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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府迷案(2)(1 / 1)

姜沅沅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她应该来不及想什么,甚至可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没有变成怨灵,也没有留下怨影。这样也挺好的。

不会因为怨恨和痛苦再徒增折磨。

李微言冷眼看着竹府里因为老夫人的死而一团乱的样子,托着腮喝着茶。这府中上下实在是难得的热闹,有伤心的,有暗喜的,有生气的。更多的则是害怕。

因为老夫人的死相实在太过恐怖,竹大人又是个有些迷信的,带着府里人也多偏信鬼怪之说,觉得老夫人的死是妖怪所为。

刑部的捕快们查问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更显得案子扑朔迷离。

李微言当然不是留下来看戏的,这府中各人的心中的算盘,只要用心观察便能看出一二。当然她也没打算能在现在这些人里找到凶手,真正的凶手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几位夫人们哭作一团,竹大人也一脸愁容。李微言则是府中唯一一个还有闲心情逛院子的。竹山与老夫人身边的奴婢们关系都算不错,便借着这层关系去暗中查问老夫人近日可有异常。

京城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寻常的妖邪是轻易不能作祟的,再加上不知为何在京城出现的驱魔法阵,妖邪在这里是不能像在外边那样凭自己的能力害人的,只能蛊惑人心借刀杀人。

可人若是用邪术,就不是阵法防得住的。

李微言故意放低了存在感,有意无意地查看府中是否有人为邪术的痕迹,廊角,花丛,厨房,甚至垃圾堆,还偶然撞见竹家的三公子趁家里乱作一团与小女娘私会,还真是孝顺孙子。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发现这个乱逛的,尤不凡就一直远远地盯着她。李微言也知道她在盯着自己,但是这也不妨碍她翻垃圾。

我就是有翻垃圾的癖好怎么了?

李微言心里这样想。

翻完垃圾她就又去逛院子,绕了两圈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李微言被一直盯着实在难受,一个转角盲区便躲入了假山之中。

这假山若是不走近看还看不出来中间有空洞可以躲人。

等了一会,听着外边没了声响,李微言准备从假山中脱身,同时余光瞄到了一团黑色的灰烬。

李微言俯身探查那团灰烬,灰烬还有着隐隐的余温,灰堆里烧得只剩下一小片黄纸。

她从灰烬里捡起那一小片黄纸,蹙紧眉头。

果然如此。

李微言刚要起身就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天师大人喜欢捉迷藏?”

“尤大人不也挺擅长嘛。”李微言不动声色地收起黄纸,挂上一副应酬的官场笑容。

“只不过大人不去查案,盯着我一个闲人做什么。我与你们刑部的关系可算不上融洽。”

尤不凡也是从容不迫:“下官只知道查案,此来只不过是想问问天师大人要不要跟我一同去听听供词。”

“谢过尤大人好意,只不过证词查案什么的与我没什么关系,刑部诸位大人也不信我这套怪力乱神,尤大人还是自己去听吧。”

尤不凡的眼睛好像一直盯着院中的每一处似的,像是能穿透一切一般锐利,甚至有一瞬间落到角落那团毫不起眼的灰烬上。

“天师大人若当真毫无兴趣,竹二公子又为何会去探供?”

李微言应道:“我夫君不过是与老仆们谈谈心,以求宽慰心中悲痛罢了。怎么到大人口中就变成了探供?”

在处理怪力乱神的事件上,李微言向来是避着官府的,方外之事便用方外的手段,方内之事便以方内的规矩。尤其刑部那些老头个顶个的不好相与,简直是仅次于御史台那帮人之外最头疼的硬茬,也不知道皇帝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臭硬脾气老头的。

尤不凡也不步步紧逼,适时地给了个台阶:“您说的是,是下官胡乱揣测了。”

李微言借坡下驴,正好也摆摆二品大员的官威,大摇大摆地从假山里出来,尤不凡亦步亦趋跟着一起,二人看起来像刚从假山里私会出来似的。

有尤不凡这个显眼的尾巴,李微言也不好再乱逛什么,便去前院接走自家夫君。

竹山原本就心中悲切,还要提振精神去宽慰其他哭得更凶的老仆人。几位老仆几乎是哭成了一团,二公子越宽慰他们就哭得越凶。不止是为老主人的死而伤心,也为了今后自己的处境而伤心。

