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回座位坐下，早上找出来凑数用的英语书还在摊在桌面上。
陆宁长吁一口气，这一早上实在太赶了，瞟一眼同桌的书页数，照着翻到同样的地方。
上课铃声刚落，一个浅棕色头发、发尾微卷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小碎花裙子，看着很年轻，大概就30岁左右，应该就是英语老师了。陆宁早就忘了英语老师的名字，抬眼望去只觉得讲台上人熟悉而陌生。
“Good Morning, Everyone！”这位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就自动进入了上课模式，她拍了拍手示意安静，接着语速很快地说道，“早上好，同学们！今天我们的任务比较重，首先我们要复习一下旧的一章，其次要开始上新课了，我们争取今天两节课把新的一章的前两节解决掉，所以大家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来跟上。复习我们就采用听写的模式。那下面就再给大家10分钟的时间回顾一下第一章的单词，然后我们来听写。”
“啊？？？要听写？！！”
“为什么昨天不说，真是的，我早上光读课文了……”
“幸好，我早上看了下单词……”
……
不出意外，听到这番话后叽里咕噜的抱怨声此起彼伏，“惊喜”总是会让学生惊慌失措的，但是这位英语老师显然并不打算理会，“抓紧时间，不要再磨蹭了，10分钟。等会儿我们照例找两个同学上来听写！”
“不是吧？！”听到这里，陆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去在黑板上写，这要是抽中了那真是“幸运”。一时间，教室里背诵的声音都高昂起来。为了不至于等会儿听写时太过惨淡，陆宁认命地把书翻到最后单词表的部分开始速记。幸好，她高考英语还算可以，前不久才又重新刷了六级分，对英语还算熟悉。
十分钟过的很快，好不容易熟悉完单词，英语老师就示意暂停，她点了两个人，恰好一男一女，陆宁听着名字都挺陌生的，但这种事只能说幸好没抽到自己。
没时间找自己的听写本了，陆宁随意地从一个本子上撕了张纸凑合，勉强把记得的都写上，词组句子之类的只能随缘了。
“好，同桌交换更改。”英语老师拿着书在教室里走动着，边报答案边讲解。
终于改完拿回了听写纸，看着纸上不少的红色叉，陆宁只能庆幸自己并没有一回来就要去参加高考，高中英语考察的知识点比大学的细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陆宁记着笔记不由想到，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高一时的英语老师讲课效率这么高，节奏太快了，稍不注意就跟不上了，这就快讲完第一节了。这真的是高一么？她好像完全没有印象。人好像身处在某个环境中就会不自觉地套上一层壳子去自动适应那个环境，陆宁这一整节课心思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英语老师走。
“叮铃铃……”第一节课下课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刚上课还没觉得，这下等英语老师离开教室，陆宁感觉自己快饿死了，打开抽屉，拿出了早饭，还算有点余温。
卤过的茶叶蛋冷了后味道有点大，在教室里吃不亚于生化武器，陆宁起身接了杯热水打算到教室外面去解决，正好吃完可以把垃圾扔掉，免得“毒害”自己的课桌。
果然能在学校食堂旁边单独开起来的窗口绝对是有实力的，糯米鸡味道很不错，虽然外面那一层略焦黄的锅巴这时已经软了很多，但吃起来还是很香；茶叶蛋也是，时间煮的够久，调料的味道已经完全渗透到最里面，是陆宁最喜欢的那种。
熟悉的味道让陆宁放松很多，也有闲情望着教学楼下来去的人影放空一下。
好像真的回来了啊。……
“秦若楠，What is your dream？”英语老师提问，大概是想给高一的学生一些人生启发，英语书第一章就是一群人在讨论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外交官。”回答问题的是坐在陆宁左边的同桌，这个齐刘海的女生说出答案时甚至没有丝毫犹豫，英语口音也很标准。
陆宁记得秦若楠，她们俩刚开学的时候做过一个月短暂的同桌，但之后月考结果出来，老师重新调了座位，就再没能重新坐在一起了。
陆宁记得那时候她刚进Y中，很不适应Y中的快节奏教学方式，再加上镇中学初中不像市里的初中跟市里高中联系紧密，有好些初高中衔接的知识她们学校都没教，所以跟高中知识接轨时就有些脱节，她完全跟不上高一的课，于是开始自暴自弃地沉迷看小说，当时秦若楠还劝过她几次。
“非常好！”英语老师显然十分满意，面带微笑地夸赞她并继续追问，“那你会为此做出哪些努力呢？”
秦若楠看起来很从容，心里对这个问题仿佛早有答案“首先，在高中阶段我会努力学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学好英语，争取高考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到大学后，我会根据情况选择再学习一门其他语言，然后通过一些实践努力提高自己的语言能力水平，争取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相关部门做一名工作人员，然后朝着外交官的方向努力。”
