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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归一(1 / 1)

算上今年,河堤使宋拓已在秀亭任差整整一十三年了。

这一十三年间,他知道那河湾中有一只镇河铁牛,却从未亲眼见过。毕竟那铁牛一直淹没在河水中,除非有人闲得无事非要将那铁牛拖上岸来,否则谁又能见过呢?

可此时此刻,那铁牛就立在离他三五步远的地方,一双牛角直直对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戳破他的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名小将带着十数名衙役齐齐扔下铁链,顾不得喘息,又开始接力运送那从河中捞出来的东西。

一只只浸透泥水的麻袋被送上岸来,宋拓呆呆看着眼前迅速堆积起来的麻布口袋,心比那河中的铁牛还要沉。

高全冷眼看着宋拓脸上的神情,慢悠悠地对邱陵开口道。

“此处既然曾经是一处码头,这镇水的铁牛必然不会设在泊船处附近,此番出现在那段木栈道旁边,乃是有人将那头铁牛从河中生生拽了过来,为的只是借这铁牛来遮掩那水下的痕迹。”

那宋拓远远听见了果然又是一抖,邱陵见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在那铁牛上。

镇河用的铁牛少说也得万斤,常年浸泡在河水中,其上必定覆满淤泥,更不用说那河水冲击带来的阻力,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将那深陷河泥的铁牛横向拖拽近数十步远的距离?如此大费周章又是要掩藏什么罪证?

出水的麻布口袋各个有半人多高,浸了泥水后湿重不已,七八名年轻小将忙活到太阳下山时才勉强将其全部清理出来,粗略一数,竟有近百口之多。

或许接连下了几个月的雨水并非此处河水漫积的真正原因,这百余口沉在河湾中麻袋才是罪魁祸首。

邱陵提剑正要上前,一旁刚拧干衣摆的矮个子参将已先一步站在了前面。

“还是属下来吧,督护且退后些。”

高全说罢,抽出佩刀砍断其中一只麻袋的袋口,随即屏息后退几步。

只见那破了洞的袋子哗啦啦吐出一大滩河泥来,河泥之中隐约有些形状奇怪的细条状物,大小不一、数量众多,但因为浸泡时间太久,已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一股夹杂着腐烂臭气的异香随即散开来,熏得众人不由得掩鼻推开几步。

待那气味散开些,段小洲已难掩好奇之心,大着胆子上前,蹲下身用佩刀在其中挑弄、翻找一番,半晌过后依然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先前苏家运出城的东西。”年轻督护的声音冷冷响起,他走上前、眯起眼细细分辨起来,“雪参,鹿心草,还有混了毗罗香的丹砂。我暂且只能认得出这些,其余的应当也大差不大,都是些珍贵药材、炼丹的矿石和禁运香料。”

高全听罢,再次仔细瞧了瞧那些裹满污泥的东西。

“看来苏凛确实按那背后之人的要求走了不少趟船,为其夹带私货、偷偷运送进都城。只是他有官牒在手,又不是头一天做这种事了,就算被发现,想来也有门路用银钱打通,何须全部沉入河中?且看这些麻袋的数量,绝不止一船货物。”

“因为苏凛并不知道此事。”

那背后之人确实是在借苏家的船运东西去都城。只不过不是丹砂和药材,而是别的东西。

邱陵望着那些浸透泥水的麻袋,沉吟一番后说道。

“苏凛的货船行出城不久,便在这里停靠,船上的货也被偷梁换柱一番,随后才前往都城。苏凛同沿路的都水台监察交好,船只要出了龙枢一带便不会有人登船查验,这批货物便可悄无声息地送入都城腹地之中,就算事后有人追究,最终也只会查到苏凛这一层。”

“既然是要偷运东西,半路从山野河道起航不是还能逃过一道审查吗?为何一定要从九皋出船?”

“因为从九皋城中驶出的货船都有官府查验过的印记,一路上反而不会有人盘查询问,而苏家的船到了都城还有王府的人接应,可谓一路北上皆畅通无阻。”

高全听到这里也瞬间明白过来,望着那岸上的麻袋叹道。

“如此说来,那苏凛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他若知晓自己费尽心机运去都城的贡品,最终不过是被泡在这里腐烂发臭,不知会作何感想。”

“生意人做事,各取所需罢了,怨不得旁人。”

一旁的段小洲听到此处不由得疑惑道。

“那人要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竟要如此大费周章。”

“比这些还要贵重的东西,又或者……是更危险的东西。”

宋拓显然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那麻袋里的东西又是丹砂又是毗罗香,随便一样便可要了他这小小河堤使的脑袋。他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难逃此劫了。

想到这里,他那双眼睛越发有些发直了,就连那矮个子参将向他发问,他也觉得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

“宋大人,我最后问你一次。过去三个月内,此处当真没有人停留过吗?”

