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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23(1 / 1)

张彩玉醒了,就在钟鸣出去接电话的时间里。

“好一点了吗?”许宁半佝偻着身子站在病床边,一手撑在张彩玉后背,一手拿着水杯小心地给张彩玉喂水。

回应许宁的是张彩玉缩瑟不断战栗的身体,紧咬着唇瓣,垂着眼帘封闭着自己不与外界交流的神态,她将自己锁在虚空中那道看不见又重比千斤的壳中。

许宁动作放得非常温柔,手掌心贴在后背,一下下缓慢地顺着,试图让张彩玉放松下来再从壳中伸手将她拉出来,让她站在光照之下。

张彩玉抓紧被子的手用力到经脉凸出,牙关紧咬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用力的对外释放一个讯息——害怕。如同一只饭后走在路边悠哉悠哉溜达的小猫咪,猝不及防被踩了个狠招,浑身炸毛不说,还要龇牙咧嘴地望着那只眼瞎的狗东西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厉害,倘若眼下的狗东西没有做出反应,它便要耀武扬威地绕着狗东西腿边炫两圈以展威风。

但是,张彩玉和小猫咪不一样的是,她没有攻击性冒出,只剩下一味的怯弱,在许宁跟前她连眼皮子都不敢张开。让许宁稍感欣慰的一点是,还好张彩玉的情绪没有最开始的激烈了,没有出现咬舌的情况出现,这么看上去还算正常。

待到钟鸣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情景——

张彩玉苟着上半身窝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许宁的手臂不撒手,活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被妈妈拉来医院打屁股针,消毒水的味道和白色护士服都让她感到无尽的恐惧,只有抓住妈妈的手才算是稍微安下一点心。

被抓住手臂的许宁面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已经被抓了近半个钟该有的反应早有完了,此刻已经是心如死水,说什么张彩玉也听不进去,问也不出什么信息,只得是安静的陪同着张彩玉坐在这里,充当一名合格的陪护者。

场景异常地和谐,看上去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美好。钟鸣走进来反手关上门,眼睛用力地挤了挤,拔脚利索地走到病床边,伸手在红色护士召唤铃按键上按了一下。

不一会儿,护士台便来了人,询问了一遍又叫了医生过来。

钟鸣和被迫撒开手解放出来的许宁站在一旁,眼睛十分精神地站岗,盯着医生和护士的动作,不敢放松半点警惕性。只见医生用手撑起张彩玉的眼皮,检查了一遍张彩玉的眼白眼球,又用右手的虎口处。

“来,跟我,啊——”医生做示范的张开嘴巴啊给张彩玉看,想要检查一下送来时张彩玉差点咬舌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口腔肌和内壁是否存在微小抽搐的情况,见张彩玉有抗拒的反应,医生面色柔和地引导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唇边跟着张嘴的动作五指打开:“啊——”

“跟我学啊,啊——”医生不急不缓地牵引着张彩玉跟着她的动作:“嘴张开,啊——”

“哎,好,对,保持啊。”医生打亮小手电怼在张彩玉嘴里照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收起电筒塞进白大褂口袋里,夸赞张彩玉:“好,可以了,很棒。”

钟鸣:“······”

许宁面色有些一言难尽:“······”

这医生,是不是和气过头了?

怎么有种对待弱智病患的既视感,哄着不够还要连夸带赞,手里还比画着大拇指。

医生自然是没有注意他们那么多,紧接着,又用听诊器在胸口处认真听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把听诊器收在胸前,顺手从兜里摸出了块安抚小朋友的巧克力。

率先反应过来的钟鸣迅速制止了医生的这个动作,反手挡了回去,没有给张彩玉接手的机会。眼下医院里算不上太平,只要是进入病房的人员,不论是谁,他们对另一方抱有着百分百的防备。

“抱歉。”钟鸣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将医生的手推了回去,冷冰冰地从唇缝里吐出两个字。

这一个瞬间,连带着许宁也竖起全身的刺,跟着紧张起来了,好似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变身铠甲勇士了一般,下一秒就能重拳出击。

医生倒是没有太大应激反应,笑着点头收回了手,单手插在白大褂袋子里,巧克力哧溜一下顺着动作回到了白白的袋子里,把张彩玉无事的情况简单地跟钟鸣交代了一下,转身和护士一起走了出去。

钟鸣偏过头对许宁说:“你下去把饭吃了上来,下午你一个人在这看着她。”

“哦。”许宁略微迟钝了两秒,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钟鸣一眼,舌头在口中打了个转,话锋一转:“要给你带饭上来吗?”

