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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观闲人(1 / 1)

“李道友,你是不是又偷吃大殿的供果了?”

蝉鸣阵阵,树叶把阳光裁成了碎片,投落在了树荫下那人脸上盖着的扇子上。她倚躺在竹椅上,慵懒地摆了摆手:“修道之人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

“那你扫的地呢?”小道长叉腰问道。

不远处吭哧吭哧扫地的清秀少年抬头笑着招了招手。

“喏,正扫着呢。”她抬起扇子看了那小道长一眼,然后又睡了。

这是李微言在这家天师观挂单的第三个月。

三个月前,她路过此地,上山抓野味时顺手斩了一只食人的三百年蛇妖,然后就从蛇腹捞出了一个死死抱着一个小娃娃的白发老头。

老头命大,还有一口气,怀里的小娃娃也安然无恙。他跟李微言道了谢,然后把那娃娃还给了山下一家农户。

老头说他是天师观观主,问她要不要去他们那挂单。

他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没什么脾气的样子。李微言想着白漂免费食宿这种好事,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欣然接受,来了这间天师观。

天师观与那些修仙宗门不同,它很世俗,不像那些仙门恨不得设置八百道禁制让凡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天师观很随意地散落在人间,你随便出门踏青都能路过顺便上炷香。

观中弟子虽然也修习法术,但不多,将将够用,管束还很多。

李微言脸上设了一个障眼法,容貌虽未变化,但过去见过她的人会认不出她来。

她在这里白吃白喝了仨月,是众所周知的闲人一个,平日里什么活也不干,不是吃就是睡,让她身边那个小跟班一个人干两倍的活。

早些年入观的小道长看不过去,过来质问:“李道友,你可有想过你将来要走向何方?”

李微言想了想。“我想……去大殿整点供果?”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修道之后要走向何方。”

“是啊,去大殿整点供果,你要不要一起?”

小道长被气得没脾气了。

天天就是喝酒睡觉偷吃,这家伙哪有一丁点修道之人的样子?!

虽然很气,但是小道长对她最大的报复无非就是给她的餐饭少放两块肉。

李微言其实也不止喝酒偷吃睡大觉,她时不时还会跟草丛里的蚂蚱或者甲虫聊天,聊得正起兴呢,从枝头飞下来一只麻雀就把那小虫衔走了。只余李微言一人似是痛失挚友一般捶胸顿足。

小道长远远看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悟道了还是单纯的有精神疾病。他有些同情万里:“你要是在她手底下实在忍受不了,就来做我们天师观弟子吧。”

万里很茫然:“为什么忍受不了?我们家大人很好啊。”

突有一日夜里,一个容貌清丽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架着一位道长回来回来,小道长一看,她架着的正是那位出门远游多日的青阳师兄,看样子他应是受了重伤,神智也有些不清醒。

天师观立刻忙碌起来,七手八脚地把师兄抬回卧房,那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跟在后边,请求道长们一定要救他性命。

青阳道长的伤并不寻常,他面色发青,嘴唇黑紫,伤口处有隐隐黑气,道士们齐心运法,却被那黑气反噬。如今观主不在观中,青阳是天师观中修为最高之人,他身上的伤,其他师兄弟根本束手无策。

不知怎么的,小道长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观里那个闲人,赶忙前去把她从睡梦里摇醒。

李微言睡得迷迷瞪瞪,身体被拽起来魂还躺在榻上。“小道长……又干什么啊……”

“李道友,你不是说你是半个大夫吗?救人,快跟我去救人!”

李微言打着哈欠,被小道长硬拖到了青阳卧房,她挑眉看到塌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青阳道长,睡意散了几分,坐到塌边,闭目搭脉细听。

道士们神色紧张地看着李微言的反应。

半晌,李微言起身,掸了掸袖子。

“师兄他怎么样?”

“哦,没救了,你们提前准备一下后事吧。”

门口那小姑娘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尖细的哭声吵得李微言耳朵生疼。

月色之下,整个天师观的气氛都变得很低迷,连平日不损李微言两句就不舒服的小道长也耷拉个脑袋不说话。天师观内,就只能听见小姑娘呜咽的声音。

李微言本来想掸掸袖子直接回房睡大觉,转头看到那小道长自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又折返了回去。

“你们都出去,我试试看能不能死马当活马医吧。”

大门关上,李微言看着青阳那张毫无生气,好像是木雕出来的脸,长叹了口气。“是命数里写了今日不是你的死期,可不是我非要插手你的生死啊。”