听着秦若楠调理清晰的回答，陆宁心里明白过来，原来她这么早就有明确的规划了，难怪那时候她会选择去北外。
陆宁记得，秦若楠一直是那种非常沉静的性格，她的话不多，好像总是在默默努力。陆宁不管是下课去食堂去的晚了或者回来得早了，都会发现秦若楠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着事情，就好像她一直在那个座位上没有离开过。有时候陆宁也会疑惑为什么她高一的时候就这么拼，但是都没有深想，只心里隐隐佩服。
今天一切都有了答案，少年人的志向早已在课堂上尽数说出，并一直坚定执行，只是当时在场的人并没有在意这一次无关自己的随机的课堂提问和回答。
“非常棒！”英语老师显然也没想到她能回答的如此具体，“非常高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坚持下去，然后祝你成功！”
“齐勋，你的梦想是什么？”秦若楠的回答明显让英语老师的情绪高昂了不少，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齐勋，语调都轻快不少。
但她注定会失望，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值得在这个时候深思。一个小个子男生慢慢站了起来，很随意地说道，“我没有梦想。”
陆宁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想他还真是一直这么酷啊，竟然还留着这么非主流的刘海，而且喜好也一直没变，宽松白色体恤加蓝色牛仔裤。
“没有梦想？？？”英语老师有点难以置信甚至生气，皱着眉头十分费解地望着他，“什么叫没有梦想？人怎么会没有梦想？！”
齐勋没有迫于老师的压力开口再补充什么，只是一脸淡定地看着老师。
但就是这样“没有梦想”的齐勋，走的比她知道的所有人都要稳。他好像一直是这样，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专注当下，踏实往前走，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他考上华东理工，再申到帝国理工的全奖，陆宁一点都不惊讶。
“你坐下，自己再好好想一想。高中生了，对自己人生要有个起码的规划和期待。”英语老师显然很不满意他的回答。
“我们再找一位同学，”英语老师翻了下手里的班级花名册，“陆宁!”
陆宁还在想齐勋的事情，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才站起来，有些措手不及。梦想是什么，现在的她回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梦想是什么。以前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我的梦想是将来成为一名小说家。”
英语老师追问，“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小说家？”
为什么？陆宁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小说作家呢？
陆宁回想了下，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是抱着电视剧度过的吧。
小时候，陆宁爸爸因为工作原因不常在家，妈妈大部分时候身体不太好，没有太多的精力陪她。她家那时候还在村里，一般来说还是有挺多小朋友一起玩的，但是小孩子没有拘束一有机会就喜欢去山上疯跑或者山后面的水库边玩，她妈妈担心她的安全，很少让她外出和别人玩。所以一个人看电视就成了她主要的娱乐活动。
小孩子总是自娱自乐的，何况那时候有电视看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所以虽然被限制在家里，但她还是很开心，而且她很喜欢电视里的那些故事，喜欢故事里的世界和人物。那些故事和人物陪伴了她的成长，给与了她快乐，所以她也想能写出故事来。
“因为小说里的世界可以让人体验现实无法经历的东西，好的故事能给人带来快乐，我想成为用故事给人带来快乐的人。”
“这个回答很有意思，”英语似乎有点惊讶，随即点头赞同，“非常棒的想法！请坐。”
英语老师还在继续讲解课文，但陆宁已经没心思去听了。原来她也是有梦想的，但是有又怎样了。她没有为此写过哪怕一个字。
从进Y中再到去S中复读，再到进入大学，陆宁回忆起这一切只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她时常感觉自己好像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这种感觉应该是从初中的时候开始的，但是并不频繁，在进入高中之后却更加强烈。
那时候，充斥在她生活中的是无尽的情绪和内耗，她好像永远学不会处理那些东西，每当她奋力挣扎出来关注一下学业或者其他的东西，就又会被新的情绪所缠住，永无止境。
所以最后，她选择慢慢跟所有人断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