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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33(1 / 1)

“老大。”易平瞄了眼没有离开仍旧留在原地的许吉言夫妻,他压低了嗓子,小声地说:“许宁她······”

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空气沉寂到了极致,清冷得丢下一粒字都能听见回音似的,迟迟没有人说话,易平的声音特意放得又轻又小,毕竟不是气音,还是避免不了接收到魏水星可怕眼神的瞪视。

在魏水星可怕的瞪视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躺着的人的原因,易平莫名感到一阵底气不足,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咽了下去。

魏水星身上污浊一片,这会儿竟然也顾不上干净了,拔脚直奔钟鸣而来,宣示主权似的,又好似是为了提醒让钟鸣记住某一席话,他沉着声,一字一顿,道:“钟哥,你答应过我的。”

钟鸣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语气不轻不重地说:“她是我的队友,是我的战友,我不论是今天、明天、后天,或者是接下来的每一天,我站在这里,都有我的一份身份和责任。”

说完,钟鸣眼瞧着魏水星脸色变差了不只是一点,他继续云淡风轻地点了一句:“你在害怕什么?”

琥珀色凌厉的眼与面前强打起气势来的漆黑眼瞳直直对视,一个淡然一个紧张,对阵上却丝毫没有退缩闪躲半分。

“我说过,她不能再——”继续当一线刑警了。

钟鸣面不改色地夺过话头:“这是她的事,让她自己做抉择。”

气势矮了一截的魏水星转头看了眼许吉言夫妻的方向,控制住激动的情绪,他紧咬着牙关从缝隙中挤出了一行字,反问道:“你是没有看见许叔和高姨的脸色吗?”

“高姨差点崩溃了,要是许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又担得起这个责任?”魏水星语气强调的同时还不忘借势追问回去。

“担责任,担什么责任?”钟鸣毫无波澜起伏的眼底浮上了两分讥讽,他死死盯住眼前的魏水星,一字一句清清晰晰:“担许宁他爹会责怪下来的责任吗?那我还告诉你了,我真担得起。”

“魏水星,你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更擅长权衡利弊,做事会规避风险,这是正常的。”语罢,钟鸣说到后面的口吻完全冷却了下来,冷冷地让魏水星认清形势和情况:“邢总队不是,刑警更不是趋利避害规避风险的地方和人物,每一名刑事工作者在进入到刑警队前,就已经对今天的情况和未来某一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做好了牺牲准备,这不是你一个商人能懂的。”

“另外,你说的担责任,就是因为他是许吉言的女儿吗?”钟鸣冷着脸,余光注意到旁人对他们投来的视线,低压了嗓门,说:“凭什么我可以死,扎根在一线的刑警可以死,而她许宁不可以?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又是谁定的?封建王朝里,在遭遇倭寇时哪怕是身份尊贵的亲王照样要带兵出征,凭什么到了现在她许宁不行?”

“你替她做主前,但凡询问过她的意见,你都不可能说得出这番话。”钟鸣看着魏水星的眼神毫无感情,宛若是在盯着一具尸首一般,平静地说:“下次再给她打头阵,建议你先问问她答应不答应。”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里头背着包戴着眼镜的万烁走出来,有种学生误入了战发场地的既视感。

不算小的声音吸引了一众人士,几双眼睛全部朝着电梯位置盯过去,万烁走出来让他们看的还觉得怪别扭的。

“人呢?”万烁走到钟鸣手旁,不知道对面的魏水星是怎么回事儿。

钟鸣撇了万烁一眼,脑袋朝着ICU的方向一别:“那儿。”

“你们俩要打下楼去打,别在这儿打。”万烁叮嘱了一句,眼神也没有给他们多留半毛,拔脚朝着许吉言他们在的位置走去了。

万烁基本上算得上是个名人了,名气也不小,几个互相眼熟的人点头致意。万烁脚步停在许吉言跟前,说话语气里没了平时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劲头,“许总,耽误您点时间,我跟您说两句。”

“好。”许吉言点了点头,起身跟着万烁走到了电梯拐角的位置。

“许宁车祸前接了通电话,内容······我跟领导通过气了,可以给您听一遍。”万烁眼底有几分掩盖不住的怜悯,语气沉重又显无力。

领导可能也担心许宁挺不过这一关,又怕事情处理的不当,案子还没办完,没个好结果会寒了两袖清风的许吉言的心,于是在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破例。正常案件没有侦破前,任何有关线索都绝不可以对外界透露分毫。

许吉言听万烁说完,已经是理解到他话里带到的潜台词了,摆了摆手拒绝了此种做法:“不听了,一切按规矩办事,你帮我把感谢带到,感谢领导的好意。”

望着许吉言走出去拐弯消失不见的身影,万烁对着窗外用力地吐了口气,抬手取下眼镜搓了把眼,待到情绪平复后,他才重新戴上眼镜,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

