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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大难掉(1 / 1)

自从政府宣布改革开放,推行市场经济之后,外面私人办厂做生意的,是越来越多了。

有些国营单位的效益是一天不如一天,三天两头地向上级有关部门申请援助,抱怨外面那些私营个体户乱来,扰乱了市场。

但这事儿根本没法管,领导心里门清儿,人家那是紧跟上头的政策方针,不仅不能处罚,还得表扬,这些国营单位的老家伙自己不思进取,还以为是之前的那套玩法呢。

国营单位的领导们难道个个都是老顽固,一点就不懂得变通吗?不见得吧。

只是尾大难掉,有些事情已经这么干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突然说要改革,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像机械厂、纺织厂这种大厂,下面的职工动不动就是几千几万的,而且还都有着盘根错杂的裙带关系,一般从爷爷到孙子都有可能在同一个厂子里干,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有哪位厂领导雄才伟略,意志坚定,想要大刀阔斧地搞改革,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不是头铁蛮干就能成的,搞不好就是一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所以,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是看不到问题所在,也不是不想改,而是没法改,这个风险和后果,不是谁轻易就能承受的。

首先就是资金问题,如果要改革,势必会精减人员,现在每个厂子几乎都是冗员的状态,这些被精减的人肯定不会默默离开,他们为厂子奉献了这么多年,适当的补偿是肯定要的。

这里面涉及的门道可就多了,稍有不慎,就可能会闹起来。

于是乎,嫌麻烦的干脆选择躺平摆烂,等最后大家一起玩完,这样谁也不能埋怨谁。

如果这样的话,最后这个烂摊子只能是政府来收拾。

政府上级领导开会的时候,已经多次提到这些问题,去年还做主牵头,帮机械厂解决了困难,可以说是硬逼着民营企业家舒安然买下了厂子。

现在厂子主要生产小汽车,享誉全国,效益也在稳步上升中,GDP稳住了,政绩也稳住了。

机械厂的几万员工每天乐呵呵的,这个月端午节,还每人发了两斤粽子,以及十个咸鸭蛋。

不像隔壁纺织厂,别说端午节发粽子了,听说还欠着两个月的工资发不出来呢,他们的蒋厂长几乎天天往区政府跑,希望上头能拨点款救济一下他们。

但正所谓救急不救穷,这钱要是拨给纺织厂,就等于是丢进了一个无底洞,而且万一别的厂子都有样学样,全都跑来要钱,怎么办?

所以啊,这钱不能给!

蒋中昌没办法,只能在某天周日,提着两瓶好酒来到程建宏家里。

“程老弟,你现在机械厂的效益是越来越红火了,听说还打算出口?”酒过三巡之后,蒋中昌就开始步入正题了。

舒安然买下机械厂后,仍旧让程建宏担任厂长,除了他本身能力不错之外,还有伍治国的面子在里面。

程建宏一听蒋中昌这语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纺织厂面临的困难,他机械厂以前也经历过,可能没有纺织厂这么严重,但那滋味的确是不好受啊。

“蒋老哥,听说你又去上面反映情况了?”程建宏没有直接说“要钱”,算是给蒋中昌留面子了。

不过蒋中昌今天过来,就没打算顾忌面子,里子都快没有了,还要啥面子,直接说道:“程老弟,我也知道上面不会帮我们,但我实在没办法了,除了找上面,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实不相瞒,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找你帮忙,你们机械厂效益好,能不能....”

程建宏有些为难:“蒋老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瞒你,别看我还挂着一个厂子的头衔,其实我现在就是一个打工的,借钱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不不不,我今天来,不是打算借钱,我是想请你们入股,我算是看透了,每次借那么十几万的,根本不管用,要是不彻底改变,投再多钱进去,都是打水漂。”

“入股?这事我就更做不了主了,我们现在属于私营企业,这种大事必须问老板。”

“我知道,这不,先来找你,想让你帮忙说些好话,舒老板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你那个侄子伍治国可是她手底下第一得力干将,你帮我说道说道。”

程建宏稍作沉思,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但我不保证一定成。”

“明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谢谢老弟你的帮忙,来,干一个,以咱俩的交情,大恩不言谢,一切都在酒里头。”

程建宏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舒安然,而是先找到了伍治国。

伍治国现在住着大别墅,开着大豪车,通身贵气,跟几年前比,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家里的亲戚再也不说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什么的了,他妈也不再怪他从机械厂辞职的事了,就连家里教育晚辈,都喜欢拿他做例子,说什么长大之后要像你叔这么有本事。

伍治国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除了他本身的努力之外,也离不开舒安然这个贵人的相助,要不然,他今天还是机械厂工会的一个小干事。

没准也像如今的纺织厂一样,欠着好几月的工资发不出来,因为要是没有伍治国在中间游说,舒安然应该不会答应政府买下机械厂。

舒安然如今赚的钱,已经够她几辈子的花销了,算是实现了当初定下的小目标,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富婆,所以她不愿意再搞那么多产业让自己受累。

