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自知理亏地撇撇嘴，率先低下头把玩着手上的陶泥。
周围孩子的喧闹声依旧环绕在耳畔，但程意和温霁之间的氛围始终古怪而安静，程意发呆间好像听到了点店长走进陶泥室在哪坐下的动静，但没在意，支着脑袋视线又不自觉地瞟向温霁。
她看看温霁，又看看手里的陶泥，也不怎的开始比对起温霁的脸捏出一只小猫来，时不时还拿起刻刀给小猫刻上表情。
温霁余光里注意到她自娱自乐的行径，浅浅勾起唇角。
等温霁揉完两块陶泥，程意也完成了自己的小猫陶器。
程意把手里捏得脸上神情讥诮不已的小猫放在温霁面前，求夸赞似的问道：“温霁，你看我捏的好不好看？”
温霁扫了一眼，莫名觉得这猫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估计是哪本漫画书里的角色。
他对上程意亮晶晶的明眸，别开脸不自然道：“好丑的猫，它脸上的表情好欠揍啊。”
听见他这个回答，程意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开了，要不是手上都是泥巴多半要去捂嘴。
毕竟她把温霁的表情画得像是被白怡认可过的。
那他说这只小猫表情欠揍约等于是在自我介绍。
温霁看她：“你笑什么？”
程意全力收了笑，拼命把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一本正经道：“可我觉得这只猫很可爱啊，这只猫待会儿和我们捏出来瓶子一起进窑炉怎么样？做好之后我送给你呀。”
温霁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片刻后故作不情愿道：“这么难看的猫为什么要送给我？”
还没等他接上下一句“但是看在你请吃饭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程意开腔打断他的施法。
“那你嫌丑的话我就不送给你了，正好白怡学姐也很喜欢我画的这些形象。”
温霁：？
眼见到手的礼物就要飞了，温霁立马疾声开口：“虽然丑但也挺好看的，你都说送我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程意懵懵地抬眼看他，眼底又透出几分笑意。
“你要不要想想你刚刚在说什么？‘虽然丑但也挺好看的’，这句话让何老师听见怕是又要先把你拖到办公室去骂一顿，然后再在我们班课堂上吐槽。”
温霁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语文本来就差，只是目光依旧执着地落在程意脸上，语气硬邦邦地又重复了几遍。
“你说了要送我的，不可以不守信用，不许送给白怡。”
程意被他这个反应弄得哭笑不得，睫毛轻轻颤动了下，才很缓慢地哦了声。
温霁见她不改主意了，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偷偷摸摸地将陶泥小猫挪到自己的位置上，以防程意变卦。
趁着程意没注意，温霁问道：“接下来是哪一步来着？”
“好像是转移到转盘上找中心、开孔。”
“行。”
温霁把泥块挪到了转盘上，和程意各自一边给陶器拉坯塑形。
尽管这个环节很难，但程意和温霁不约而同地对自己的手艺降低了标准，追求把东西做到能看就行，板板正正的碗具茶壶过于难为他们了。
勉勉强强将两个形状稀奇古怪辨认不出形状的东西塑形完毕后，程意看了眼温霁的作品，再瞥了眼自己的，表情怪异。
他们俩是怎么做到拉坯过程中都没交流还能丑得这么相似的？奇形怪状的样子看着甚至有点像轴对称。
“温霁，你做的是什么？”
温霁表情难看：“……看不出来吗？”
程意又仔细看了两眼，看到目测是杯盖的上方顶了一坨形状难以言喻的东西，迟疑地摇摇头。
温霁应该、也许、大概不至于做一坨便便送给伯母吧？虽然偶尔伯母确实会损他……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做的懒羊羊水杯啊。”
“懒、懒羊羊？”程意确认了下，表情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最后迎上温霁幽怨的眼神，硬着头皮夸赞，“你做的很像，至少神韵有了。”
温霁这才满意点点头，看了眼程意的作品，随口问道：“你做的这又是什么东西？”
“……史迪仔水杯。”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你自创的拼接怪，这耳朵大得堪比大象。”
程意抽了抽嘴角，开始胡言乱语：“啊对，我没你有那么强的艺术天赋。”
温霁对于程意不走心的夸赞很受用，扬扬下巴满脸高傲。
拉完坯之后便是等着由店员进行修坯，因为下周就是温茗生日，因此来不及等一周泥坯彻底干透，温霁和程意便决定当场上色。
随后店员将两个花瓶坯外加一只小猫送进店内的小窑烘干。
这个过程大约两小时，洗完手后程意随手拿了本架子上的画册翻看。
温霁翻起了手机，消息框弹出几条周询发的消息。
周询：【温哥在哪呢？出来VR不，我打算和你商量下搞个表白仪式给小意，你觉得怎么样？】
温霁余光飘向身侧专注看着陶艺品画册的程意，心情颇好地给周询回复。
温霁：【不怎么样。我现在和程意在一起，你要不别表白了？我觉得她跟我待久了看不上你的。】
周询：【？？？】
下秒周询就飚了个语音电话过来，温霁毫不犹豫地将手机静音点了挂断。
程意听到响了两秒的铃声，抬眼看向温霁，温霁眯了眯眼淡声道：“看我干什么，看书。”
接着他又抬手挂断了两个电话。
周询不死心地又给温霁发了两条消息。
周询：【那你偷偷给我发张小意的照片看看？】
他又补上一句：【别让她知道！嘘[emoji]】
程意刚想收回视线，却见温霁突然对她说：“周询想看看你现在在干嘛，让我拍张照片给他，你要不要摆个pose？”
