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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鼠硕鼠,无食我黍(1 / 1)

李微言不信邪,又敲了一会门,里面的姑娘就是不应声,过了好半天,门开了,但迎面过来的是一盆脏水,还好李微言反应迅速,闪得及时,她刚要跟泼水的姑娘好好理论一番,大门又被恶狠狠地关上。

这一顿闭门羹是给吃了个结结实实。

李微言眼中金光一闪而过,额上的红绳有了反应。

看起来竹山确实不在。

既然不在,她就没必要在门口纠缠了,拎上烤鸡找个茶馆先歇歇脚,小镇子的茶馆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茶也淡得像水一般,不过也是,旱情刚解,茶馆估计重新开业没几天吧。

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没看见美人迎门倒是先接了一盆脏水,李微言实在郁闷到了极点。

她才走了几天啊,竹山就找新姑娘啦?

李微言迁怒似的恶狠狠地掰下鸡腿,找新欢是吧,她一口都不给竹山留!但鸡肉的香气很快引来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站在店外面,看着鸡流口水。

李微言看了看窗外的人们,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烤鸡。

于是她就连手里这几只鸡也没保住,只能继续喝那淡得没味儿的茶。

茶馆老板笑呵呵地说客人实在是太心善了。

“反正我本来也不饿,吃了也是浪费。对了老板,听说贵镇来了一位神医?”

一说到这位神医,老板就跟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先是大讲特讲神医如何如何不可思议的奇闻异事,之前其他郎中断定必死的绝症,神医一来轻轻松松就给治好了;又讲神医仁善,不收穷人的诊费,还开放义诊;最后还特意强调了神医的美貌,镇上的姑娘没有不倾心于他的。

是啊,气死了,他怎么过了青葱年华还是长得好看啊。

“真有这么高明?那神医在何处义诊?”

“就在镇北的苦水巷。”

李微言又点了杯茶,老板转头去泡,泡好端出来,座位上已经没了人,他连忙上前查看,只见茶碗里放着一块碎银。

苦水巷这个名字取名于井,这里的井水打上来都是苦的,因此有些家产的百姓都不愿意住在这,但胜在建得宽敞,穷人们能在巷子里堆个棚屋栖身,时间久了,这一片便成了棚户区。李微言这一身粗麻布衣裳,在苦水巷里都显得有些干净过头了。

本就是穷苦人聚居,这旱情又使得粮价飞升,这一趟罪遭下来不知饿死了多少人。

李微言顺着巷子一直走到头,宽敞的巷口挤着不少人,隔着人群远远一看,一个白发的挺拔身影静静地坐在其中,低垂着眸子,耐心地替每一个病人把脉看诊。玉树临风,眉目如画,就好像当真是谪仙人下凡来救世了。

他向来是有洁癖的,但面对脏兮兮的病人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就好像是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似的,李微言又傻傻地站在那看出神了。好一会才被人撞得回过神来。

竹山诊完一个病人,用烈酒给银针消毒,下一个人便坐了过来,伸出一只白净但有着刀茧的手搭在桌面上。竹山怔了一下,这只手他再熟悉不过了,一抬眼,果然见着一张憨笑的傻脸。“竹先生,我身体不舒服,你也给我看看吧。”

他心头一动,面上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何处不舒服?”

“头疼,胸口疼,胳膊也疼,睡也睡不好。”眼前人另一只手托着腮,笑眯眯的,在这脏兮兮的棚户区里显得格外明媚。

竹山象征性地搭上脉,目光却敏锐地落在她胳膊上已经淡去的瘢痕上,抬头再看,她鬓边的头发还被燎了几缕。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压了下去,似乎是因为发现了他的不悦,她胳膊上的瘢痕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

又是这招。竹山心中更加烦闷,几乎想立刻把眼前这小个子逮到没人的地方,扒下衣服看看是不是又是一身伤。她怎么就不晓得照顾自己呢。

还未等他开口,周围人便开始起哄:“这哪是看病来了,这是看人来的吧哈哈哈。”

竹山收回手,眉头也不抬,还是冷冰冰道:“甘草煮水即可。”

这是打发花痴女的惯用药方。周围人哄笑得更大声了。

李微言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被赶到一边。“别挡着我们后边人看病!”

