊住：
“回来 ，把外衣穿上。”
“忘记了。”伏昇接过莫怜递过来的外衣，细细扣上。他的动作很慢，目光总是时不时往莫怜那边瞥。
“有什么话就说。”莫怜算是看懂了伏晟的一些表情，可她又不会吃了他，真不懂他在怕什么。
“师父，”伏昇怯糯道，“若是徒儿侥幸能够在试练中获胜，师父可不可以答应徒儿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莫怜饶有兴趣挑眉。
伏昇犹犹豫豫：“若、若徒儿赢了，师父能不能告诉徒儿，你的乳名叫什么？”
莫怜哭笑不得：“你如此执着于我的乳名作甚？”
伏昇反问：“师父的乳名，是否只有宗内亲近之人方才知晓？”
“嗯，那又如何？”
估计现在除了几个师兄师姐，也没人敢这么叫她了。
伏昇紧紧盯着地面，露出两只耳朵红扑扑：徒儿身边没有其他亲近的人，只有师父，徒儿、徒儿也想成为师父亲近之人。”
少年的心思竟如此深，她不懂照顾人，忽略了这只是个十余岁，需要人陪伴的少年。
莫怜一愣，随即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陷：
“好，你若能赢，我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