宋拓嘴里发干,半晌才舔着嘴唇开口道。

“回禀督护和各位大人,下官在职这些年,不敢说事事做得完美,但也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片刻,每日按例早晚会派河工一十九人分别巡视码头各处、杜绝贼寇隐患。然而官府明文规定,出入码头的船只需得查验官牒与缴纳税赋的公文,而苏家的货船两样齐全,又是常跑这条线的老面孔了,是以下官并未想着要一一查验货物,这才、这才……”

那宋拓语无伦次地为自己开解着,只是他是个老实人,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遭,没准备的话说得越多越显得苍白无力,说到一半自己便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然而他的话虽没有一句能说到点子上,却也间接证明他对那苏家背后的事并不知情。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

邱陵瞥他一眼,凭借多年断案看人的经验,心中已多少有了定论。

“苏家的船都是吃水很深的大船,就算停靠也不会选在此处。你且听好了我的问题,不要避重就轻、答错了方向。此处是否还有别的船只停靠,却没有登记在名录之上?”

宋拓本就已经苍白的脸色又白上几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扎在河边的一具纸人一般。

高全见状,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

“宋大人,你可知这偷运香料的苏姓药商如今是何下场?督护现下问你问题,是给你机会,你若不想抓住,我们便只能送你去郡守府衙的地牢坐坐了。”

龙枢郡守樊统樊大人,平生唯爱三件事:宴客、选美、修地牢。

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小河堤使,还是被逮住错处送进去,待上几日焉还有命在?

宋拓浑身一凛,终于经受不住,崩溃跪倒在地。

“督护饶命!下官、下官确实曾私下放进过一条小船,只是……”

“只是什么?!”

“他说他只是在河湾处伐些木材,从未占用过码头太久,是以下官未曾起过疑心……”

邱陵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却依旧平和。

“你身为驻守此地十余年的河堤使,应当知晓河道两岸植林固堤的重要性,采竹伐木一事需得经由郡守亲批才能进行,你非但没有获批,还将血榉的开采交到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手中,你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年轻督护的声音轻飘飘地在宋拓心尖上掀起滔天巨浪,他想到当初的种种,恨不能时光倒转、回去扇自己几个巴掌。

“督护明鉴!血榉木昂贵,下官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上面动心思。不过只是让那人采了些金丝雨竹罢了。”

金丝雨竹是洹河两岸山中常见的一种野竹,相比那血榉木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宋拓才会昏了头、着了道,抱着几分侥幸的心理为一个身份可疑的外人“行了方便”。

“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采金丝雨竹?这漫山遍野的竹子他不采,为何偏偏要采你这的?!”

宋拓舌头发僵,半晌才哆哆嗦嗦继续说道。

“下、下官不知。他说自己姓安,从口音上听不出是哪里人,看起来只是个书生,自称是曲州那边的书院采买,着急觅些编撰经书典籍所用轻纸的原料,行到此处见我们这山上的金丝雨竹再好不过,他便愿意出些金银一笔买下……”

“所以你便为金钱利益所惑,任他出入此处、暗中装卸货物,将襄梁法度和自己的职责全然抛在脑后?!”

“下官未曾收取过那书生半文钱,只是、只是……”

宋拓情绪激动、双目通红,可说到一半却似乎再也说不下去。

一旁的高全见状,当下厉声道。

“事到如今,你若还要隐瞒,我看也不用劳烦樊大人了,不如让督护将你就地正法,还能来个痛快!”

那宋拓闻言,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半晌才哽咽着坦白道。

“那书生起先以金银相邀之时,下官是拒绝的,只因采伐一事向来由郡守樊大人审批,过往十年莫说血榉木,就连旁的木材他也从未将此权交由过旁人,我怎可能插得上手?谁知那书生徘徊不肯离去,不知怎地竟觅得下官的家书,以家书中告急之事做文章,告诉下官他有加印官牒的货船,可以帮我偷渡流民。下官祖籍庐江雩县,去年洹河下游又起洪灾,良田十有九涝、流民遍野,我身为这洹河河堤使,却身在九皋、无能为力,是以他这般说起,下官实在难以拒绝,当下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求他能将我那远在雩县的二十七名同乡偷运至九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索取。”

