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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与人类(1 / 1)

晶和宫内,阿沧静静在王座之下等待,她仰头望着王座,心绪复杂,接踵而来的消息使她满面愁容,难以再看出过往天真无虑时的模样。

玉鳞将人带来时,看到这般的阿沧,心中默默叹息,为她的公主殿下感到惋惜。阿沧年岁不大,却不得不开始面对宫内上下繁复的事务,成长来得急促,愈发让人爱怜。

柳石凌和小玉、泠生来到殿中,阿沧转身面向她们,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道:“这几日我没能抽空陪你们在泉先宫内好好玩一玩,真是抱歉。”

柳石凌一眼看出阿沧脸色疲倦,同刚认识时判若两人,感慨万千,忙道:“没关系的,倒是阿沧你近来辛苦了,有空便歇歇罢。”

阿沧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坚持得住。王上在禁地之中全力净化西海,而我身为王族又怎能偷懒不顾。”她逐渐明白了当初溟鳞为何主动替上任王上分担繁重事务,那时不懂事的她还偶尔埋怨溟鳞总是没时间陪她。

柳石凌听后只能低低叹息,无能为力,阿沧是鲛人王族一员,这是她的责任。

“阿沧,那你这会找我们来,可是需要什么帮忙?”

阿沧道:“彝鳞禀报王上的事她已知晓,只是腾鳞守口如瓶,无法从他那里得知更多信息,还需另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柳石凌挠挠头,思绪转了一圈,也想不出好办法让腾鳞开口或者解决此事。

泠生道:“虬枝上有魔气气息,我也许能够找出被种了虬枝的鲛人。”

小玉道:“可是有那么多鲛人,一个个找去要好长时间。”

阿沧看着她们,没有仔细听她们的话,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道:“我找你们来并非是让你们出主意,而是另一件事。”

三人不解地望去,异口同声道:“什么?”

阿沧浅浅一笑,道:“我想在告别之前再见见我的朋友。”她靠近几人,“西海能够得到解救多亏了有你们,我特别开心跟你们做朋友,以后……”话未说完她已微微红了眼眶。

柳石凌眉头一皱,道:“阿沧,你为何突然说这些?我们何时说要分开了?”

小玉跟着道:“对啊,我们明明还在一起啊。”

泠生心有所感,望向阿沧,道:“我还想在这里多留几日,难道阿沧不欢迎我?”

阿沧闭了闭下眼睛,道:“并非我不想留,而是有其他人更需要你们。”她伸出手来,在海水中划开一道弧线,只见水中冒出一只泡泡,在泡泡的薄膜上浮现出远方的景象。

柳石凌仰头望去,越看越觉得画面中的场景眼熟,当画面渐渐放大时,露出一座山体,上面正是她曾见过了山壁鲛神像,在鲛神像下,隐约有一道人影,她终于发觉到什么,惊呼道:“这是小渔村!”

小玉也辨认出来,道:“还有乔婆婆!”

阿沧颔首道:“是的,西海岸边有一处渔村,有人对着鲛神像祈祷,王上感应到了人类的祈求。”她再一挥手散去泡泡,视线落在柳石凌身上,“阿凌,你的族类在呼唤,他们需要帮助。”

柳石凌垂下眼皮,一时不知所措,一面是鲛人族还未解决的祸患,一面是渔民的求助,无论哪一方都让她十分在意。

阿沧见她犹豫,又道:“阿凌,你知道吗?在很久以前,那时三界还未分隔,鲛人一族也未隐世,和人类之间亦是友好相处。那时生活在海岸边的人类将我们奉为神明,为我们的王上塑像,祈求一方福泽护佑。”柳石凌抬眼看来,听她柔和的声音仿佛一曲淡雅的乐章,“我们鲛人一族感恩人类的信任,感应人类的祈祷,便也帮助他们消除自海上而来的风雨,供给自海洋孕育的赖以生存的能量。但一切都在后来的大战中改变了,不同的族类之间相互憎恶敌对,抛弃信任连结,最终分崩离析,不复从前。”

三人听来只觉无限伤感,柳石凌难免想起自身家族,哀婉叹息之余,仅剩回首往日的陈旧时光。小玉眼前仿佛闪过那段悠久的过往画面,缩了缩肩膀感到难过不适。泠生年岁增长以来远离世事,却也勾起与父母无奈分离,无法相见的苦涩悲戚。

阿沧抿了抿唇,她其实不想在告别之时又引起她们的伤心,鼓舞道:“时至今日,与过往百年全然不同,阿生,还有阿凌小玉,我们各自拥有不同的血脉,如今成为朋友,难道不是另一种连结吗?正如王上重新感应到来自人类的祈求,说明我们之间的信任并未全部消失,是否意味着终将有一日,世间不同的族类之间能够回归安定和谐?”

