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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血网中(1 / 1)

灵怀自神像脱身之后,竟又成了先前幽灵一般的状态,不同的是他的身体有了感觉,而疼痛感也依然存在。

灵怀顾不上自己沾满了血的手和衣服,也随着那女孩跑了出去。

当太阳终于照亮大地的时候,他看着瘦弱的女孩一点点倒在了河边。

日光投映到水面上,那里却漂浮着一具同样瘦弱的躯体。

阴影与光明之下两个女孩皆倒在世界的最低点,而灵怀疲惫地坐在中间,任凭河水穿过他的身体向东流去,只留下无尽的凉意。

女孩先醒了过来,灵怀看着她不顾身上的伤和疲累,将河里飘过来的女孩拉上了岸,不停地为那冰冷的身躯渡气。

过了许久许久,灵怀几乎要喊出声,想告诉她不必再费力气了,那具早没了气息的“女尸”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一阵咳嗽过后,“女尸”像是在呓语:“我是白乌,我是白乌,我是……”

松了一口气的女孩惊喜地笑了,轻声回应着含糊不清的话:“你是白乌,我是扎栗……”

最后一句话将将说尽的刹那间,灵怀脑中开始混沌,女孩的唇仍不停地翕动着,他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好在还是听到了最后那一句“我是扎栗”。

灵怀胸中一瞬间散发出刺眼的青色光芒,有一双冰冷的手覆在了他的眉眼之上,安静的世界中只有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中,如此散漫而又安心。

他听到她说:“我来了。”

灵怀转身抱紧她,然后,深深地凝望进那双眼睛,那张一如既往疏离的脸庞上早已泪流满面。

朦胧间有一张稚嫩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叠到一起。

身后的世界开始消解崩裂,一点一点融进了青光中。

而云笈轻轻地回抱住他,这一次无比坚定地告诉他:“我来了。”

云笈抬手,青带如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腾飞涌向四方,她指尖凝起一点微芒,结起术式:“吉光,週流六天。”

唤作“吉光”的青带沿八方攻去,在看不见的遮罩边界上击打出声,云笈仔细分辨传来的回声,西南方是空响!

她抓紧灵怀的手,二人借吉光之力,足踏在青带之上,一声巨响后,冲破西南方边界而出。

灵怀站定,原来又回到了他进到那扇诡异木门之前,那片黄金树林的出口处。

黄金树林的世界中,天地仍是黑的,似乎时间停滞在灵怀离开前。

云笈似乎察觉了灵怀的不解,向他解释道:“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里一切都不遵循自然常理。你可知道自你沉到水里其实才过了不到一天时间吗?”

灵怀其实早有所察觉,他回想木门后的世界,虽然处处都无比真实,他也切切实实在其中过了几个春秋,但仔细一想便会发现,他记得发生的每件事却唯独看不清人的脸——除了一个人之外。

因此身在其中虚幻的应当是世界,而真实的是他的存在。他不饥不渴,不寒不热,而直到最后咬破舌尖才有了痛觉,正是他身体的真实感受。

按此推测,这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是十数年比一,甚至可以达到无穷比一。

灵怀思忖着开口:“那么这里应当是——异空间?”

云笈点点头:“也或者可以叫作隙层空间。这里不遵天理,随意造化万象,而将真实世界隔绝开,就如同一层隙缝,不走运的人不小心就掉进来喽。”

她两只手交叉横叠,而后缓缓上下移开,两掌间生出数道淡青色光线,手指拈着两根光线,轻触灵怀的唇,半是调侃地说道:“喏,这不就说的是阁下你。”

那两根细细的光线在瞬间便遁入了灵怀唇内,灵怀舌尖的伤口似乎一刹间便痊愈不再疼痛。

云笈眉眼弯弯,流露出几分狡黠与得意:“我说我还是有些小本事的。”

一声惊雷轰然震响,突兀地淹没了云笈的声音,吉光霍然亮起,在漆黑的夜里映照出前方诡异的动作。

每一棵黄金树都同蟒蛇蜕皮一般迅速地褪去了暗金色,从树冠到枝梢皆化成腐肉白骨,从枝杈挂着的骷髅头嘴里喷涌出无数股蛛丝般的暗红色血丝,蛆虫一般扭曲而蜿蜒粘连到一起,结成一张血色密网铺盖纠缠着一整片黄金树林。

层层密网罗织下,缠缚着一个青色微光的茧。

云笈从双手间凝结青丝,令吉光撑出一个堪堪容下二人的空间,连金泥术式起,无限青丝围绕吉光之外连接成面,在血网扑来前的瞬间隔离成一个安全空间。

席卷而来的血网靠近青丝的一圈灼烧成烟,却转眼间又有无数血丝抽出向二人攻来。

云笈将一根青丝一端绕在灵怀的右手上,随后指尖凝起一点微光在他的右臂上结了一道光印,又将另一端缠在自己的左腕上,收手的同时极短促地喝令:“连金泥,隐!”

