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劫天子(1 / 1)

谢家盛产疯批,李微言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

“陛下不怕我是来害您的?”李微言又道。

“那无论你背后之人给你多少,朕都能给你十倍百倍。”谢承旸一副病容,却生了一双锋利的眼睛。

李微言微微后倾,轻点了一下头。“所以陛下,想要我如何救你?”

谢承旸有些神经质地左顾右盼,身体微微发抖,就好像这金殿之中仍有危险蛰伏一般。“现在,带朕,逃出去。”

“?”李微言愣怔了片刻,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们谢家人还真是别具一格的有趣,这整座皇宫都是你的,却来求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帮你逃出去?你就不怕我反手把你卖了?”

谢承旸仍是盯着她。“那就是朕命该如此。”

“啧。我若是帮你逃出去,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但凡离开这宫门一步,我就会被天下通缉,到时候莫说是千两黄金,怕是连一个子儿都捞不着。我若是不帮你,又待如何。”李微言双手环抱,金眸微眯,一副讨价还价的商人模样。

天子的把握并没有那么大,但也并未漏怯,他瘦削的指节捏得发白,定定地盯着李微言,明明是个病弱的少年,竟有几分神似谢渊。“那么你究竟是不是天师,便是朕说了算了。”

“好。”

谢承旸有些意外,劫出天子这样天翻地覆,要诛九族的事情,本以为还要威逼利诱一番,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痛快。

“出去是没问题,但,恐怕得委屈陛下了。”

众臣在殿外等候,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殿中动静,雍王焦虑地来回踱步。

又等了一炷香,雍王的耐心耗尽,让太监去殿中探一探。太监很是为难:“陛下说了没有召见不得入殿……”

“你若是不去,本王现在就把你的脑袋斩下来!”雍王是皇帝的叔父,腰间佩剑是先皇所赐,即便是宫中也无需摘下。

小太监畏畏缩缩地跪地磕头,然后小跑着到崇德殿前。众人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然后不多会,殿中就发出一声惊叫,小太监惶恐狼狈地撞开殿门,一个趔趄摔到在地上,他指着殿中,声音抖得似筛糠一般:“陛下,陛下不见了!!天师也不见了!!”

“什么?!!”

整座皇宫瞬间乱作一团,雍王连忙再去看,本来一同守在殿外的那个仙童也不见了踪影。

“那个江湖骗子把陛下劫走了!!来人!立刻封宫门!严查!”

宫人侍卫们立刻将宫门层层关闭,四处搜查。李弃心中暗骂一声老女人坑我,他暴露了天师是李微言,众人都知道他是她儿子,如今她惹了这么大的祸,他怕是也逃不脱。这该死的皇宫还有法术禁制,无法施法,只能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跑路。

此刻皇宫外,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青年正挽着一位病弱女子,低着头快步向着皇宫的反方向走。身后大内侍卫策马夺路狂奔,险些撞到二人。青年一个侧身将女子回护在两臂中,皱眉挥散面前马蹄溅起的烟尘。

看着策马远去的侍卫,“女子”蹙眉道:“他怕是去传讯,城门要封了。”

青年挽着她转入交叉纵横的窄巷之中,躲避着满城动员起来的追兵。重甲的京城御卫奔跑起来的动静几乎像地震一样,把烟尘震得满天纷飞。

“我说陛下,这回我可算是舍命陪天子了,事后若是不给个几千两黄金可说不过去啊。”青年模样的李微言苦笑着松开了挽着女子的手。

“天师竟如此贪财?”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谢承旸,只不过此时他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还穿着轻纱襦裙。好在他本来长得就算秀气的,又很瘦,脂粉遮住脸上病气,穿着女装也没有太过突兀。

或许是化妆化得有些匆忙,腮粉还没匀开,身体不好跑了几步路就开始喘,汗水还花了半面妆。李微言熟练地掏出脂粉来帮他补妆。

“瞧陛下说的,我如今可是假扮天师劫走皇帝陛下的狂徒,素质追求低下一点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头往左偏偏,我把粉补上。”

谢承旸配合地偏过头。“你……叫什么名字?”

李微言哭笑不得:“陛下,你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敢跟我跑出来?”

“名字没有那么重要,而且你这种江湖人,估计假名多的是。”谢承旸默认了她就是假冒天师的江湖骗子。

“李微言。”

“什么?”