“领导。”万烁单手撑在窗沿,看着外面飘荡的小小雨絮,语调平淡地说出答案:“他拒了。”

“意料之中,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感谢您的好意。”万烁停顿了一小会儿,说:“许主任······精神面貌看不出问题,但精神上、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迟钝,恍惚。”

恍惚二字从口中说出来时,还带着两分于心不忍。

电话那头的领导听完万烁的话沉默了好半晌,什么话也没再继续说,电话就此被挂断。

“钟鸣。”万烁没有回头,眺望着外头黑沉的天,手机塞回了兜里,隔了好半晌,他才缓声说道:“你们这桩案子,要抓紧时间办,不然许宁要是有个万一······没缓过来,你们得对得起人家,得对得起抛尸野外的死者。”

钟鸣扬手在万烁肩上坚定地拍了下,字字坚毅掷地有声:“放心,我有数。”

顷刻间,似是所有的压力都朝着担子的一边倾斜了,带着千钧重的责任,直直地落在钟鸣肩上,看似无影无形,实则重如千斤,压得人肺腑生疼。

两人站在窗台边好一会儿,所有情绪平复好,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手机在静谧无声的环境下吵闹得好似一阵被踩了油门示威的轰鸣。钟鸣伸手把裤兜里温度早已冷却的手机摸出,看了眼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正打算挂断,却又下意识地还是接通了。

“钟鸣,我是周历,你先别出声,听我说,邻省高速收费口,抓紧时间让人设卡拦截一辆车牌号为庆C568X5的车辆,嫌疑人就在其中。”

听见周历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一瞬间,钟鸣脑子还有些宕机,到了喉头的话有些咽不下去卡在嗓子里一动不动,转瞬,钟鸣给手旁的万烁使了个眼神,另一手指了下电话,而后在虚空中用敲击键盘的方式示意万烁。

万烁当即意会过来,轻手轻脚拉开拉链,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着的宝贝老婆,掀开电脑,席地而坐,手指飞快的自带静声键盘上敲击个不停,某个不知名的搜索引擎空白条中跳进去了一串11位数的数字。

钟鸣在周历话说完快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钟,沙哑着嗓子艰难地问出:“你······怎么样?”

“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周历情绪似乎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好似在躲着什么人。

“帮助?!”钟鸣听了周历的话,不禁哼笑带着嘲讽,收起担忧,冷着嗓子低吼:“谁准你去当卧底的?你有批文还是收到了哪个领导的口头指令?你的自作主张谁可以替你做担保?周历,你的命到底是有多硬,啊?你敢这么胡来!”

“我现在······”周历喉头用力梗了一下,用力抹把脸,呼了口气,保持沉静地说:“我现在要、要你们一条人命,你们做好急救准备。”

周历的话语声还没来得及落地,钟鸣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扬了上去,瞪着眼睛盯住万烁,手指在话筒处不自觉地画了两个圈:“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

“他们必须看到我杀警察,才会相信我,让我加入组织。你们、一定要做好万全之策,没时间多说,你们一定一定提前准备好绿色通道,务必保护好现场每一名······干警。”

周历最后一段话吐词哽咽又艰难,隔着电话钟鸣都能感受到周历不断和自己做挣扎的痛苦情绪,不等钟鸣继续说些什么。

啪嗒——

电话挂断。

啪——

随着周历电话挂断的声音,万烁手落在Enter上,重重敲下。

万烁随声说出了一串地址,地址是在城郊的某个农家乐,万烁镇定地关上电脑站起身,口里边说着:“现在让人过去也来不及······这件事,他一旦动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听罢,捏紧机身手落在侧身的钟鸣脑仁子一阵又一阵的发疼,好似让人拿着尖锐的器材在不断砸响,他用力地闭了闭眼,舒了口气,重新举着手机给方之茕去了电话:“方队,我这边收到消息······”

没办法了,周历知道万烁的本事,现在追过去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周历的反追踪能力并不差,同一个系统里的人谁不知道谁的本事。

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是按照周历给出的消息拦截车辆,给医院和交通部门沟通好,随时准备调整红绿灯和绿色生命通道。

钟鸣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往外拨,最后一通电话落在邵局的号码,手指悬在半空中一时点击不下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周历的自作主张如何说出口。

台词斟酌再斟酌,酝酿再酝酿,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钟鸣这边的电话还没断,上一秒收起电话的万烁手机又响了,两人电话跟唱双重奏似的,万烁划动接通。

“假牌照?”电话那头的声音钻进耳中,万烁音量没有克制住扬高了,他转过头和钟鸣对视了一眼,钟鸣双瞳骤然缩紧,一双眼死死盯住他,万烁眉头微拧,应下对面的话:“我现在看。”

两人跟收起手机,万烁拎着包在电梯按钮上按了下,一边对着钟鸣说:“三张假牌照出现了,正往开平区赶。”

