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花梨回来的时间落点和她离开时前后只相差十分钟。
久违的身影左手拎着火炮样的东西，右手拖着一个乳白色的箱子，衣服也换了没见过的样式。
“利威尔！帮我拿一下！这东西太重了。”
利威尔唇角微弯，伸手接过她左手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问中也要来的武器，最新式的！据说威力超强，说不定可以打穿铠之巨人的铠甲呢？”花梨拖着行李箱跟他一起往外走：“但是这里面只装填了一发弹药，如果我不在旁边的话就只能打一发。”
“只能你用了吗？”
“不不不，我准头不行，还是需要找合适的士兵吧？”花梨想了想：“这个就交给韩吉来决定好了，韩吉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
走回花梨的宿舍，利威尔把那枚自由之翼的徽章递给她。
花梨看到徽章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太宰先生给她的那枚纽扣装到了之前装着利威尔血液的玻璃瓶里：“差点把这个忘了。”
利威尔看了一眼：“这是？”
“回到那边的定位，太宰先生给我的。”花梨把行李箱放进宿舍，转身去挽利威尔的手臂。她兽态的时候粘人粘惯了，现在也下意识要贴贴：“走吧！我们去找韩吉！”
利威尔一顿，没有制止她：“今天晚上有肉吃。”
“什么！？幸好我回来了！不然就错过了！”
“在那边待了很久吗？”
“也没有吧，大概半天多一点？主要是回去的时候在大马路上，兽态引起了一点小麻烦，毕竟我那个样子在我们那里也是很不正常的动物嘛。幸好半路就遇见太宰先生了！”
利威尔记得这个太宰先生，之前花梨在地下街时提过：“帮你变回来的人吗？”
“嗯！太宰先生是侦探社的前辈。”想起自己从没有和利威尔说过原本世界的事，花梨觉得每个名词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几步之外就是韩吉的办公室，花梨正想着怎么说明，就听到利威尔平淡地说：“不急，今天没有事，你可以慢慢说。”
“你愿意听吗？”花梨抬头看向利威尔，发现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等先把武器交给韩吉。”
“好！”
韩吉果然对花梨带来的武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火箭炮用起来不难，仗着花梨在身边，韩吉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对着岩石打了一炮。
花梨：……会被骂的吧？
“这个威力被雷枪还要夸张啊！！”韩吉兴奋地朝她挥手：“岩石都碎成末了！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花梨伸手帮韩吉填充完弹药转头看向利威尔：“兵长。”
“啊？”
“我们逃吧？”
利威尔笑了一下。
79.
花梨几乎没有自己8岁以前的记忆，有的只是零星模糊的片段和梦里日复一日的幽长金属长廊。
记忆清晰是从在镭钵街加入“羊”开始的。
这一点中也和她几乎一样。
15岁那年，中也因为荒霸吐事件被港口Mafia招安，她也跟着一起去了。而当时负责招安他们的太宰先生本人却在18岁那年叛逃。
同年深冬，中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开启了污浊，没有太宰先生，他们对污浊状态下的中也束手无策。最后是她即将被重力因子卷进去的瞬间激起了异能力的本能，她同样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用「圣域」恢复了中也。
这份力量引起了政/府的注意，一次任务里她被军警带走，随后□□了起来。
“和当时的艾伦有点像吧？”花梨朝利威尔弯眼，继续道：“之后太宰先生和中也联手把我救了出来，但因为我的能力，政/府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我再回到港口Mafia那边，所以太宰先生以‘会带我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条件换回了我自由的权利。”
利威尔一直都很安静地在听，他曾经以为花梨这样的性格一定是被爱簇拥着长大的，事实是花梨的童年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而造成她幼时不幸的元凶她也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们坐在调查兵团的顶楼，今夜星空闪烁，漫天都是星光。
花梨抬头仰望，展开双臂享受吹拂而过的夜风：“上一次一起坐在这里看星星还是地下街出来的时候吧？”
“你睡得像猪一样。”利威尔提醒她。
花梨转头用眼神控诉：“这种事就不要提了！”
利威尔轻笑，又灌了一口酒。
“那个好喝吗？”花梨好奇地探头：“好像很少见你喝酒哎？一般都是红茶多一点。”
“偶尔会喝。”
花梨看着男人滚动的喉结，情不自禁地凑近：“也给我喝一口吧？”
利威尔诧异地垂眼看她，女孩子淡紫色的眼睛里倒影出他的样子，他沉默半晌，将瓶口递了过去。
女孩子丝毫没有介意这是他喝过的，就着他的手咬住瓶口轻抿了一点，脸瞬间皱成一团：“好难喝！”
“不是小孩子该喝的东西。”
“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在我们那边已经满足法定结婚年龄了！！”花梨反驳：“镜花和敦都说我是可靠的前辈！”