“我说我叫李微言。”

“你入戏倒挺深,李微言是承元年间天师的真名,虽没有记录册中,民间不知,皇室却是一清二楚的。”谢承旸盯着她。

李微言这会知道他为何有些谢渊的神韵了,这双眼睛还真是一模一样,锋利的像草原上的头狼,遗传得真好。或许也是因为他跟故友的这分相似,她才鬼使神差地出手相帮。

“好好好,那您就直接叫我方士。”补完粉又顺便把腮红匀了开来,不过一个男人拿着脂粉帮女人补妆在外人看来确实有些奇怪。

“方士,你可知道城中还有什么藏身之处?”

李微言抬眼:“怎的,您不想办法出城?”

谢承旸冷笑一声,眼中有些苍凉,似是自嘲:“天子出了京城,还是天子吗?”

正说着,一只长得有些像隼的青鸟落到李微言肩头,附耳叽喳两声。

『大人,官兵已经把小院给端了,我提前通知了守院人撤离,这下是回不去了。』

李微言点头苦笑:“真快啊…那地方连除妖司的人都不晓得呢……二娘子估计要气死了。”

谢承旸疑惑道:“你在跟鸟说话?”

“是啊,鸟语而已,一些江湖方士的小伎俩,您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好像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京城中一时间兵荒马乱,商贩们早早收了摊关了店,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留云居也不例外。不知是谁传说是假天师劫了皇帝,所以御卫才全军出动搜捕。

“咚咚咚。”

敲门声响。凌长风第一反应是官差,可官差敲门应该不会这么轻,他有些犹疑地前去开门,门外却站着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看起来有些清秀又有些朴实的男人,一见到他便展露笑颜,热络地上前打起招呼:“长风表弟!好久不见啊!”

而那个女人,似乎病恹恹的,虽然脂粉遮住了些病气,还围着一条围巾,但仍然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唯一违和的是有着一双与弱柳扶风的病容并不相称的犀利眼睛。

“你是?”凌长风后退半步,怀疑地打量着眼前二人。

“我是你表哥许晃啊,这是你表嫂贾凤,不认得我们啦?”男人笑着走过来,不顾凌长风的警戒直接熊抱了上去,还拍了拍他的背。

凌长风不喜欢与陌生人靠得过近,男人一贴过来他就皱起眉头,正要将其推开,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药草香味。“您……?!”

“进去再说。”李微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随后又恢复汉子粗犷的声线:“哈哈哈,表弟,我这些年可想你啦!你嫂嫂身体不好,受不得风,我们快进屋吧!”

“好……请,请进。”凌长风十分疑惑地看着李微言小心地挽起那位被称作嫂嫂的女人,如果他的眼睛没出问题,那位嫂嫂围巾下的脖子上的好像……是喉结?

她这又是演的哪出?

待李微言回到屋中,关上门窗,谢承旸有些神经质地抓住她的袖子。“那个人,可信否。”

“您若是信我,便可以信他。他便如同我本人。我瞅您这性子不像是会轻易信任别人的,您怎么会信我呢?”李微言给他倒了杯热茶。此时的谢承旸好似惊弓之鸟,最需稳定心神。

谢承旸松开她的袖子,有些神情恍惚地低下头。“朕也不知……只是觉得,你一定会救我。”

看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是半疯不疯了。李微言突然搭上他的脉,吓了他一跳。“……气血两虚…奇怪,你如此年轻,又非短命之相,怎么脉象上看不像是病,而像是油尽灯枯一般。”

“你还会看病?”

“那是,在下出门摆摊,幡正面写测字算命,反面写包治百病,算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医学造诣,此番进宫也是真心想赚那一千两黄金。”李微言继续听脉。

“……事成后朕给你两千两。”

闻言,李微言立刻拿出一张欠条和笔墨纸砚,让他签字。谢承旸的嘴角抽了抽:“天子一言九鼎……还需要写什么欠条。”

“那可未必,我们走江湖的可不信这个,只信白纸黑字和红手印,您要是带了玉玺也可以按一下。”

“……”

谢承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所托非人。

待到李微言把谢承旸安置好,凌长风立马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师父,屋里面那人究竟是谁?”

他的语气有些刻意掩盖的急迫。

淳朴的汉子脸上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从容不迫又平淡地丢出了一记惊雷:“当今天子。”

凌长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皇宫里的那位天子。”

凌长风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天子的方向,又看了看她:“所以……那个假扮天师,混进皇宫,然后又劫出皇帝的人,是您?”