柳石凌回过神来,阿沧的声音似乎拥有让人心安的能力,她仿佛看见远处的乔婆婆正望向西海,布满皱纹的眼睛中闪过微光,落入鲛王眼眸。

“阿沧你说得对!”柳石凌打起精神来,“我知道该如何选择了。我会想念泉先宫,想念你们的。”

小玉偏头望去,她依稀察觉到阿沧所说的分别原来真的就在眼前,忽然感到不舍。可想起乔婆婆孤零零站在鲛神像下,又觉得心疼。

柳石凌回看着小玉,握住她的手紧紧捏了一下。小玉感受到柳石凌传来的意志,定下心来,微咬着唇点了点头。

阿沧神色松弛下来,真心展开笑容,道:“王上有感,然此次未能帮助人类,只好转托于你,也算鲛人一族给予仍旧信任我们的人类的小小回报,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泠生看着她们,终于道:“阿凌,你决定回人类世界了?”她微微垂首,“我,我暂时便不同你去见识你口中热闹有趣的人世间了。阿沧跟我做了好多年的朋友,我想再陪陪她,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去你们那玩的。”说完她坚定地看着阿沧,表明她的决定。

阿沧眼眶湿润,变回了曾经那个总是去离岛找泠生的阿沧,她回望泠生,点了点头,道:“好,你陪我。”

柳石凌偷偷抹了抹眼角,哭笑道:“我们回去后,我定时时刻刻牢记你的话,等你有朝一日来找我。”她抿唇弯起嘴角,“还有阿沧,到时候西海也恢复安宁,你要和阿生一块来看我们呀。”

“我和柳柳一起等你们!”小玉抬手示意高喊道。

泠生和阿沧对视一眼,一齐看向柳石凌和小玉,几人相视一笑,留下亘久不变的约定。

-

临近海岸的西海海面,忽地出现一艘木船,木船不大,却十分精致,隐约可以看见船头上有几道人影,正是从西海归来的柳石凌等人。

小玉趴在船舷边迎风眺望,道:“我好像看见海岸了!”

柳石凌起身望去,果然看见海水尽头,一道海岸线出现在远方,那是陆地的痕迹,好像过了很久,她们终于回来,迫不及待踏上坚实的土地。

白河靠在桅杆边,星昴盘坐在船头,海风吹过他们的衣摆,两人出海寻找柳石凌和小玉之时,没想到会在海底世界走了趟,回想起来,真是一场奇妙的旅程。

柳石凌收回视线,船身下打来一朵浪花,忽地冒出一道曼妙身影,鱼尾在清澈的海水下游摆,长发遮掩住半身,鲛人从海面下冒出。

“玉鳞姑姑,麻烦你护送我们了!”柳石凌道,“等会靠近渔村,请收回宝船,替我再谢谢阿生。”

她们身下所乘坐的木船正是来自于泠生当时拜托柳石凌从离岛取回的重要宝物,乃是泠生父母替她准备的特殊灵器,如今世间再也难见。当泠生有朝一日想离开离岛之时,便可以乘坐这艘宝船前往世间大陆,即便不会掌舵亦可驱灵控帆行驶,倒是有些许与趋灵甲相似。

玉鳞颔首答应,随即身形一跃,跳上船头,激起一片水花,在阳光下闪出七彩的光斑。再看去时,她已半身坐在甲板上,鱼尾落下尾鳍浸在海水中。

“不时便要靠近人类村子,我不便再跟随。”玉鳞道,“有件你们或许需要之物我替殿下转交于你们。”

柳石凌好奇道:“阿沧还有东西给我们?”

小玉听闻也凑过脑袋看来。

玉鳞伸出手来,掌心彩光浮动,只见几块彩色鳞片出现在眼前,微微反射着光,看上去极为漂亮。

“鳞片?”小玉皱眉道,“这有何用?玉鳞姑姑不疼吗?”

玉鳞笑了出声,道:“放心,鳞片乃鲛人换鳞之时正常脱落,但这几片稍有不同。经过王族之力施法后,鳞片具有特殊的效用,能够使解除鳞片之人忘却关于鲛人的记忆。”

她的话一出,柳石凌和小玉都惊呼起来,更是仔细地瞧这些鳞片究竟有何别样之处。

白河眉头一动,上前靠近,看见玉鳞掌心中的鳞片,忽地想起什么,叫道:“星昴,你来看看可否眼熟?”

柳石凌好奇望去,问道:“眼熟?”

星昴听声前来一看,道:“似乎在哪见过,像是乔婆婆儿子的遗物。”

白河肯定道:“不会有错,鳞片的气息非常相似,原来竟是这般用途。”

柳石凌和小玉不明所以,看了看两人,道:“你们在说什么?”

玉鳞反而脸色微变,他们的话让她想起很多年前,曾有一位年轻人类落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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