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已在海上航行两日，这两日以来，目之所及只能看见一片汪洋。
远离陆地以后，在船上的生活逐渐变得枯燥，日常行动也受到不少的限制，还要习惯船身在海浪中的颠簸。
最初登船时的兴奋淡去，小玉托腮坐在自己的小客舱里，无聊地把玩柳石凌交给她的出海书册。
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计划？
小玉想着，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扮作鲛人，肯定比待在这里有意思。
她翻看着书册，对人类文字认识多了，也能一点点读出上面写的内容，似乎就是在讲船上的生活。跟她现在差不多，乏味无趣。
突然间，隔着船板传来声响，小玉顿时扔了书册跳起来，竖起耳朵猫腰打开舱门往外探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甲板上张献推开身边的护卫走去船头，他实在是厌恶了每天吃得糟糕睡得不踏实，刚从船舱出来，还因为船身颠簸踉跄差点摔倒。
张献一刻也受不了待在船上，朝掌舵的周礁吼道：“周老大！你这船到底要往哪去？两天了别说鲛人，连个鬼影也没有！你出海究竟是要找鲛人，还是拿我开涮呢！”
他的怒气一甲板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白河蹙眉来到柳石凌身旁见机行事。周礁见状只能立刻腾出空交给副手掌舵，小跑去到张献面前。
“张官人，这、这实在是没办法啊。”周礁说得恳切，“我是按照您说的根据那次航行线路走的，况且鲛人究竟在何处会现身没人知晓，请您再多给点时间，大概就在这片海域了。”
张献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他知道周礁的话没错，只能狠狠地指着他鼻子道：“最好是这样！别以为糊弄过我就万事大吉，再找不到鲛人交不了差，你们村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转身往舱内走去，下楼梯时扶着把手才稳住摇晃的身体。
柳石凌等他离开后才上前去，见周礁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周大哥，你别着急，这不还有我们呢。”
周礁捶着手掌，皱眉道：“我没想到张官人这才两日就等不及，柳姑娘，你的方法真的管用吗？”
柳石凌冷冷一笑，道：“放心，我保证让张官人从此不敢提起鲛人这两个字！”
白河收起望向上空的视线，朝周礁道：“周老大，我看今日的天黯淡下来，若是落雨会影响船行吗？”
周礁早已注意到天气变化，像是在海上行船，除了辨别方向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观察气象，一旦天气恶劣，对他们这样的渔船来讲，会是很大的挑战。
“白河道长放心，看这云层不算太厚，风力微弱，下过雨便好，持续不了多久。”周礁道。
白河点点头，和柳石凌走去一旁，道：“我看时机差不多了。”
柳石凌道：“跟我想的一样。这场雨来得真是太妙了。”她看看四周，压低说话声音，“星昴那边准备的如何？”
白河道：“今天在船上巡视一遍后，已经着手准备，应该随时能够开始。”
柳石凌郑重颔首，道：“那太好了，我去找小玉，等着看好戏罢。”
两人心照不宣分开，白河朝船尾走去，那里星昴正悄无声息布下一个能够覆盖全船的法阵。
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愈发黯淡，海面上的风带着浓重的咸腥味传来，一丝雨滴落在白河脸上。
他抬头望去，看着昏暗的天空，神色淡淡。眼见计划可以开始执行，心中却有股说不上来的压抑。
星昴已经完成布阵，他看向白河，问道：“白河道长，何时开始？”
白河收回视线，朝他一摆手，道：“我传音问问柳石凌，看看小妖是否准备就绪。”
星昴嗯了一声，站在阵法中央静静等待。
计划的重点虽然在于小玉假扮的鲛人身上，但为了鲛人现身时效果逼真，星昴的阵法有着重要的用场。
又等了一段时间，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海上降落的雨水带着独特的味道，很快外袍便沾上点点水雾，眼前的整片海域变得朦朦胧胧。
另一边去到船客舱里的柳石凌正替小玉换上准备好的衣饰，她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鲛人，不过在山上看过鲛神像，便凭借着想象做出了装饰鱼尾，只要能够骗过张献就行。
小玉穿戴好装饰衣物，在柳石凌的嘱咐教学下，保证道：“柳柳，交给我罢！我可以做好的！”
柳石凌上上下下审视重新打扮过后的小玉，她的模样本就乖巧伶俐，只是猛地一看，确实能够以假乱真。
她满意地点头，拍拍小玉的肩，道：“小玉，入水后小心一些，等着我给你的信号，然后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她又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青狐曾赠她的胶明珠递给小玉，“带上这个，有避水之效。”
