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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显灵(1 / 1)

凌峰有些狐疑,但还是随李微言步至后间。

“我夫人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李微言抚了抚不存在的胡须,神神秘秘地侧身低声道:“大庄主……尊夫人身体康健,这病灶……恐怕不在夫人身上啊……”

男人最是难以接受在传宗接代的事情上被羞辱,凌峰一听便怒从心头起,斥道:“难道你是说我不行?!”

李微言面不改色,安抚道:“庄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在下也并非此意……大庄主乃是江湖闻名的高手,身体强健自是毋庸置疑,所练内功至刚至阳,雄劲强横,力可扛鼎,只是……这问题也正出在这内功上啊。”

“何意?”

只见这位妇科大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下巴,微蹙着眉头,一副高深模样,若是下巴上长出几搓胡子,就更应景了:“大庄主可知,人体内血气流转阴阳平衡,就像是温度适宜的水。阴气过重,则水凉,阳气过重,则水热。只有温度适宜,才能孕育子嗣。

大庄主所习内功,至阳至刚,已有大成,体内阳气过甚,水自然滚烫。您应知道,若是稻种过了热水,十有八九是抽不出芽的,就是能抽芽,也难长成。因此……”

听着李微言的话,凌峰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大夫……这……难道我要散去武功不成吗?!”

李微言诓人的话术水平不减当年,见大庄主上钩,便故作为难道:“道理是这样……只是也并非没有别的方法。”

“李大夫请讲。”

不多会,凌大庄主与李大夫从堂后走回时,大庄主已然把这个李大夫奉为了座上宾,开口就赐了百两银做心意,还拨了宅邸让她暂住。

李微言望着白花花的银子喜笑颜开。

二庄主凌琊有些困惑地抬头挑眉。

待到那大夫拿了赏银千恩万谢地走了,他便去问大庄主那大夫说了什么,但凌峰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了两句,随后便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李微言哼着小曲出了内庄,与盯梢的尤不凡碰了个正着,便顺路拿着新诓来的银子请她去吃了顿鸭血粉丝汤。

从昨日到今天,叶小弟一直在做受害者的背景调查,走了一整天,查了一整天。庄内什么寻妖符风水罗盘通通失灵,叶祁的阵法水平又一塌糊涂,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只能自己双脚走,一家一家问。

六个受害者皆不是本地人,有三位是外地来的,没什么人认识,只有客宿老板还稍微有点印象。

还有三位则是飞云庄附近的村镇里的人,偶尔来飞云庄附近走动,失踪了好一阵子,以为是被拐了。

直到叶祁一个一个上门去问,受害者家属们才知道姑娘是死了,个个哭天抢地的,要不是尤不凡,叶小弟差点没能全身而退。

六名女子基本上都是在飞云庄的范围内受害或者失踪的,而且都不是庄内人。

凶手刻意避开了对庄内人下手,或许是因为若是庄里人失踪很快就会被发现,届时庄中打草惊蛇,难以藏身。

只是受害者皆是女子,是有何缘由?

凡人之中连环杀人犯对受害者有挑剔,可能是因为某种病态执念,难道妖是有什么口味偏好,只吃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子?

“外乡人……年轻女子……”李微言抬头看了一眼尤不凡。“不凡啊,你我好像都很危险哦。”

“……您跟我也不年轻了吧。”

一个快上千岁了,一个也好几百岁了,也就放天上勉强算得上年轻。尤不凡轻笑道:“况且我还怕它不送上门来呢,您那边……可有进展?”

“哪一方面?”

“哪方面都行。”

李微言摸了摸下巴,然后露出一个自信得意的笑容来。“拿到了一百两银子,厉害吧。”

“……”上司摸鱼这种事情,尤不凡也算习以为常了,只得长叹了口气。“若不是那该死的阵法,这种小妖小怪,不过片刻间便能叫它伏法。只是……这飞云庄几乎十步一个天师像,十里一座天师庙,什么妖魔鬼怪能在这种地方藏身?”