本意是想问,你下午不在这儿了吗,办案的话可以不可以带上我。

钟鸣好似看穿了许宁没有问出口的另一层掩藏着的话,抬手在积满了疲意的鼻骨上捏了两下,嗓音又轻又淡地解释道:“不用了,下午我要去市局。”

“哦,好。”

正在许宁快要走出去的电闪雷鸣之际,钟鸣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两人唇耳挨在一块儿,熟悉又敏感的气味再次来袭,直愣愣地侵袭在许宁的耳侧、耳根、耳蜗,有一瞬间控制不住的战栗。

“你想一下,看看下午能不能从她这里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来。”钟鸣压低了嗓音,呼出的气息大差不差地喷在许宁耳际,错过的几丝温热缓缓下滑钻进了滑溜白皙的脖颈,钟鸣用余光斜睨了一眼。

她的脖颈很干净,脊梁骨从下往上长得十分正,是完全用不着正骨的那一趴,又因为上过警校的原因身姿笔挺,衬得她脖颈白皙又修长,没有杂七杂八的歪门发丝长在其中,只有一些微不可察的小绒毛,看上去可爱极了。

两人距离实在拉得太近,许宁耳朵还有些忍不住地发木,她下意识地耸了耸脖子,试图将脖颈间那股不适又别扭的感觉赶跑。钟鸣察觉到了这一点小小的举动,眼帘轻垂抿了抿唇,身形缓缓后退去,慢慢拉开距离。

病床上的人望着她们的举动,眼睛一眨不眨,眼底闪动过一道快到几乎无法捕捉得到的戏谑之色。

许宁胡乱地点了点头,没有来得及留意钟鸣有些古怪的神色,门把手拧开的那一刻,拔脚飞奔了出去,状若龙卷风过境。

他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现在是11:44,保守估计,许宁吃完回来差不多12:30,他吃完直奔市局在14:00之前还能在车上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但钟鸣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环,无论在何时何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时间一点点在流逝,他在病房内和张彩玉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老半晌。

12:48,一个小时过去了,许宁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接,消息也不回。

“喂,是我。”钟鸣举着手机在耳边,也不管这个时间点对方在干什么,直接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给我找一下许宁现在在什么位置······电话要是打得通我找你干什么······对,现在就找······”

电话挂断,钟鸣没有时间再磨叽下去了,眼看着就要到磨蹭到13:00了,连忙打了电话让人过来医院。

人从邢总队赶来要花时间,他开车去市局也是消费时间,钟鸣对着许宁是恨铁不成钢,心底暗道,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就没个靠谱的时候。

几分钟后,赶到电脑前的万烁手指在他熟悉的键盘上敲着,快速追踪定位了一下,反手把定位发到了钟鸣手机里,紧接着一条语音甩过去。

万烁:[她在电梯啊]

万烁:[你追她做什么?]

钟鸣刚听完语音手指还没来得及在虚拟键盘上点击,眼看着万烁的头像又发过来了一条语音——

万烁:[不对啊]

万烁:[她在电梯里停留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钟鸣:[你胡乱断句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钟鸣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发给他,又点开新接收到的语音放在耳边听,刚听完又进来了新的语音,感触到的听筒自动播放。

万烁:[卧槽]

万烁:[我爬后门进了医院的监控]

万烁:[你叫我的是公事]

万烁:[不算违法吧]

万烁:[奇怪]

万烁:[监控上显示没人]

万烁:[电梯也没动]

万烁:[卧槽卧槽]

万烁:[许宁妹妹可能有危险]

万烁:[你快去就她]

语音戛然而止,还举着手机的钟鸣瞳孔猛地紧缩,脸色不受控制地瞬变,手脚好似犯了冻动症僵在原地,脑子里的血液逆流,头昏脑胀好像被人敲了一棒槌似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分钟不到,爱“妹”心切的万烁拨来了电话,嗓子眼里像是被人怼了一顿砂砾般的嘶哑,本能的接通电话,张口的字飘在空中,顺着空气循动的窗缝溜走了。

“钟鸣,你们在医院吗?”电话那头的万烁声音也有些发紧,好在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性子算稳,他沉着声对钟鸣说道:“我刚才切断了假拟视频监视,许宁确实被困在电梯里,电梯被控制在停在8层和9层之间,里面没有信号,求救电话和铃声也被破坏了,我联系不上她,你们抓紧过去,她状态已经有点不对了,电梯里供氧不足随时可能有危险。”

闻言,钟鸣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地对万烁吩咐:“我一个人看着张彩玉走不开,你现在挂断电话联系周边最近的消防队,让他们的人过来撬门,先把人弄出来。”

“先让保安过去——”

钟鸣直接打断了万烁的话,态度生硬又强硬:“找消防。”

万烁那边自然是马不停蹄的扫视了一遍周边最近的消防,然后二话不说的直接给对方打过去电话,最快程度的又简约的把医院电梯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消防来的很快,邢总队来的人也不慢。