腕上青丝和光印一同隐没下去。

云笈凑到灵怀耳畔,压低了声音:“这是连金泥,只有吉光可断。我恐怕不能时时护住你,但有连金泥在,我便立时能找到你。”

吉光绕在二人之外三匝,云笈凝力:“吉光,昆吾刀!”吉光的带身骤然发出清亮的鸣声,两面都化作了坚硬无比的刃身,刀刃尖端流转着青光。

灵怀拽住云笈的宽袖,两人在逼仄的空间竟似紧紧相拥一般。

灵怀问她,不再是往日里病弱的无力声,反而更加心痛和不舍:“司君以为自己一定能安然无恙吗?”

云笈怔住,不知作何回答。

她仅仅只猜出了隙层空间大致的构成,也是结合离开凤麟洲前得知的消息粗略地推测而已。更何况,她在确认了安窕君受了邪物影响之后,径直进入凰河寻找灵怀,连她自己也只是凭蛮力将灵怀从虚无境拉了回来,岂能料到这里的邪气已经盈天。

因此她盘算着用昆吾刀斩开遮天的血网,先宰了那作祟的源头,若自己遇险,刻给灵怀的光印也能撑住青茧,护住灵怀。

灵怀接着按住她的手:“你若是有事,那我岂不更要葬身此处?你休想一个人带着刀往前冲。”

云笈反身,用几根青丝绑住了灵怀,挥起昆吾刀破了半边茧身而出,脱身的刹那青丝再次堵住了破开的缺口。

她没有回望灵怀一眼,出刀斩向上空,低声召令:“昆吾,灵风扬香。”

几人长的软刀,环形旋刀而出,上方的血网刚被斩开便瞬间又结起更粗的一层网,空中弥漫着腐烂血肉的恶臭。

一种事物有源源不断的生机,必定有一个隐藏在深处的源头才是。但血网重新结成的速度之快,粘连的能力之强,都极大地阻碍了云笈探查的道路。

浓厚的怨气笼罩着世界,云笈抽刀破空,足尖借刀风腾起丈高,出招击碎了枝头的数个头颅。

头骨的碎裂声中隐隐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咒骂声,随着掉落的头颅灰飞烟灭而渐渐消弭。云笈想,她大约知道这是个什么来头的邪物了。

这恐怕是无数冤魂与骸骨借由某种力量滋生出的妖言兽。

云笈本以为妖言兽不过是古时传闻,因传说妖言兽本无形体,未知藏身何处,每每出没,将以妖言放大人内心最深刻的情感,故而极恶之人必为祸人间,良善之辈更心思无暇,爱人之心会更浓,仇恨之切也愈深。

邪魅精怪生出邪力不少见,但说能通晓甚至干扰人心委实有些荒诞。况且人心本就易变,纵然性情一时偏激,任凭旁人是无法察觉是否受了外物蛊惑的。再加上几百年来,也没真的见哪个洲里出现过,所以云笈尽管知道是个邪物,先前也没想起这一茬来。

好在她已经将安窕君体内的邪气逼了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下妖言兽邪力如此强盛,恐怕也是由于近期吸收了三千少年被祭的血气与怨愤,但只怕它本身的形成远在数百年前。

云笈握紧了刀柄,强压下被沉闷邪气扰乱的内心,稳了稳心神。她不信妖言兽完全没有形体,血网的攻击与连接分明自有一套逻辑,也许没有实体,但不会是无形之物。

枝头悬着的骷髅头似乎被云笈一连串的攻击激怒,咕噜咕噜地绕着白骨枝干蚕食腐肉,随后枝干开始伸长,长出无数张血口獠牙,红色的粗厚舌头和血丝一起侵袭过来。

云笈召昆吾绕在身边,飞速旋转着划断攻击而来的粗舌细丝,青光流转在昆吾利刃之上,拦挡之间迸出刺耳声音。

正此时,云笈左腕的青丝骤然显现,心下大惊,她顾不得后面再次攻击袭来,脚踩上昆吾刀尾直奔灵怀而去。

昆吾刀一路斩碎横拦邪网,沿着那道细微的光线破空飞去,直落向还有着微弱光芒的青色茧体。

灵怀右手撑起青茧裂口,左手攥紧昆吾刀,将左手衣袖的银边齐齐挑开,撕扯下了一截衣衫。

一块晴山素布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飘扬到空中。

云笈看清昆吾刀落处的时候,只见灵怀一手持刀,双目紧紧盯着悬浮空中的素布。

素布之上竟有个鲜血染出的符号渐渐形成,灵怀蓦地朝她一笑,双手拢起,两袖在空中翩飞,周身带起的微风竟开始逆向朝他身后吹去,灵怀的胸前登时散发出刺眼的青光。

四周的血丝似乎静止不动了,天地寂静下来,灵怀轻声低诵:“问天术其二。”

“布流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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