李微言本就不高,颓废佝偻着背就更显得小了,竹山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又诊了两人,再抬头看时,那张熟悉的脸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竹山一瞬间有些慌乱又有些失落,四处张望却依然没发现她,病人看竹先生神情不对,还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了,吓得不轻。视线里没寻到那人,竹山也不好起身去寻她,只得继续给人把脉看诊,却难以避免地心神不宁。

不多会,不知从哪蹿出一只白身黑爪的狐狸,旁若无人地溜达到竹山义诊的摊位旁,然后跳到他大腿上舔爪子。

“哪来的野狐狸,在这耽搁先生看诊。”几个路人要上前捉它。

竹山的袖子却护住了狐狸,“这是我养的,诸位不必担心。”

狐狸得了允准,大摇大摆地把尾巴一盘,窝在他腿上睡起大觉来。竹山轻轻松了口气,那张冰山般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摸了摸狐狸柔顺的皮毛,然后继续给百姓看诊。

待到饭点,一个姑娘推着小车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周围的百姓显然也认识这小姑娘,热情地打着招呼。“哎呀,洛姑娘真是勤快,还给送饭来了。”说着还有几人上前帮忙推。

“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小姑娘笑着把碗筷递了过去,与百姓们闲聊了几句,便把小车上最精致的食盒端起来,小步跑到竹山面前。

“竹先生辛苦了,请用饭吧,我特意请人去后山抓了野鸡来给你补补身子。”揭开食盒,里面的美味菜肴精心摆盘,显得可口无比。周围人看到竹山的菜最不同,都乐得起哄:“竹先生好福气啊!”

谁知竹山还没说话,他腿上的狐狸倒是被动静吵醒,从桌底下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来吓了那姑娘一跳。狐狸一看见她,耳朵都飞了起来。

这不是之前泼她水的丫头吗??

一时间它身上白净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好漂亮的狐狸!”小姑娘伸手想摸它的头,但狐狸立刻龇牙低吼,吓得她收回手。狐狸看到桌上精致的饭盒,灵巧地跳起到桌子上,然后果断埋头大吃一口。

“不可以吃!这是给竹先生的!”小姑娘情急之下就把狐狸扔了出去,然后赶紧把狐狸吃到的部分挑了出去。竹山却没在乎那食盒,而是起身跑到那小狐狸的身边,紧张兮兮地查看它有没有摔伤。

“疼不疼?”竹山摸了摸狐狸的小脑袋,那小狐狸竟然就嘤嘤地叫了起来。竹山心疼地把它身上的灰土拍干净,抱起来顺顺毛。

那姑娘尴尬地站着,“竹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竹山冷冷道:“洛姑娘,我说过你无须做这些。”

“可竹先生的救命之恩我怎么能不报呢?”

狐狸悄悄露出脑袋看戏。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职,你无须报我。”

竹山放下狐狸,收拾起药箱和医案,将她晾在了一边。小姑娘局促地站着,觉得周围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尴尬极了,那只狐狸却跳上桌面上下打量她。

长得……还行。

年轻小姑娘嘛,总之难看不到哪去。十几来岁,会被美貌蒙蔽双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竹先生觉得不必报恩是您自己的事,我却不能失了道义,总之,我一定会报您的恩。”

竹山整理好药箱,轻咳一声,狐狸就乖乖地走到桌子边被抱了起来。竹山没有接她的茬,只是抱着狐狸就走了。

怀里的狐狸哼唧唧地摇着尾巴。颇有些被偏爱的得意。

再回到住处时,竹山轻轻地把她放在床榻上,然后把药箱放下。再回头时,床上已然躺着一个衣着清凉,凹凸有致身材修长的美貌狐耳女人,竹山看愣了。

“哼哼哼,怎么样~”

竹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抱错狐狸了。

美人看他没反应,立刻坐起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阿竹?”

