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合欢宗，花了七日的时间，路上什么尴尬早已烟消云散，反倒是这七日的贴心伺候，让莫怜对她这徒弟显得更加满意。
忍着骨头要散架的酸痛，莫怜被伏晟扶着走下马车，说得情真意切：“晟儿你要切记，往后千万得好好孝敬为师。”
下了马车，她从芥子袋里取出一面铜镜，一面检查脸上仪容，一面理了理颠簸所致的凌乱发丝。
后右手覆于左手手背，放于腹下，脊背伸得直挺挺。
“跟着我。”
一切就绪，莫怜扭着身子走得摇曳生姿。
通往合欢宗的入口，有两个。一个直接绕过外门，一个需得穿过外门。
换作平日，莫怜觉得麻烦，不会走外门这个入口，今日带着伏晟，她特意绕至外门，想要带他熟悉熟悉环境，顺便认认脸。
“九怜长老。”
“九怜长老。”
莫怜不常来外门，外门的弟子却全都认得她。
两百来岁，修至合体，自此名声大震，破例成为合欢宗史上最年轻的长老。
也是合欢宗内生得最为好看的妖女，一双大眼、两颊梨涡，紫白色的衣裙艳丽妩媚，精致的脸庞魂牵梦绕。
那便是她。
莫怜轻轻颔首，回应弟子的一一拜见。
“此为外门弟子的修习之所，”莫怜给伏昇介绍，“平日没事你不会到这来，但最好还是能认上一认。”
“这些统一身着黄色衣物的，便是外门弟子，而内门弟子的统一衣物，为朱砂色。在宗内，除了宗主和几位长老，剩下的便只有他们门下的亲传弟子，才能身着其它颜色的衣物，你初入门，尚未识人，可按照衣物的颜色来区分。对了，宗门里穿得最花枝招展那位，便是宗主。”
“九怜长老？”伏昇疑惑道。
莫怜解释：“合欢宗共有七名长老，大师姐名唤阮鸢，称作’一鸢长老’，二师兄名唤彭许，称作‘二许长老’，以此类推，我本该排第七，唤作‘七怜’，但我在被宗主带回来的那一批婴孩中，年纪排第九，乳名里便取了个‘九’字，宗里人叫惯了这个称呼，遂将‘七’改成了‘九’。
“傻站着干嘛？”莫怜发现伏昇没跟上，回头催促。
伏昇追上几步：“师父的乳名叫什么？”
“不是你该打听的，别瞎问。”
莫怜带着他熟悉了一圈外门的环境，“虽说你入门的时间晚，但你入的是我的门下，不管是外门弟子，亦或是内门弟子，按照辈分，都得唤你一声师兄，你只需记得，把头给我抬起来，我莫怜门下的亲传大弟子，没人敢轻易得罪。
莫怜在外收了个徒弟回来，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众多弟子前来围观，就连内门的，都等不住，提前跑了过来。
“这就是九怜长老新收的徒弟啊？生得好生俊俏，怕是二许长老看了都得自叹不如。”
“怪不得能入九怜长老的眼，就是这年纪……看起来会不会大了些。”
“能得长老青睐，一进门便是内门师兄，好羡慕啊。”
外门的弟子只敢悄悄议论，内门的弟子中，几个女弟子和莫怜自小相识，她们清楚莫怜其实并不难相处，直接大着胆子上去提问：
“长老，这便是你从外面找回来的徒弟啊？”
“嗯，”莫怜让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伏昇，往后便是你们的师兄。”
“伏昇师兄，”几个女弟子嘴甜，“师兄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们。”
“我叫蓉蓉，”一女弟子挤眉弄眼暗示，“师兄若是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找我，我什么都可以教。”
“想得美，”莫怜识破女弟子的意图，笑道，“我这徒弟开窍的第一次，怎么也得是个上等灵修体，你们呀，去霍霍别人去。”
“九怜长老！”人群走出个外门男弟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男弟子走近，打量伏昇：“此人资质平平，一看便过了入选仙门的年纪，不知是哪点能够得到长老青睐？”
几位女弟子爱开玩笑，莫怜没放在心上，但面对男弟子质疑，她倏地变了脸色：
“我要收谁，看上了哪点，与你何干。”
男弟子当众落质疑她的眼光，她不爽，却又碍于长老的辈分在，不打算与之多作计较。
“我们走。”莫怜带着伏昇要走，男弟子见状，扑通跪下，拦住了莫怜的去路。
“求九怜长老收弟子为徒。”
出其不意的走向，叫莫怜懵懂地眨了眨眼。她望向周围几个女弟子，女弟子中有人认得他，大致和莫怜说了下他的情况。
潘瑞。
入门短短几年，便修到了筑基初期。天赋不错，容貌上等，是内门选拔期望值最高的弟子。
之所以还没能进到内门，是因为内门弟子选拔试练，十年方开启一次，距离下一次试练，还差三年。
想是苦等难渡，又见伏昇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提拔为长老亲传弟子，心里产生不平衡，所以才有了这场闹剧。
“起来，”到了筑基，无人指点，很难提升，莫怜怜惜潘瑞受宗规限制，蹉跎年华，不想让他当众难堪，“你拜师的事，有机会，我会帮你与宗主说说。”