像她们这样的老仆,都是跟着老夫人才有口饭吃,如今老夫人去了,没有人会留下她们这帮年老体弱的奴仆。哭了半天竹山才从她们这里问出些话来。

竹山也不希望这些跟了祖母一辈子的老人被赶出家门去。

问了半晌,时间差不多了,李微言便从后院赶来接他离开。

尤不凡目送着天师府马车远去,眼睛微眯。

“头儿,这天师就这么走了?”

“要不然呢?”尤不凡撇了那小捕快一眼。

“不审审?她看起来好像知道点啥……”

“人家一没有作案动机二不在案发地点,二品大员,你去审?”

“我不敢。”捕快头摇得像拨浪鼓。

“既然不敢那还不赶紧去收拾死者和移转人证?”

小捕快立刻屁颠屁颠跑回院里去了。

尤不凡则在心中将之前几起离奇的自杀案串联在一起思考。那四起案子,各个死法离奇,可京兆尹勘察案发现场又只能得出个自杀的结论,通通陷入瓶颈,以自杀结案。后来案子从京兆尹转呈刑部,刑部又通察了一遍,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竹府这件事原本初堪现场时他们确实把老婢当做嫌疑人,以为这是一场离奇的谋杀案,可如今看起来又是自杀。

这连续的诡异自杀案件,确实有股怪力乱神的味道,尤不凡曾经尝试找出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可这几个死者,从人际交往到体貌特征再到性别年龄都无半分相似之处。连环杀人的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尤不凡并不排斥鬼神之说,但也仅限于不否认鬼神的存在,并不信仰。因此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很排斥这个刑部诸位大人口中『在陛下面前装神弄鬼的骗子』,今日亲见了她的本领,心中想法便更多了些。

或许她当真能破解其中症结?

回去的马车上,竹山将竹府内从下人们那问来的消息都与李微言说了一通。

祖母在府中是很受这些下人们敬重的,而且为人和善,从不苛待下人,又足不出户,按理说不该与人结仇。下人们猜测是三夫人谋害了老夫人,因为老夫人一直不喜她的儿子,觉得她儿子纨绔无礼,因此她一直记恨在心。

“但这点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李微言蹙眉。

“我也是这样想的,三夫人虽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可以她的本事和脑子是做不出这样的手段的。”

“昨天有谁接近了老夫人?”

竹山摇了摇头。

“昨日祖母一天只醒了半个多时辰,只有下人们侍奉在旁边,祖母死的时候,值夜的婢子是跟了祖母三十年的孙嬷嬷。”

“孙嬷嬷之前还有谁?”

竹山想了想。“好像有三个婢子。一个是同样老资历的吴嬷嬷,另外两个都是新招进府里的小丫头,与我不太相熟。”

李微言沉思了会。这些人里看起来没有能与姜沅沅结下深仇大恨的人,可用纸符诅咒或是厌胜之法来谋害姜沅沅的恐怕也正是贴身之人。

李微言觉得人心比妖魔复杂多了。妖魔作恶她过去给它一刀就完事了,可人心为恶却是看不出来的。

“言儿,你那边可有查出什么端倪?”

李微言取出那块黄纸片。“邪门术法,但是烧成这样无法得知是哪一种法术,只有些残存的邪气。”

虽然没得到什么非常有用的消息,但李微言倒也不急。

能创造这种术法的人,身上不可避免地会有邪术的气息,李微言如今对于这种气息非常敏锐,甚至能够收为己用。她能够确认府中没有修习邪术的人。所以凶手应该是从外界获得了纸符。

如果不出所料,杀完人之后凶手定是要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的。李微言自有追踪的手段。

竹山犹豫了会,有些忐忑地问道:“言儿,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什么请求?”