还好,没有抱错。竹山回过神来轻轻抚着她的脸庞,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这可是狐妖的独门本事,变成美人哦,是不是很好看,比其他人好看多了吧。”李微言得意地甩着尾巴。

“你……吃醋了?”墨色的眸子扫过她浑身的每一处。李微言可从来都不会在乎自己皮囊的容貌,这会儿却像孔雀开屏似的,简直是把自己摆盘好了让人来吃。

“没有,没有的事。”李微言嘴上是这么说,尾巴甩得连天响。

竹山俯身下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言儿不必变化成这般,原来的样子就很好。”

声音在耳廓中轻轻的振动和暖流让李微言浑身一颤,缩到他项间。“阿竹不再生我的气了?”

“我本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竹山默不作声地环上她的肩背和腰肢。

“那为什么不留个口信就搬到新地方来?不是生我的气是什么?”李微言支起身子,半跪坐起来,让自己高他一点。

贱兮兮的狐狸是这样的,得了理就开始理直气壮起来。竹山轻笑一声,她这个高度,揽上她的腰就更合适了。李微言正儿八经地想跟他辩个对错出来,却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似乎歪到了别的方向上。

“你留了封书信就离家出走,不是你先气我?”

“我那不是离家出走,我那是陛下……”话没说完就被封上了嘴,唇齿间柔软的触感让她的气势荡然无存,轻易地便被推倒在床上。

竹山宽衣解带的手法娴熟异常,呼吸也越发重起来。大半个月枕边无人,佳肴这样送上门来,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可爱,还这样不设防,要知道他可并非柳下惠之辈。

只是身下之人顶着一张陌生的脸,终究还有些不习惯,他一边低头哄着妻子变回原来的模样,一边双手游走于她周身。

竹山意乱情迷的神情是十分具有冲击性的,尤其是这张脸离你咫尺之距的时候。李微言大脑过热宕机,以至于竹山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若是说竹山没有半点生气,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从粗暴的动作来看,他的怒气应该是撒在了正确的方向上。

不仅是因为怒气,主要还是妻子嘤嘤求饶的模样十分可爱。撇起耳朵缩着尾巴,金色细瞳的瞳孔扩大,像猫儿一般。明明在求饶,偏偏柔软的毛又撩拨得人心神恍惚,忍不住想再多欺负她一些。

竹山是完全明白的狐狸精的好,志怪故事里总写狐妖惑人是有根据的,确实很难不被惑到。

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夫妻与小情侣的区别便是可以用成年人的办法解决争端。当然,饿了大半个月的壮年男性解决问题的办法可能就更粗暴一点。

这却是苦了李微言。

看看身上的牙印,谁看起来更像犬科动物??她可是怕伤着他都收着牙的!哪里没有生气,他明明就生气了!男人的话没一句能信。

而竹山哄老婆的手法也依旧是老一套,“今天想吃什么?”

“你当我还是刚成亲的小丫头片子吗?”

“鲜花饼和桂花糯米糕?”

“……好。”

百试百灵。

其实在这个地方找到这些糕点的原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买倒是也能买,但价格几乎翻了十倍不止。盐糖的价格贵得离谱,旱情虽然解了,可这一季的粮食却已经绝收,米面价格居高不下,糯米就更是昂贵。

寻常人家仅仅是活着就很辛苦了。

“皇帝已经从国库调了大批粮食赈灾,并命令各州郡严压粮价,灾区竟然还是这幅光景。”李微言皱着眉头看着粮行离谱的价标。

“那些朝廷官员作风如何,言儿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十万两的粮食,能从指缝里漏一万两给灾民都算为官清正的。”

她记得,新任赈灾大臣是御史台推举的,怎么也蠢蠹无能?林羌那家伙不应该识人不明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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