这是婉拒的意思，潘瑞却不死心：“长老即有意收徒，为何宁愿收他，都不愿意收下弟子。”
莫怜皱眉：“你有何不满？”
潘瑞抬眸：“九怜长老颖悟绝伦，才貌超群，门下弟子自当万中挑一。即便不是旷世奇才，也当是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选，恕弟子直言，他配不上九怜长老。”
“弟子自认，根骨、天赋、相貌皆不输于他，甚至敢大言不惭，他根本比不过弟子。长老放着自己宗门的弟子不挑，却在外面带回了个无能庸人，实在很难叫人信服。”
“无能庸人？”莫怜气笑了，“你是在指，我瞎了眼，对嘛？”
莫怜摆起脸的时候，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不怒自威。
在场众人全部屏声敛息，大气都不敢出。
潘瑞顿时心生几分畏惧：“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只是仰慕九怜长老，不想长老受此人蒙骗，收错了人，白白浪费长老一片苦心。”
“你的仰慕，我怕是配不上，”莫怜没了耐心，“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这么一闹，不光是我不可能收你，以后别的长老也很有可能对你有所意见，届时就算你入了内门，又当如何自处？”
莫怜俯身凑近潘润耳边，低声道：“我若是你，趁现在场面还没有闹得太难堪，我会选择立即起身，今天的一切，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否则，你先前嘲讽我徒弟的账，我会一并讨回。”
“还有，建议你回去多照照镜子。”
把脸色难看的潘瑞凉到一边，莫怜吩咐一旁弟子：“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不要让一鸢长老知道这件事情。”
“是，”弟子领命，“长老慢走。”
“九怜长老！九怜长老……”
不顾潘瑞的呐喊，莫怜领着伏晟先行离开。
一进内门，她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六师姐。
“我是不是来晚了？”六师姐匆匆赶来，懊恼道，“我就不该顾着和她们闲聊。”
她喘着粗气，余光瞥见莫怜旁边站着个形貌昳丽的少年，眼睛瞬间睁得圆溜溜。
“哪找的？”六师姐绕着伏昇来回走，满脸兴奋，“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让二师兄见上一见，看他还整日在不在我面前臭美，说他是宗内第一美男子。”
“二师兄不在宗内？”莫怜拉过六师姐，挽着她的手臂。
“别提了，”六师姐白了个眼，“情债又追上门了。”
莫怜了然：“躲出去也好，省得连累我给他擦屁股。”
“对了，”六师姐目光流连在伏昇身上，“你还没告诉我，这徒弟是哪找的。”
莫怜锤着腰：“改日再慢慢跟你说，累死了，先让我回去歇会儿。”
路上，六师姐迫不及待和莫怜分享了两个新搜刮来的八卦，莫怜脚步一顿，忽然想起，“师姐，前几日，万剑山出现五行雷劫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
伏昇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
六师姐点头：“听说过一些，怎么了？”
莫怜：“我听闻，他飞升了。”
“谁？”六师姐反应了片刻，“哦，他啊，那不是挺好嘛，你躲他躲了三年，三年不曾出宗，现在他终于飞升离开，你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找人双修……”
越说越歪，莫怜忍不住打断：“你当真没收到半点消息？”
“什么？”六师姐没明白过来。
莫怜提醒：“元执剑尊飞升的事情。”
六师姐一拍排脑袋，恍然大悟：”对呀！飞升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我半点风声都收不到，我得去问问。”
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挑衅，六师姐一溜烟跑走。
周围只剩下她与伏昇二人。
“师父，”恍若被抛弃的小孩，伏晟失魂落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要去找别人。”
又来了，莫怜是真的拿她徒弟这幅模样没办法，“没有的事，别多想。”
“那师父还会去找别人么？”
“不会。”
“只有徒儿一个？”
“嗯。”
莫怜很少哄人，把人拐进宗，一进来就遇到这种事情，是她对不住他。
“师父说的话可当真？”
徒弟缺乏安全感，莫怜无奈：“当……真。”
“徒儿相信师父，”伏晟笑得明媚，话语间似有所指，“不会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