血榉木是龙枢一带有名的木材,自朝廷下令严治河堤,这血榉的开采便成了项肥差,那樊统自然是不会轻易交到外人手上,只怕是寻了自己的亲信接手此事,再拐几个弯将这油水捞回了自己的口袋。

至于雩县的水患,若是追本溯源,更是由来已久……

年轻督护心中飞快思忖着,面上的神情越来越冷。

宋拓见状,只道自己今日已是自身难保,但纠结痛苦之余,仍颤抖着求告道。

“都是下官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大错。恳请督护责罚我一人,要杀要剐下官绝无怨言,但求放过我那一家老小还有同乡亲友,他们当真不知此事,蜷缩在那货船舱底三天三夜连口水也喝不上,只为能进九皋地界重新开始生活。恳请督护看在他们都是苦命之人的份上,放他们一马吧……”

他哆嗦着说完、眼中已含泪,深深跪拜之余再不敢抬头去看那年轻督护的神色。

他瞧着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发间却已枯黄,露出的双手骨节有些变形,行这跪拜之礼时两膝也很不利落。这都是常年蹲守江河沿岸之人才会落下的病根。而再细瞧那身不太合身的官服已有缝补过的痕迹,便知这河堤使确实是个苦差。

许久,年轻督护终于缓缓开口道。

“你说你将金丝雨竹的采伐私自给予外人,只是为了让他帮忙运送流民入城,可九皋何时不准收治流民了?”

宋拓本已一片愁云惨淡,竟没有等来一句“下狱问斩”,当下有些愣怔地抬起头来,抹了抹胡子上的涕痕这才开口回道。

“回督护,这九皋城一带从前确实是有收治流民的传统,这也是邱大人立下的规矩,当初即使龙枢其他六城皆闭门驱逐流民,九皋也从未彻底关闭过城门。只是从去年开始,二少爷接管河道治安没多久后,便彻底禁了这规矩,尤其是从居巢一带涌出的流民,更是一概不准入城……”

邱陵闻言一顿,当即皱起眉头来。

“二少爷?什么二少爷?”

宋拓抬头飞快看了眼前人一眼,似乎在确认对方确实是那名唤邱陵的新任督护无疑,随后才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就、就是邱都尉家的二少爷……”

“荒唐!”邱陵大怒,手中长剑挥出,五步开外的那排麻袋瞬间被剑气击中、四分五裂开来,“他一个闲散纨绔,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有,有何权利掌管河运监察、还私自篡改本已定下的守城规矩?”

那宋拓没料到对方刚才听他承认罪状都没有多加训斥,此时竟会发这雷霆之怒,吓得当即又匍匐在地,连声辩白道。

“督护息怒!按龙枢一带的惯例,漕营是沿水路分布的,有时分管不同州郡,人员流走很是纷杂,我们河堤使这一阶的七品小官,都是只看都水台令牌与官印办事。二少爷手握令牌,送来的官文上也确实加盖官印,下官怎敢抗命啊!”

邱陵持剑而立、剑尖因其主人压抑的怒火而轻颤。许久,他才用一种可怕的声音继续问道。

“除了河道治安之外,他还插手过何事?”

“除此之外,如今城中水路布防图也是去年新换的,还有城中望楼、避火墙、商铺市集的规划图等等也都是他一手督办的。”

宋拓语毕,四周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许久,年轻督护终于缓缓将剑收回鞘中。

他的脸上已无方才那种喷薄而出的怒意,看起来却更加压抑恐怖。

几名年纪稍小的小将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半晌,高全才上前问道。

“督护,咱们现在是要……”

“回城。”邱陵吐出两个字,随后又转向那宋拓,“你可还记得那书生的长相?”

宋拓连忙点点头。

“他来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只是远远坐在船头看书。不过他第一次来寻我的时候,我是仔细瞧过他的脸的: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下官还记得他的船是艘有些年头的蚕兴船,那种船从前是为兴蚕桑之事做祭典时用的,样式有些特别,船尾还带那绑绸缎的桩子,如今九皋一带已很少有人用了……”

“把你知道的都细细说来。若有隐瞒,以藏匿之罪论处。”

邱陵说罢递了个眼神,当即便有一名机灵的小将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麻纸走向宋拓,细细询问起那书生的长相并绘下画像。

一旁的段小洲见状,略微有些看不明白,不由得上前拉住高全低声问道。

“督护这便要走,那这宋拓要如何处置?回去之后难不成真要通报郡守?我看樊大人可没心思管这烂摊子,回头又要说我们督护多事。”