这附近的地区,天师信仰大行其道,还演变出了许多极富当地民俗习惯的独特文化,逢年过节有天师大祭。当地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天师像,虽无什么除魔的大神通,辟邪还是没问题的。

妖物过于靠近天师像便会被罡气所伤,飞云庄内更是随便一上街都能被摆在路边街角的神像照得真元大伤。

若是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难道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那怎么出门狩猎?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像那种几辈子都在供奉天师又入了魔的家伙就不会被天师像所伤,说不准走进天师庙中还能面不改色。比如说,青阳道长。

他实在是相当有嫌疑的一个目标。

但李微言心中总是觉得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叶祁拼命查案的同时,大庄主似乎也在努力解决问题,但解决的方向似乎不太对。

他准备求问鬼神……

当穿得奇奇怪怪的神婆被请到飞云庄时,围观的李微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翻过来穿的外袍底下的太极图,想着这钱要是自己来赚就好了。

当她看到几个壮汉在神婆的带领下簇拥着天师像走上街头的时候,更是嫉恨得后槽牙都咬碎了。

这钱就该她赚的,她收费还合理!

壮汉们抬着天师像先往庄中祖祠去,说是要一道去请祖先。

李微言着实有点想不明白,祭天师和祭祖这两种活动怎么能凑到一块儿去的。虽然往上梳理,倒确实算得上沾亲带故。而且凌家历代家主,基本上也信天师……

显然叶祁也想不明白。

他觉得有妖邪杀人,那自然是要问查出凶手然后捉拿归案,请神婆来跳大神纯属迷信还浪费时间精力。这是很典型的除妖司的神魔观。

年轻的叶小弟跳出来在凌家的长辈面前指出神婆都是骗人的,祭神祭祖也是没用的。

当时如果不是官家身份傍身,恐怕就被乱棍打出去了,但他下场也没有太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子黑着脸一招手,他被几个壮汉叉着丢到了路边。

李微言跟万里揪回还想跟上去的叶祁,递给他一块印了红字儿的酥皮饼:“祭神也未必没有好处,免费分发酥饼呢你尝尝?”

“这样大的排场花费,要是用来排查庄子,早就把那躲藏的妖魔翻出来了!”叶小弟气呼呼地咬了口酥饼,嚼了两口,味道确实……还不错。南方做点心的水平还挺不赖的。

至于祭神请祖究竟有没有用,在场之中恐怕只有李微言最有发言权了。但她似乎对看热闹的兴趣更大些。

“大人,那些死人不是早就投胎转世了嘛,他们祭祖能把祖先叫出来吗?”万里有些困惑不解。

李微言从怀里又掏出一块酥皮饼。“人有三魂,一魂归天,一魂归地,一魂归人。有些人是会留下一魂庇佑后人的……但能不能庇佑到那就难说了。”

“哦……对,上次咱把凌家的祖坟挖了,凌长风就晚上来骂我来着……”万里挠了挠头。

尤不凡虽然知道李微言干事没谱儿,但挖人祖坟就有点太没谱了:“你们还干过这种事?飞云庄得罪过你?”

“什么祖坟?”叶祁困惑道。

李微言摆了摆手笑道:“无事,无事。”

所谓祭神请祖,比起除妖驱魔,更大的作用还是安定人心。突然死了六个人,人心惶惶,用一场热闹的祭典来安抚惊惶的百姓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朝廷也喜欢这么干。

而且比起朝廷那些心里门儿清的,这里的人说不准还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祭神请祖是有用的。至少心意到了。

“对了,你们除妖司不也拜天师吗?”李微言对着叶祁揶揄道。

叶祁有些别扭。“那,那不一样,我们是拜祖师爷……是尊敬。我们从没觉得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拜了祖师爷就能解决了。”