李微言挑眉:“对。”

凌长风倒吸一口凉气。“为何??”

“他求我了,我就帮了。”李微言说得很是云淡风轻,简直好像是扶了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平常。

“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显就引了波大的,大得差点天翻地覆。

李微言拿着两千两黄金的欠条美滋滋地显摆。“而且皇帝可是说了之后给我两千黄金,黄金啊。”

凌长风简直无语至极。“您要是真的很喜欢钱的话……以后我可以从商。”

“小子,商也不是那么好从的。等这两千两到手,为师分你……二……一百两。”

凌长风沉默了一会,回了卧房,从自己的箱中取出了所有积蓄,然后尽数塞给了她。

“?”李微言拿着银票和银子,一脸的茫然。“你这是?”

“往后,我的便是你的。你若是喜欢钱,等我们成亲以后,我就多赚些钱,全都给你。”凌长风将她的手往回推了推。

李微言笑着把银票塞进怀里,摇了摇头。“你小子想得倒美,钱我收下了,其他的我可未必答应。”

两个男人在走廊里拉拉扯扯眉目传情的一幕正好被赵广逮了个正着。

本来凌长风还在思考要怎么向赵广解释这情况,谁知李微言直接先他一步迎了过去,音容笑貌表现的全然就是一个从乡下来奔亲戚是淳朴农汉:“哎呀你就是我们家长风的朋友吧!我是他的表哥,长风这些年一个人行走江湖可不容易啊,多亏了你们这些朋友照拂,我替长风他姑姑谢谢你了,我这还有从老家带的一点土特产……”

“哦哦……原来是表哥啊,你好你好……”

谢承旸到了留云居之后依旧很是不安,凌长风也不敢随便上前招惹,便同李微言一起在药房煮安神汤。“师……表哥,那位……贾凤,出来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李微言蹲在药炉前,拿着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炉火。药炉灶心的火舌舔舐着药罐,随着风扇进灶口,时不时飘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子,落在半空消散。“为你好,你还是别打听。对了,你这几天不是在调查长生教么?他们那长生丹我琢磨过一阵子,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但我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别碰。”

因高温而稍有些扭曲的空气的另一边,凌长风抬头看了一眼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白发男子的虚影,立刻错开视线,低头应了一声。

“嗯。”

煮安神汤虽然并不是什么费神麻烦的事情,但谢承旸的身体状态极差,就连这安神汤里李微言都去除了几味有可能刺激到他的药材。等药汤煮沸,便合上一半的灶口,等小火慢煮。

凌长风似乎有些走神,眼睛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似的。李微言好奇地环顾四周,并未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这里清清静静的,连阿飘都没有。

她其实挺喜欢这样跟他安静坐着一起煮药的,以前在竹庐时就是如此。那时她借着师父的权势,始终秉承宽以律己,严于律徒的理念,支使着凌长风跑来跑去,打杂跑腿,苦练体罚。所以她其实到现在也没太搞明白凌长风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她的模样顶多算得上清秀,丢人群里就看不见了,脾气更是算不上好。他究竟是喜欢自己天天把他摁药桶里听他鬼哭狼嚎,还是喜欢自己时不时拿着根教鞭体罚他。

李微言仔细回想了一遍,觉得都不大可能,因为同样的情况她就绝不可能喜欢长戎,而且长戎长得还挺好看的,威武霸气,跟那种天王挂画似的,但她只要想到他那张铁板脸就打寒战。

她伸手捏了捏凌长风的脸蛋,有些感慨。“怎么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唉,还是奶娃娃好。”

凌长风的目光落回她身上:“您不想我长大么?”

“奶娃娃好欺负,还好骗,现在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剑侠,谁敢欺负你。”李微言半开玩笑道。

“您可以。”凌长风低眉。“您可以欺负我,骗我,我都甘愿的。”

“我骗你做什么?”李微言笑了笑,揭开砂锅盖,扇闻了下味道,点了点头,便将药汤倒出,乐呵呵地就要给金主端过去。

凌长风跟在她身后,回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药炉另一边的那个白发男人。那男人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着他旁边的那个人。

『言儿……』虚影唤道。

李微言并没有听见,端着药碗径直走了出去。凌长风的耳边却突然被一声又一声唤声包围着,他冷冷地盯着那个面露忧色的白发男子,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粒药丸咽了下去。那该死的、烦人的、折磨的虚影和幻听登时烟消云散。

已死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地死透。

还好,她看不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