“你让人把这儿看住了,别再出什么篓子。”电梯门向两边缓缓展开,万烁拔脚率先钻了进去,钟鸣紧随其后,电梯往一楼下,万烁继续对着钟鸣开腔:“易帆花园、临河村、刘达三个地方的假牌照全部出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往那里去,争取把人一锅端。”

“······”听着万烁的话,钟鸣面色一沉,眉眼低敛好似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后,猛然抬头看向万烁,重新按了许宁所在的楼层,冷着声保持镇定说:“是个套。”

“我们查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结果的拍照出现,还不止一张,这明显是个饵。明天是上班时间,能留在医院的人不超过两个,一旦有人想对许宁动手,轻而易举。”钟鸣神色不变,眸色却深沉了许多:“你过去,我在这儿看着。”

万烁有一瞬的迟疑,转而用力地一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嗯,有事随时联系我。”在万烁出去的一秒,钟鸣立刻按了关闭按钮,人往楼上赶去。

电梯门张开巨口,钟鸣伸手撸了把头发,脸色阴沉的好比外头昏暗的黑天,脚步还没挪出去,只见魏水星也黑着张脸冲了进来,那眼神看上去跟要吃人似的。

没有打招呼,两人一前一后一里一外地分开走了,眼里好似已经没有了彼此的存在。

钟鸣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魏水星身上打量了一圈,向来格外注重穿着的魏水星此刻完全没有在意身上的脏痕,电梯门关上,钟鸣似是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了一丝丝飞快闪动而过的阴狠。

思虑良久,钟鸣拔脚往ICU门口走去。

楼梯间仍旧没有离开的人对着重新回来的钟鸣咬牙切齿,三张牌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他抬眼看了眼另外一个不争气的,几乎快要呕血。

——黑色马丁迈数踩到了底,在无人的黑夜当中涌动。

魏水星红彤着双眼,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手背经络鼓起,手臂肌肉紧绷,掌握着方向盘朝着导航出来的位置直直往前冲,速度快到只剩残影。

马丁卷着残云落在了一个破旧工厂外,轮胎摩擦到甚至可以闻见火星子被点燃的风味,只瞧见男人开门关门,带着满身的怒火走了进去。

破旧大门在车停下的刹那,已经有等待着的人开了门。

“人呢?”男人胸腔起伏不定,眼里满是红血丝,浑身硝烟弥漫的好似下一秒就能爆炸,厉声问里面站着的人。

被问到的男人对他很尊敬,半弓着腰,回上魏水星的话:“在后面。”

厂房内与外面差异很大,里头干干净净,跟着人走进去厂房后面装着的休闲篮球框架,此刻旁边正有人拿着鞭子正抽木陀螺消遣着玩,看见魏水星,停下了手:“小魏总,人吊上去了。”

魏水星颔首,把身上外套脱下丢在木椅子上,从抽陀螺男人手上接过鞭子,淡声问:“确定是他?”

“确定。”抽陀螺男人说:“我们第一时间把人带回来了,但是······许少那边对我们擅自处理这种事,还是有点意见。”

“有意见?”好似听见了什么世纪大笑话,魏水星半勾勒起一边唇,呵笑了一声,冷着声说:“不经我同意动了我的人,还敢有意见,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仰头看着双手被捆起吊在篮球筐梁上的人,魏水星甩了下手上的牛皮鞭,脚下后退了两步,扬起鞭子直直往人身上抽了上去,一鞭比一鞭狠。

空旷的厂房后只剩下了鞭打的回响和被打的男人的闷哼声,声音由大到小。

“我的人你们也敢碰,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魏水星打得汗水如淌了河,眉宇间一片湿润,丢下手上的牛皮鞭,对着抽陀螺的男人:“阿童,把人放下来。”

这口气,他还没出完。

正在魏水星手上拿着钢管准备废掉男人一条腿时,阿童在几米远的地方折回,从耳边把手机递给魏水星:“小魏总,魏总电话。”

魏水星头也没回一下,双手拎住钢管往男人膝盖上一砸,半空中还带着钢管落下的风声。钢管落下,正中男人膝头,迸裂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轰鸣在厂房上端。

阿童手一直保持着递手机的动作,魏水星又给了男人一棍,才把手里的钢管丢下,任由它在地上滚落,接过阿童手里的电话。

“喂,爸。”魏水星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嗓音冷淡又疲倦地喊了声。

“阿星,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乱来。”魏翼龙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森冷,魏水星听了这个话没有做出应答,对面的魏翼龙停顿了一会儿,语气中没有半点缓和的意味反而更冷了:“要想继续做你肆意潇洒的小魏总,明天去跟你何哥态度诚恳的道个歉,否则惹出事儿来,你是想连带着我们跟你一起翻船吗?”

沉默了好半晌,魏水星问:“爸,宁宁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吧,您就由着他们这么瞎胡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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