“嗯，那我去了。”小玉接过胶明珠，从船舱下的排水位一跃跳入海中。
在海里的感觉与陆地上完全不同，小玉从前游过河，在海面上浮沉，游了一会渐渐熟悉，从水底冒头，朝探出窗口的柳石凌挥手示意。
柳石凌见小玉没有问题，也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计划即将开始。
传音给白河后，白河对星昴道：“小玉准备好了，开始罢。”他指向船头，“我去前面提醒周老大。”
一切准备就绪，法阵悄然运转，雨幕之中，周礁对着水手下达指令，注意风雨。
渔船在风雨降临的海面上随着涛浪起伏，突然间，天色大变，阴沉的云层上紫光乍现，犹如电光闪烁，却不闻雷声。
正躺在船舱里休憩的张献忽地感到船身急剧晃动，差些摔下床，顿时心生怒火，招来护卫。
护卫说明外面的情况，张献眉头一皱，道：“这会怎么刮起风下起雨了？”话音落下，船外亮光闪烁，张献心下一惊，身体感受着船身不断摇摆，恐惧攀升。
前几日他督促周礁出海，那时渔船便是遭受到了暴风雨的袭击，导致船上人员受伤。没想到今日让他撞上恶劣天气，一时间内心充满恐慌。
他扯着护卫让自己站稳，呵斥道：“快让人出去看看情况！这鬼天气待不得，赶紧立刻返航！”
护卫应了一声跑出船舱上到甲板。白河靠在船舷边，心想星昴制造的假象还挺逼真，见张献终于坐不住，嘴角一勾，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白河箭步上前，道：“现在刮风下雨，外面不太安全，请先回到舱内。”
护卫看了他一眼，道：“我奉张官人的命令前来查看，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难不成真遇上了暴风雨？”
白河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道：“眼下状况未知，若是雨继续下，恐怕……”
护卫拧起眉，上到甲板，风雨迎面袭来，忽然间，天色变化，海水卷起波涛，拍打在船身上传来巨响，令他身体一颤。
白河站在他身后无声张口，将这里的情况传音给星昴和柳石凌。
护卫看着情况不妙，正要回去向张献报告，忽然间，船头传来呼喊声，声音逐渐高昂，远远传来，似乎遇上了什么事。
护卫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白河眼神收敛，道：“好像出事了。”
下一刻，只听得叫声不断传来，有人在高声喊道：“鲛人！那里好像是鲛人！”
白河瞥一眼护卫，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朝船头跑去。原地的护卫顿时两厢无措，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赶紧回到船舱报告张献。
张献听闻鲛人出没的消息，眼睛一亮，顾不得危险与否，连忙招呼护卫护着他出去，冒着风雨来到甲板上。
天空灰暗，时不时闪烁紫光，海面上满是水雾，渔船像是被封在海域中在汹涌的海面浮沉，浪涛混杂着雨水打上甲板，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汽氤氲着使人发闷。
“鲛人，鲛人在哪出现了？”张献大声喊道，迫不及待往船头走去。
船头甲板上，白河回身看向急忙赶来的张献，余光注意着海面上。
一道鲛人的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随着天空时而闪光，那道身影甩起鱼尾，仿佛与海浪追逐嬉戏，朦胧地露出半人半鱼的模样。
张献靠近时，正看见那个鲛人在海面上游荡，摆动着鱼尾，远远望去，虽然看不清样貌，但那独特的身姿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除了鲛人，还能是什么？
张献瞪大了眼睛，大声招呼着周礁：“快！快开船靠过去！”丝毫顾不得风雨吹袭。
掌舵的周礁喊道：“张官人，风大雨大，船不好动啊！”
“废物！真没用！”张献怒吼着，看着鲛人近在眼前，可偏偏无法靠近，“我不管什么理由，你最好赶紧想办法！若是这回让鲛人跑了，唯你是问！”
周礁瞥向白河，白河眼神示意可以再靠近一些。
陷阱已经摆下，需要猎物亲自入套。先让张献确信鲛人真的现身，待他沉浸于喜悦之中时，当头棒喝的效果才足够显著。
周礁佯装无奈地应了一声，白河也不闲着，微笑道：“恭喜张官人，这次有您亲自出马，果然事半功倍！”他眺目远望，“不过张官人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无人知晓鲛人秉性，万一出了意外便不好了。”
张献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全神贯注逐渐接近的鲛人，双眸发光，甚至没察觉周遭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