尤不凡难得赞许地点点头。

这愣头青虽然初出茅庐,能力和手段都青涩得很,倒也确实算得上一个合格的除妖司人。

请神的队伍先到了祖祠拜祭,焚香拜礼,熏得半个庄子都云烟缭绕的,呛得李微言敏锐的狐狸鼻子连连打喷嚏。

拜完祖祠,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祖坟去了。趁着人都出了庄子,叶祁又打起精神准备调查内庄了。

“叶小弟打算怎么查?”李微言挑眉问道。

叶祁似是已有了想法。“去查庄里哪里没有天师像。”

这想法与尤不凡不谋而合。

至于李微言,她还是比较想看热闹。正跟着人群走呢,尤不凡又跟了上来。

“怎么?不去帮帮那楞小子?”李微言笑问。

“谒需历练。”她答道。

热闹的人群一路往凌家祖坟去,顺路又发了不少酥皮饼。饼上印的基本上都是『吉』,或是『福』,一部分丢进湖中,喂给『神灵』,一部分发给百姓,积福积德。

平日里冷清的墓园陡然热闹起来,凌峰那些德高望重的凌家长辈在墓园前恭恭敬敬地跪拜祈祷,身后的天师像则像是来莅临检查的领导似的端坐堂前。

凌家的旁支或是只是来凑热闹的百姓就围得远远地围观。

神婆摇着魂铃,嘴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咒语,点燃的符纸带着一路的烟气,呛得李微言又打喷嚏。

万里拿出一方帕子,让李微言捂着口鼻,以避烟呛。

这热闹并没有李微言想象中一样有趣,祭祖嘛,反正又不可能真把祖先的魂魄叫回来。她觉得乏味了,就裹裹怀里满满当当的福饼准备撤。

但这时周围的温度却陡然低了下来,李微言后颈竖起几根汗毛。三人甚至不需要交换眼神,便立刻警戒起来。

不知何处而来的乌云遮住了太阳,白昼瞬时变作了黑夜。

祭祖焚的大香中飘出的烟气越来越浓重,逐渐遮蔽了墓园的大门,烟雾沉重地落在地上铺过来,像话本里描述的天宫仙境一般云烟缭绕。只可惜此地是墓园,天色昏黑,比起仙宫,却多了几分阴寒诡异。

神婆眯着眼睛还在摇铃念咒,浑然不觉,为这气氛更添了几分诡异。

众人屏息,只见云雾中隐隐有身影浮现。周围的烟雾也越发寒冷起来。

李微言挑眉。

居然还真有鬼魂胆敢白日现身。

那人影缓缓从云雾中走出,显出不太真切的形貌。看身形,应是武人,众人惊疑不定。

人影在天光照射之下几近透明,而那张面容也逐渐清晰。那是一张称得上丰神俊朗的面孔,五官俊美,剑眉星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横亘在脸上的一道疤痕,但却又平添几分沧桑的江湖气。

他腰间,还系着一把历代凌家家主皆需供奉的灵钧剑。

围观的旁支和百姓或许不认识,但凌家的庄主和长辈们对这张脸可再熟悉不过了,只要进了祠堂,见过堂中挂着的先祖画像,就会知道他是谁。

“太……太祖……?”凌峰有些不敢相信。

见鬼了,祭祖真的把祖先叫出来了。

“太祖显灵,可是为斩除妖魔而来?!”一个年迈的老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太祖……飞云庄妖魔横行,还请太祖相助啊——”不知哪个老头跪地大喊了一句。

“妖魔?…”

人影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这些后辈身上,并无什么波澜。那位重振飞云庄的祖先,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就像后人传闻中那样少言寡语,只静静地扫视着眼前激动跪拜的人群,目光像是在找什么人。

当目光落到天师像上时,他一如生前一般虔诚地跪拜行礼,连带着现场所有的百姓也朝着神像跪拜起来。

这时没有跪拜的几人便显得尤其扎眼。

正当有人想要斥责他们几人不敬神明时,那原本跪拜的人影却突然起身,急匆匆地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殿主,人找到了,要现在动手么。』尤不凡问道。