“祖母的那几个老仆人,跟了祖母几十年,我小时也多受照拂,可恐怕今后她们难以待在竹府,天师别院能不能……”

“不能。”李微言答得斩钉截铁。

她从思绪中腾出精力,抬头看他:“你若是怕那几个老仆活不下去,从府中取些银两送与她们便是。”

如今院中的几个人她都已经嫌多了,再添几个老妈子她就不待了,况且这天师别院她也没打算住太久。

李微言没有注意到竹山有些失落的神色。

李微言毕竟不是以前那个李微言。她会忘记凡人失去至亲是何等痛苦,也意识不到对逝者的念想于生者而言多重要。更关键的是,她会忘记从竹山的角度思考。

竹山就只是竹山,是夫君。她没有必要去看他的心。哪怕她尽了一切世俗意义上妻子的义务,甚至已经有了比过去更明晰的七情六欲,可她似乎仍然没有一颗真正的人的心。就像李微言说的,夫君这个位置换一个人她也一样。

而那个会赖在丈夫怀里耍赖打滚,手上破个皮都要喊声阿竹好痛的李微言,似乎并没有回来。

李微言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不近人情,找补了一句:“你若还是放心不下,我遣人去寻个合适住所让她们养老便是,况且你若是天天见她们,岂不是天天想起老夫人触景伤情。”

竹山苦笑着点点头。

人总是想要更多,没有拥有的时候觉得只要拥有就好,可拥有之后就想要更多。

就比如他现在其实想抱着李微言,想她柔声安慰,想要一个可以让他可以不用顾忌地哭出声来的地方。但李微言一直在皱着眉头琢磨那片黄纸。

直到回府,她的精神也始终在琢磨案件上。甚至连小狐狸过来撒娇也全然没有注意。

在祖母离去的第一个夜晚,竹山做了个梦,梦里他忘记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仍然与妻子住在那个小竹庐里。

梦里的李微言下巴抵在锄头木柄上,眨巴着眼睛撒娇说我帮阿竹的药田松土了所以我今天想要吃加了桂花的糯米糕。

竹山收拾好药材,看了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药田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笑着应说:“好。”

他洗净手上的药味,去灶边捞起泡好的糯米,李微言就熟门熟路地跑来起灶,她不擅做菜,但是烧灶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糯米糕出锅蒸好一起吃的时候,祖母不知为何出现了,一边吃着糯米糕一边与李微言有说有笑,像是认识了很久。

竹山没有丝毫感觉到奇怪,很自然地接受了祖母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情况。

“方士我说什么来着,你以后肯定也能遇见想托付一生的人的,果然如此吧。”祖母口中发出的是与外表极不相配的少女的笑声。

李微言嘴里塞着糕点应道:“挖的你家墙角,你还笑得出来?”

再一回神,眼前的就已经不是祖母,而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姐。“那又怎么样,我家小竹就是很不一般,被人惦记上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竹山耳根一热。

“倒是你,不要欺负我家小竹才是,我这一走,就只有你护着他了,你可不准赖皮啊。”

“得了吧,你不如去看看你家探花郎是不是已经投胎到别人家娶妻生子了。”

“李!微!言!”姜沅沅一言不合就跟李微言斗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抢走碟子里最后一块糯米糕。

李微言立刻哭丧着脸朝着竹山:“阿竹——”

竹山无奈:“蒸屉里还有一些,我去拿来。”

他起身去灶边,取下蒸屉,却在锅中的水里看到自己白发的倒影。他有些慌乱地盖上锅口,意外烫着手,嘶了一声。李微言闻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见他烫了手,便很认真地吹吹。吹得竹山心里痒痒的。

竹山把剩下的糯米糕都端上来,姜沅沅和李微言就扑向那盘糕点,而竹山只是抬头便意外看到院外站着另一个李微言,她穿着锦服,身姿挺拔,不像院中的那个李微言坐没坐相没个正形的样子。

她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什么表情。独自一人站在清冷悉索的竹林中,与院中其乐融融的景象格格不入。

竹山下意识地躲避她的目光,看回院中的两人。

可就在最后一块糯米糕被吃完的瞬间,竹庐的景象便风化消失,变成了天师别院。

竹山呆愣在原地。

而那个李微言依然站在那,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

“抱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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