程意沉默了片刻，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别吧。”
“OK。”温霁云淡风轻笑笑给周询回复。
温霁：【她说不想给你看她的照片。】
周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偷偷！发怒[emoji]】
温霁面露鄙夷继续回复。
【我又不是狗仔我干嘛要偷拍，小心人家告你啊。】
周询：【得，你再这样下去咱们这亲戚关系是做不成了！】
温霁：【要点脸，谁要和你做亲戚？别再来骚扰程意，少看点校霸男主的青春小言吧，那玩意儿都影响你正常思辨能力了。】
敲完这段话，温霁把手机屏幕往桌面上一扣，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
-
烧制好的成品需要一周后来拿，因此程意和温霁上完色之后便去了附近的商场吃饭。
“我们晚饭吃什么？”
温霁站在扶梯上，支着脑袋想了下：“我都可以...要不火锅？”
程意皱起了脸：“味道太大了，我今天刚洗的头，而且周末排队的人多。”
温霁又报了下一个：“烤肉？”
“太油腻了。”
“粤菜？”
程意反问：“你喜欢吃甜口？”
他耸耸肩：“不喜欢啊，只是商场里挂着新店开业的横幅。”
片刻后温霁揉了揉眉心：“我想不出来了...你要吃什么？”
程意笑了下，温霁眼皮跳了下，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能吃辣吗？”
“还可以，一点点。”
“那我们去吃川菜吧。”此时扶手电梯正好上到了四楼，踏上瓷砖地面的一刻程意便像温霁平时拽她手腕那样扣住他的腕骨。
温霁眉心微动，刚想拒绝，感受到手腕上柔软的触碰微微失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川菜店里。
说是川菜也不全然对，确切来说是一家网红店，空气里弥漫着辛辣刺激的气味，他一进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店面装修整体是七八十年代的街头感，配以五彩斑斓的文字灯悬挂在天花板上。里头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以前温霁几乎从不到这种类型的店里吃饭。
程意拿手机扫了餐桌边的码，边看菜单边招呼着：“你也点菜啊。”
温霁先帮程意涮了涮餐具，给她倒了杯茶水，又给自己涮着餐具，头也不抬道：“你点吧，我对这家店不太了解。”
“别啊，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怎样的。”程意点完两个自己想吃的菜，便将自己的手机推到了温霁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
温霁眉梢弧度上扬了点，接过程意的手机看了眼她点了什么菜。
然而视线落在爆辣干煸牛蛙上的那一刻，原本带了点愉悦的表情瞬间裂开了细小的缝隙，再往下看，是越来越离谱的臭豆腐肥肠酸笋锅、榴莲手抓饼。
温霁有些头疼地点了几个看起来清淡点的素菜便放弃挣扎地递还了手机。
他太草率了，居然就跟着程意这个鬼精的家伙进来了，他该想到她不安好心的。
程意又补了饮品和甜点。
等了半个小时，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桌，先上桌的是辣菜，程意最期待的臭豆腐肥肠酸笋锅首当其冲，她先夹了块臭豆腐到碗里，咬了一口，差点被烫到。
臭豆腐吸满了锅里的汤汁，外皮焦脆，内馅绵软，酸笋的气味霸道而强势地席卷着程意的味蕾和温霁的鼻腔。
温霁默默捂了捂鼻子，想起刚刚程意说的不吃火锅的理由里好像有一条是味道太大？
怎么看怎么闻都是面前这个沸腾着的大红锅味道更大吧？
程意吃得正欢，抬手回复了几条消息时，注意到温霁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一脸嫌弃捂着鼻子的模样。
活像只矫情娇气的猫咪。
她古怪一笑，夹了一筷子肥肠到他碗里。
“别客气，吃啊，这个肥肠卤过，很香的。”
温霁扭头：“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程意面露鄙视地晃了晃手机，语气淡然道：“你不会是不敢吧？你不吃的话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不然我把周询叫过来一起好了？反正他也没吃晚饭。”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温霁抬眼看向程意：“你刚刚还和他在聊天？”
想到程意一边和他吃饭，一边还和周询互发消息，他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心头弥漫上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给我发了消息，我就回了两句。”程意耸肩，“他说他还没吃饭，问我欢迎他来蹭饭不，反正请两个人也是请，没什么区别，我是无所谓你……”
“别让他来！”温霁拧眉，“我陪你吃就行了。”
反应过来自己心情的波动，对上程意若有所思的眼神，温霁心慌了一瞬，又找补道：“……我这是为了保护你的钱包，周询很能吃，非常能吃。”
程意顿了下，笑眯眯地盯着温霁——
和他面前的翻滚着红油和谜之气味的小锅。
温霁对上程意“真挚”的眼神，静默几秒，喉结上下动了动，握着筷子颤颤巍巍伸向碗里的冒着红润油光的肥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