李微言并没有回应。

“夫人!”那酷似凌长风的人影,露出了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欢喜神情,目光也陡然亮了起来。他直直穿过人群,几乎是跑着过来将呆立在人群中李微言拥进怀里。

他虚影的身体从旁人的身体中穿过,却偏偏碰到了李微言。

“夫人,我好想您……”他竟落下泪来。

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剑,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他只是凌长风。

凌长风就是很爱哭的。

凌长风一接触到李微言,原本透明的身体就开始变得具有实体起来。他抚着李微言的脸,目光一刻也没法从她身上离开。“夫人,你清减了许多。”

尤不凡正要往前一步,却被万里拦在身后。

『凌长风很想大人,请您不要打扰。』

『凌长风?不是竹先生?』

万里耸了耸肩。『我只认识凌长风。』

李微言嘴巴开合着,眼中隐有泪光,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周围人诧异地朝他们望过来。

李微言收起了有些动容的神色,换上一副看起来有些尴尬还有些茫然的神情:“啊……您……认错人了吧。”

凌长风目光一滞,随后又恢复成那副温柔又欢喜的样子。“好,夫人说认错了,便是认错了。”

“您真认错的,您夫人要是在,那都得好几百岁了,我……我也就不到二十……”李微言一副说胡话不用打草稿的样子。

“夫人自然是永远二八年纪。”凌长风从善如流,笑意盈盈。

他牵着她再穿过人群,走回到那群跪拜的人前。

李微言尴尬得浑身好像有虫子在爬,不动声色地准备把手抽出来。

“这位便是我夫人。”凌长风又握紧了那只不安分准备逃跑的手。

李微言对上凌家族老以及凌大庄主错愕的眼神,只能挤眉弄眼地表示自己当真无辜,是你们家祖先在发神经病。

凌长风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玉佩,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李微言,白玉光泽润和,形似印章,半个拇指大,上刻飞云庄家徽,流云浮水,底下则印着『凌』字。

“这是我母亲生前戴的玉佩,流落出去,我找了很久才找回来。只是你离开得早,一直没有机会交给你。你今后只消拿着这块玉佩,这飞云庄中,财帛任你取用,庄人仆役任你驱使。若是有人胆敢拦你阻你,我便叫那人死无葬身之地。”他用极温柔的声音说着让旁听者直打冷战的关切话语。

李微言连忙摆手推脱。“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凌长风垂着眉头,忽然委屈起来。“夫人莫不是嫌这玉佩与我一同入过棺椁,埋进土中,嫌它晦气?”

“啊……不是……这个……那个……”

凌峰赶忙出来打圆场:“太祖一片心意,还请姑娘收下吧!”

李微言在一帮老头子瞪得溜圆的目光中半推半就地接下了那块玉佩。

忽得瞬间云开雾散,阳光再次落下来,眼前人的身形越发透明,直至消失。李微言接过玉佩的手悬停在半空,目光仍停在他消失的方向。

祭祖结束后,凌峰颇有些歉意地单独与李微言几人解释。

“今日显灵的这位太祖,乃是当年灭门后又重振飞云庄的太祖爷爷,天下第一剑,龙吟剑凌长风。

当年太祖与太祖奶奶恩爱非常,携手起家,可惜红颜薄命,太祖奶奶早年病故。太祖爷怕是因为执念太重,才误将姑娘看做了太祖奶奶,实在抱歉。”

李微言摆了摆手。“无妨,只是这玉佩……”

“这玉佩,李姑娘便收下吧,既是太祖亲自送的,我这做子孙的自然是无权收回的。说来也是奇缘,在下刚刚为太祖扫墓,却见太祖奶奶竟与李姑娘同名。

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如太祖所言,飞云庄中,但凡有李姑娘想要的,尽可取用,庄人仆役,尽可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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