段小洲边说边撇撇嘴。

不远处,年轻督护已牵马准备离开,高全看一眼对方那有些沉默的背影,半晌才开口道。

“只怕金丝雨竹是假,暗度陈仓是真。叫都水台的人去附近河堤河岸勘察一遍,看看是否只是少了几株竹子。尤其是先前治理过的河段,塌方滑坡的隐患都要一一排除。”

“是。”段小洲应下,许久没听见下文,便又抬头看向高全,“那宋拓……”

高全的目光静静扫过不远处那穿着不合身官服的河堤使,再开口时声音中少见地带了几分叹息。

“算他走运,论及思乡之情,无人能比咱们督护更知晓其中苦楚了。待都水台数清楚究竟少了几株金丝雨竹,便让他一株不少地栽回来吧。”

高全说罢,转头翻身上马,拍马追上邱陵。

洹河河水在河道中翻滚的声音渐渐远去,榉木连成的树荫下,蝉鸣声嘈嘈、马蹄声急急,一众人有些沉默地赶着路。

奔波忙碌了一天一夜的小将们多多少少开始有些打瞌睡了,唯有那矮个子参将仍腰杆笔直地坐在马背上,双目直视前方,突然开口道。

“属下现在回想起苏家货船起火那天,二少爷也在其中一条船上呢。如今来看,他应当一早便同都水台的那些监察是老相识了,否则就算亮明邱府身份,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地走脱身。”

高全的声音还未落地,那些打瞌睡的小将们瞬间清醒了。

好不容易查出些眉目来,又扯出了那不省心的邱府二少爷。这高参将现下故意提起这桩事来,不是火上浇油吗?他究竟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还是天生就是这般喜欢跳火坑的性子?

两名跟得近些的小将已不敢抬头,恨不能当下弃马遁走、再找个地缝钻一钻,好躲过眼下这令人煎熬尴尬的场景。

然而年轻督护却并没有立刻让那“不长眼”的高全闭嘴,只是继续沉默着。

高全见状、似是又想起什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若是二少爷当真完全不想让督护知晓此事,那日大可私下命水路监察拦下苏家货船、上船查验便可,实在不必纵着秦姑娘演这一出人赃并获给您看。”

原来不是浇油,是在开解。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听那高全的声音再次响起。

“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要斗胆一问。”

高全看似木讷、实则机敏,而陆子参看似稳重、实则轻躁,两人是天生互补的一对。这也是邱陵一开始选这两人辅佐自己的原因。

年轻督护沉默片刻,终于有了反应。

“问。”

高全定了定神,沉声开口道。

“从起先都城的逯府一案到眼下的九皋苏家案,督护缘何从一开始便认定这些事与当年的居巢一役有关?”

若说高全方才的话令马上的小将们噤若寒蝉,如今这一句说出口,就连四周的蝉鸣声仿佛都一瞬间停歇了一般。

空气中有种凝滞的压迫感,这压迫感是从那身着黑甲的年轻督护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他自己对此显然并无察觉。

随风摇曳的树丛蜿蜒的小路间投下光影,烈日炙烤下的血榉木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那些九皋长大的小孩子常以为这便是夏天的味道。

血榉曾是九皋一带最常见的一种树,从前许多人家都喜欢移些栽种在自家庭院之中。

邱府也有一株,长得高高大大的,瞧着不像是移栽过去的,倒像是一早便长在那里,瞧着已有几百岁了。

从前,他最喜欢在那树下打秋千、玩木剑、斗草捉虫。

每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棵大树繁茂的枝条便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只是不知何时,那无数柔韧的枝条便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交织在一起,拧成了一条不粗不细的绳子。

他看到那绳子的一端高悬在房梁上。而房梁下,有什么东西在风中晃荡着。

无数根纤维枝条被拧紧的声音有规律地传来。

吱呀,吱呀……

“督护?”

高全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邱陵眨眨眼,视线终于回到了那条浓荫遮蔽的小道上。

他的手心不知何时渗出一层冷汗来,将那拇指粗细、皮革鞣制的缰绳彻底浸湿了。

身后那已望不见的洹河日夜不停地奔涌而下,将与百川归一,就像有关真相的河流终将汇往一处而去。

“因是我亲眼所见。”邱陵说完这一句,仿佛是为了向自己确认一般再次重复道,“因此案背后的种种,都曾是我亲眼所见。若我都不能认定,还有谁可以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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