伍治国也是看在程建宏的面子上,才会尽力撮合,并再三保证,绝不会让舒安然累着,他会帮着管理,舒安然这才答应了下来,否则政府就算再怎么逼她,她也是不怕的。

机械厂是他们当地最大的支柱产业,政府也是担心厂子万一要是垮了,他们头顶的乌纱帽会保不住,所以,才会这么热心帮忙找出路。

伍治国被外界认为是舒安然手下的第一干将,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舒安然这人,说好听点,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难听点,就是喜欢躲懒,不爱管事。

所以啊,除了研究所的事情,伍治国插不上手,其他生意上的事,几乎全部由伍治国代劳了。

最忙的时候,他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摊上舒安然这么一个老板。

不过,伍治国并不知道舒安然是在躲懒,因为舒安然还有一层国科院教授的身份,那边的工作性质是保密的,伍治国哪里敢多问。

反正,只要舒安然说她没空,那他就自动代入舒安然在忙她那个保密的工作,没看杨冠霖每天也忙得头脚倒悬么。

程建宏过来说明了来意,伍治国就皱起了眉头,“姑父,咱江阳现在划入省城,成了江阳区,江阳纺织厂那就是一个小厂,跟省城那边的纺织一厂和二厂相比,根本没点价值,估计马上就要倒闭了,咱这时候入股?”

伍治国喝了口茶,继续道:“姑父,我难道长得像个冤大头吗?这明摆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能干?就算我看在你的面子,应下了,安然姐也不会同意啊。”

理是这个理儿,程建宏心里也知道,但当初江阳机械厂的情况也差不多,伍治国还不是一样办成了,这说明,人家舒老板信任伍治国。

“别人去说,舒总肯定不会同意,但你去说,还是有可能的。治国,你蒋叔叔也不容易,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的。”

“打住!”伍治国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姑父,咱在商言商,别拿小时候说事,行不行?”

话虽这么说,但最终伍治国还是答应帮忙去说说看。

舒安然无所谓,只要伍治国能管得过来就行,反正她操心的不多,除了签字给钱,其他的麻烦事休想来烦她。

不过,舒安然提出了一点,那就是不入股,什么30%或者50%的股份,她不稀罕,咱要干就直接100%,她虽然不喜欢管事,但绝对的话语权咱不能丢。

蒋中昌那边简直喜极而泣,反正他又没有股份,全都是政府的。

政府觉得纺织厂的效益已经不行了,现在舒安然愿意接手,他们也乐意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于是,三方一拍即合,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后期大批资金的注入,以及大刀阔斧的改革,江阳纺织厂总算是救了回来,并更名为舒氏服装厂,生产的布匹全部自产自销,用来做服饰,男女老少好几个系列,全部都有。

像纺织厂这种快要倒闭的国营单位,还有很多,舒安然肯定不可能全部买下,比如国营饭店,属于冲击比较大的一个。

因为做吃食,不像机械厂纺织厂那样投入大,老百姓随便支个摊子就能做,有条件的还可以租个铺子,不管是卖快餐,还是卖包子,生意都不会太差。

国营饭店那边的服务员态度差得要死,有些还会因为客户取餐太慢而破口大骂,现在外面选择多了,谁还愿意花钱去受这个罪。

饭店经理虽然有要求整改,出台了各种处罚措施,但服务员就是一个打工的,她一边受上级领导的气,一边又要受顾客的气,跟以前人人羡慕巴结的情况比,简直没法忍。

她不好冲领导发脾气,于是只好悄悄给顾客脸色看,就这,饭店的生意能好才怪!

丁伟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失业了,跟他一起失业的,还有他师傅郑启山。

不过,郑启山的亲侄女郑薇薇,那可是伍治国的媳妇,结婚第一年就给伍治国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夫妻俩感情非常好。

现在,媳妇的亲叔叔失业了,枕头风一吹,事业发展如此强盛的伍总,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他下面那么多的岗位,说什么都必须给叔叔安排一个。

郑启山非常感激,他为人务实,要求也不高,还是想做他的老本行,当个厨子就行,伍治国便将他安排进了无线电厂的第三食堂当厨师长,丁伟自然跟着师傅一起去了。

伍治国是认识丁伟的,在无线电厂还只是一个小作坊的时候,年终的员工团圆饭,就是郑启山带着丁伟一起过来做的,后面他带着郑薇薇去国营饭店吃饭,也见过几回,偶尔还能说上两句话。

最重要的是,郑启山开了这个口,伍治国想着,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所谓,便答应了。

丁伟的媳妇方雅慧在得知他进了无线电厂上班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独自一人来到郊外的一间农舍,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鬼鬼祟祟地离开。

方雅慧回来的时候,丁伟还没睡,他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方雅慧眼眸幽深,温柔地问道:“老丁,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后悔了吧?”

“放心,我绝对不会后悔,睡觉吧。”

当晚,丁伟抱着方雅慧一直折腾到天亮,像在发泄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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