抵达现场的消防员正好和邢总队的人碰了个面,朱聪上了另一部正常的电梯,没有出祸乱直至抵达张彩玉在的楼层,敲门进去。

望着里头脸色难看的钟鸣,朱聪走进去替换了钟鸣:“老大,你有事就走吧。”

钟鸣用力地哽了哽,应了一声“嗯”,抓紧手机就要往外走,想着还是不放心,又转过头叮嘱了朱聪几句,才丢下一句注意安全便离开。

电梯里被困的许宁从开始的镇定到着急再到慌乱后的平复,几经波折过后情绪,最终归于平静,等待救援。

八楼站了个身姿强壮的黑衣男人,脸上戴着副墨镜,单手插在兜里,一手举着电话,扯着脸皮勾勒出个似笑非笑又透着挑衅的笑。

只听见电话里的人阴沉着声,警告:“我说过,不可以动她。”

“我警告过你的。”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你急什么。”男人笑意里满是不屑,说话语调四平八稳,话里话外满是看似不经意又刻意地挑衅。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她出了任何问题,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对方这句话明显是让男人有些恼怒了,男人即刻收了脸上的虚假笑意,声调也下了半度:“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那人明显没有再给他回应,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

“twerp!”男人风度尽失,原地爆粗口。

检查修护了好一会儿,最终电梯门还是在半道上被从外撬开,消防员站在半空中倾身下去,电梯迟迟没有打开封闭空间里头氧气全无,就算一直进行自我梳理心声在无氧循环的空间里,身心还是会出现一定的情况。

在消防员绳子抛下去,双臂环膝坐在角落处的许宁明显感受到新鲜空气的流动,双手撑在地上脚下发软得连站起来都费劲儿,许宁抬起头向上看去,语气平缓地说:“我缓一下。”

“上来缓,”消防员说,“电梯悬在半中不受控因素风险太大了。”

许宁仰着脸,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身来,手拽住从上向下跑来的麻绳,用力在手腕上圈了几圈,用尽力气抓住绳索将自己附在绳索上,借着消防员的力往上升。

顺着地板,上到九层地板,慢慢把手上绑紧的绳索松开,她贴墙坐在电梯感应按钮处,传出来的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浑身体力被透支。

“电梯一个小时卡着不动,你们都没人发现?你们都是死人吗!”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饱含推卸责任的话,本来因为前几件事就已经对他们的失职有了不少意见,钟鸣这会儿鬼火直冒,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钟鸣声音太响太大,愣是从另一端传到了什么都无法注意的许宁耳中,许宁费劲巴力的移动视线聚焦在钟鸣身上,钟鸣黑着脸在训斥着保安,她眉心皱了皱有话无力说出口。

嘎吱——

消防通道的门被从外往里拉开,里头走出来了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动静不小的吸引了几双目光的侧视,男人大大方方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解释似的说了声:“不好意思啊,烟瘾犯了。”

目视着他的消防员眉头皱了皱,一脸正色地给他科普:“烟瘾犯了下一楼抽,消防通道是禁烟区,在里面抽烟容易引发安全事故。”

男人脸上笑意不减,听着消防员的话直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消防员看着他这副神情只是简单地口头警告了一番,没有多说:“下次注意啊,不要再犯了。”

男人仍旧和气地点头。

男人经过许宁跟前时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只是一瞬很快被淹没了下去,步伐稳健地朝着钟鸣的方向走去,生怕不被发现似的凑着过去揪着钟鸣认真看了两眼,然后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钟警官?”

钟鸣不耐烦地回过头瞥了一眼,目光在收回的半道上硬生生地拐了个弯重新落到了男人的脸上,语气里掩饰不住的不善:“何志为,你在这里干什么?”

何志为脸颊挤满了诚挚的笑意,好好先生的模样:“来看学生。”

听罢,钟鸣促狭着眼用犀利的目光对着何志为上下打量了一番,锋利的视线好似一把无形的刀轻轻划过他的每一寸皮肤,试图在上面找出些什么来。

何志为的出现让钟鸣警惕性再度拔高了一个度,然而,他却没有在对方身上发现任何端倪,刀剑般的眼夹带着没有熄下去的疑杂。

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钟鸣错开了何志为丝毫不移的目光,走到许宁跟前将她扶起。这会儿再让许宁回病房照看着张彩玉显然是不现实,他干脆按了另一边的电梯按钮,带着许宁走进去。

“跟我一块儿去市局吧。”

许宁后背贴着电梯墙,有了刚才的事件在前,这会儿对密闭的电梯还有点紧绷,她哑着声说:“我没什么大问题,缓一会儿就好了,可以留下。”

现在跟着钟鸣去市局,就坐实了“拖后腿”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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