“可靠？”
“你这个语气是在质疑我吗？”花梨的眼睛眯起来，张牙舞爪地威吓：“小心我咬你。”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她小动物的样子，利威尔现在看她总还能幻视出狐耳兽尾的样子。她小动物时也经常咬人，他制止了几次，变成只咬他了。
这句话大概是她只能嗷呜嗷呜的时候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利威尔还没对花梨的威吓做出反应，花梨就真的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他颈间。
啊？
还没等他理解现在的情况，花梨就松开了牙，轻轻地舔舐她自己制造出来的牙印。
……这家伙，不会是喝醉了吧？利威尔这样猜测，捏着花梨的下巴借着月光打量她的脸色，少女白皙的脸上果然已经晕染了一片不正常的绯红。
她才喝了多少？
不等他对花梨的酒量做出评价，花梨再一次手舞足蹈地抱了上来：“兵长……”
她现在是有意识的吗？利威尔难得迟疑：“……什么？”
“晶子姐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利威尔顿住了。他低头，只看见女孩子把下巴搭在他肩上的脑袋。
“你回答了吗？”
“我说‘不算吧’，但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其实本来可以不用回来的吧？但因为和兵长说好了，就还是回来了。不过这个也不是回来的主要原因，因为记挂着调查兵团的大家，所以回来了。可是这样的话，就等于我也记挂着兵长吧？没有在那边待很久，因为怕利威尔等太久。”
她大抵还是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要回去的时候兵长很紧张，他好像不希望我离开。”
“嗯。”利威尔轻轻应了一声。
“在那边的时候太宰先生问我还要回来吗？我说在这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太宰先生又问做完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
“实际上也不知道做完是要陪着调查兵团走到哪一步才算完，夺回玛利亚之壁就可以了吗？不可以的吧？墙壁外面还有敌人不是吗？那我要留下来直到打败敌人吗？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吧？我是不是要停留很久？”
“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想到可能会在这里停留十年八年，我好像并不抵触。因为……”
“因为什么？”
花梨的声音弱了下去：“因为……这样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吧？”
利威尔轻轻环抱住女孩子的肩膀，抬头时看到漫天星辉簇拥着月亮，明亮皎洁的月光没有一丝一毫遮挡，毫无保留地照在他身上。
再过几个小时月亮会西沉。就像万事万物都有要归去的地方，人也是一样。
他开不了这个口。
80.
这天晚上又是他背花梨回去的。
半途遇上了因为韩吉报告的新式武器而来找他们的埃尔文。
利威尔颔首：“我先送她回去。”
埃尔文的眼力一向很好。
若非他擅长揣度人心，王都的政变也不会成功。他就从利威尔背着花梨走向他的10秒正面和背着花梨离开的10秒背影里看出了端倪。
更何况利威尔脖子上还有一个暧昧至极的牙印。
看来可以推他们一把。
利威尔没有人埃尔文等很久，他把人背回去的时候佩特拉也在宿舍里。他拜托佩特拉帮花梨简单收拾一下后就离开了。
折返时埃尔文仍旧站在那里，他问：“武器的事吗？”
“不。”埃尔文改口了。武器的事情明天等花梨醒了也能问，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她喝醉了。”
“你是怎么想的？”
“埃尔文，她不是这里的人。”利威尔静静地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眸里静水深流：“她有等着她回去的家人，有比这里更安全优越的生活环境。”
和只会一味乞求她付出的这里不同。
埃尔文笑了。
他不怕花梨拥有多让人流连的家，更不怕那个家有多安全或是奢华。
“你想。”他给利威尔盖棺定论。
“对，我想。那又怎么样？要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让她留下来吗？留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埃尔文，我们是为了让本不能到来的明天到来而战斗的人。”
朝不保夕，也看不到终点所在。
“你觉得她是害怕这些的人吗？”
“这和她怕不怕没有关系。”
“那她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留下来？”埃尔文没停下：“为了调查兵团吗？是，她的同理心很强，玛利亚之壁夺还战在即，她回来是在意料之中。那之后呢？这场战斗结束，她要回去吗？”
利威尔别开脸躲避埃尔文的目光。
埃尔文从他的沉默中找寻到答案：“她不回去，对吗？”
她不回去。
她说了，即使留在这里十年八年她也并不抵触。但人的一生不止十年八年。
“利威尔，她不回去。”
埃尔文重复的话像是一种魔咒，直到入睡前他脑海中都还是少女氤氲在他肩颈里吐息如兰的那句话——
“因为……这样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