“这么深重的魔气灌入灵脉,你究竟是惹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哪怕是神仙,遭了这样的重,就算苟全性命,这辈子也别想着修行了。这情况,拿灵力洗脉怕是都洗不干净,如今最可行的办法……”

李微言头疼地扶着脑袋,犹豫半晌,才下决心。

昏暗的房间里,她俯下身,双眸猩红涌动,犬牙刺破他修长的脖颈,黑气便瞬间顺着他脖颈的伤口直涌向她。她一饮到那腥甜的血液,眸中便红光愈盛,神智却也更清明。

一直到他身上的黑气尽数涌入她体内,她才坐起身,擦了擦唇边血渍,余光扫到开了一条缝的窗口,轻哼了一声。

窗外,那个扶着青阳回来的小姑娘捂着嘴巴,惊恐地蹲在窗底。

李微言浑身黑气缭绕,随后黑气在黑暗中隐隐燃起了白火,又很快熄灭,化做白色灵流涌回体内。

吸收炼化魔气为己用的修士,怎么看怎么不像正派。

李微言推开门,打了个哈欠就要回去睡觉,小道长焦急地询问究竟如何,她伸了个懒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师兄弟们急忙跑到青阳床前,只见他伤口黑气尽消,脸色也好多了,嘴唇也变回了浅白的虚弱模样。见状,他们赶忙运转自身真气灌入青阳体内,果真畅行无阻。

小道长刚要谢李微言,出门一寻,那人早就回去补觉去了。

翌日,青阳睁开眼,眼前是因为一夜的担忧而有些疲惫的师兄弟们……和柳清荷姑娘。

师兄弟们高兴得几乎要哭了,而柳姑娘的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青阳轻笑着安慰着师兄弟们,他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话说急了便轻咳。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他昨日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神女来救他,便想着,或许醒来时能看见她。

不过……那也只是梦罢了。

青丘一别,他就总是梦到她,可却寻不得她的消息……或许……她留在了青丘?她素来爱美人,那位大公子……又确实极美,胜过他许多。

青阳毕竟受了许多灵力,气力恢复得很快,当日便可下床,师兄弟劝阻他多休息,他婉拒。“修行一日不可废。”

柳清荷跟着他,他也不再驱赶,毕竟受了她的救命之恩,即便依旧无心,态度总归是比过去好多了。

在殿前,他却看见了拿着空碗正要去找小道长要饭的李微言,直愣愣怔在原地。

李微言见了他,并不意外,还笑着朝他招招手。“哟,道长,好久不见,没死啊?”

柳清荷见到李微言,似有些害怕,躲到了青阳背后。这有些亲昵的举动落在李微言眼中,她目光微凝,轻笑一声,很快又移开:“小道长啊——你今天没有给我准备饭吃吗——?”

万里朝青阳颔了颔首,也端着碗跟着李微言跑了。

青阳没来由地心慌。

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久留。

李微言今天的饭多加了两条鸡腿,就心满意足地端着碗蹲到树荫底下吃饭,万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蹲着,但也蹲在了旁边。

大人做事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青阳道长回来后,整个天师观好像都活了几分,干活都多卖力气了。李微言趁机带着万里摸鱼,反正他们那么卖力气,也不多他们两个。

至于那个柳姑娘,她看向青阳的眼神,但凡不瞎都能看出来什么意思。天师观弟子虽然不能娶妻,但弟子们都很感慨于她救回青阳道长的恩情和痴心,便默认了她主动在天师观帮忙。

好,又有一个人干活,李微言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摆烂摸鱼了。

入夜时,李微言正要入睡,屋中烛火却灭,她刚压下眉头,刚要暗转灵力,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烛气味。

她松了口气,在塌上盘腿坐正,望着黑暗中隐隐的轮廓。

“道长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若是要谢我救命之恩的话,二十两黄金存我钱庄票号,感激不尽。”

没有什么客套的寒碜,李微言突然就被一个怀抱迎面锁了进去,周身皆被他的气味所包围。“道……道长?”

好紧,几乎要窒息了。好半天李微言才从这个拥抱里逃脱出来,她脸上扬起玩味的笑,手指划上青阳的衣领,正要解开,却被一只大手抓住。

李微言有些扫兴:“我说道长,你不是来干这种事的干嘛还要这么鬼鬼祟祟。”

黑暗中的他沉默着,李微言可以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李微言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道长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任何事情,你交游如何,心系何方,都没有必要向我解释,就像我说的,露水情缘,何必在意。”

他的身形僵住,似乎很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你……有没有和青丘大公子……”

她笑起来:“道长可真有趣。我与那青丘公子,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没发生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下一刻,她就突然被按在了塌上,封上口。

强硬且带着怒意的吻侵袭过来,李微言倒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他的头埋在她颈肩,李微言并不反抗,很自然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颈间似有滚烫的泪水落下。

耳边传来了小声的哭腔,“我……很想你……”

李微言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道长啊……你道心乱了呀。”

李微言觉得他好像变了不少。他过去向来都是很温柔的,但今夜,他却好像发了什么疯似的,就好像是……试图把旁人的痕迹从她身上抹掉似的,要她的身体只留下他的痕迹。

李微言一次次想逃,但又生生被摁了回去。

他自顾自地问着这里他有没有碰过,那里他有没有碰过,但总是不等她回应,就亲吻撕咬上去。

李微言第二天起来浑身都难受,身上红痕齿痕一片,得靠法力掩盖。

“这青阳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

李微言在观中见到青阳,他却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谦逊有礼。只有李微言很不自然地摸着昨天被咬的齿痕的位置时,他的目光才闪烁片刻。

“李道友,你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是昨天没睡好吗?”自从李微言救了青阳,小道长对她的态度就日益友善起来。

“被蚊子咬了。”李微言没好气地皱着眉头。

小道长:“是吗?我这有驱虫的香薰,待会给你送去。”

万里:“大人我可以去你屋里站岗打蚊子。”

李微言目光看向端坐大殿抄经的青阳,啧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变成的人前君子人后禽兽的。而且还当着天师像的面还能这么面不改色。

而那柳姑娘,天天青阳哥哥长青阳哥哥短,每日都端着不同的美食佳肴去青阳的道房,有没有讨好青阳不知道,反正全观上下的小道长们是彻底被美食俘虏了,眼见着柳姑娘都快成天师观的团宠了。

今日甜酥肉,明日青豆糕,变着花样不带重复的。弟子们一看柳姑娘过来,眼睛都亮了。

她也带了食盒过来给李微言,说是谢谢她救了青阳哥哥,瞧那眼含秋水的纤细模样,我见犹怜。

但李微言还是躺在树荫底下,拿扇子盖脸睡大觉,摆摆手让万里去接。这副态度又引得弟子们很是不满。

李微言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但也得对面是个值得怜香惜玉的才行。

她知道,那小姑娘在天师观中传着她是妖魔的传言。

『我,我那天晚上看见……看见李方士眼睛赤红的,浑身冒着邪恶的黑气,还去饮青阳哥哥的血……』

『我前天晚上还看到……青阳哥哥进了李方士的房间。道长哥哥们都知道,青阳哥哥是从不近女色的,那个方士有没有可能是用了什么妖法,才让青阳哥哥待她不同……是不是那天晚上,她,她给青阳哥哥下了什么咒?青阳哥哥喜欢谁都没关系的,可我怕,青阳哥哥的修行受阻……』

她实在长了一张纯良不会说谎的脸,哪怕这事情听起来有些耸人听闻,道士们也并不觉得她在撒谎。即便对她的话心怀疑虑心里也难免种下怀疑的种子。

而怀疑的种子,总有长出来的一天。

青阳待李微言确实不同,他素来不喜旁人离他太近,可偏偏对她例外,她离得再近,也没人见过他脸上流露出半分不悦。

曾有人看到过月下之时,青阳道长怀中抱着一女子,轮廓身形极像她。

柳清荷为青阳精心准备一夜的点心被丢了,大家第一个怀疑的是李微言。她晾在院中的裙子染了泥,大家也觉得是李微言干的。

甚至于她的床铺上出现的野蛇,大家也怀疑是李微言的手笔。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很惹人怜。

“李方士,呜呜……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青阳哥哥好为什么会得罪你……”

李微言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不过几天而已,她什么都没干,在观中众人心里的形象就已经从一个懒鬼闲人变成了对青阳有所企图、善妒、用小手段欺负女子的妖女了。

她接下来几天倒是过了几天消停日子,但观中弟子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越发不善,总是有意无意地防着她。

那个柳姑娘似乎也总避着她,和道士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李微言一路过他们就噤声了,再想打个招呼,他们便做鸟兽散了。

去饭堂打饭时,轮到她时也没了饭。

感觉好像被排挤了。

甚至连小道长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她不是蠢人,人心算计的事,她久不碰了,但也不是二五不知的纯白小花。她只是懒得计较。

李微言还是照旧晒太阳摸鱼,在天师观里做她的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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