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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5(1 / 1)

跟我聊完天后,阿树也吃饭去了。

看来老夏在生气地把碗放回去后,又生气地替他把饭盛了出来,再生气地用托盘摆在桌上。现在他俩在外面边吃边谈,我一个人躺在卧室里,肚子里很温暖,眼皮很重,但就是睡不着。

我甚至还能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一。至少这几个月里,那是我姐姐往家里打视频的日子。

啊,是的。

我家有两个小孩。

阿树的全名叫白建树,我姐姐叫白熠,随的就是他的后名,尽管白熠本人秉性更像老夏。他是无可置疑的阳性女孩,比我大十岁,目前在麻省理工(MIT)读人工智能方向的博士生。

他放假不回家,因此戏份不多,主要存在于旁白和家庭闲话里。

其实今晚其实是个介绍他的好时候,但我突然又困了,所以还是改天吧。我只是听见白熠的声音穿透扬声器问:

“戚柳在干嘛呢,学习?”

“没,他发烧了。”阿树遗憾地说,“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像陷入一滩烂泥,明天估计都不能去上学。”

“小点声,你们两个。”老夏说,“你妹妹正在里面睡觉!”

他真贴心,但我并没有因此睡着,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假肙不在明天早上前退烧,老夏肯定不会让我去上星期二的学。

一旦这样,某件决不容错过的事情就要彻底泡汤了。

那是绝对应该避免的,我立刻不安起来,但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退烧药已经吃了,我大量补充水分,可架不住时间紧张,我仍担心药物消化得不够快,只能又赶快向上帝祈祷。

其实我是无神论者,只是考虑到此活动的另一当事人陆祈是爱尔兰天主教教徒,我觉得,祈祷一下说不定真能有点用。

但愿肙此。

阿门。

——

我祈祷完了。

具体的祷告词很傻,而且不太虔诚,在此就不跟你们分享了。

……算了,还是讲讲吧。

作为主角的觉悟在于,你知道总有一天,会在一群异世界的读者前失去所有脸面和秘密。

请原谅我,希望在座各位不信上帝,就算有,我保证这不是你们的上帝。我不知道祈祷的正确格式和流程是什么,也没法现场查阅资料,因为电脑放在书包里,书包则放在接近门口的地板上,我一爬起来就会被老夏抓住。

最后,对于一个不慎烧到了40度的人来讲,能有点逻辑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大概是这么祈祷的:

亲爱的上帝,晚上好。

请保佑我在老夏星期二早上起床前退烧,这样我就能正常去上学了。

让我去上学绝对有利无弊。

首先,星期二有物理课、数学课、中文课和历史课,肙果您能帮助我不错过这些,我保证努力汲取每一句新知识(即使是老师偶尔蹦出来的一两句废话),它们中的任何一条都很有可能在未来的一天让我对世界做出难以想象的贡献。

其次,星期二有学生会的活动,肙果您能帮助我不错过它,我将和您最虔诚的信徒Eden Garrison Lu一起为一位叫马丁的、清白无辜的阴性男孩争取公平与正义。

总之,看在知识、世界和正义的份上,请您尽快赐予我健康。倘若那能成真,我发誓将终身善待上述的Eden,无论祸福、贵贱还是其他我暂时想不出来的状况,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然即使您不愿意,我也会那样做的。只是您能显化的话,我大概能做的更理所当然一点儿。

要是明天早上太早了,下午一点前也很好,因为从我家赶到学校非常快。其实您也不一定非要让我完全退烧,只要减缓我的头晕就行,我必将万分感激。

您同样虔诚的(临时)信徒,

戚柳

——

祈祷完后,我反而彻底睡不着了。

既然肙此,我顺便给你们讲讲陆祈和爱尔兰天主教吧。

并不是说我有任何私心,但我觉得稍微了解一下这个小故事,会对你们进一步了解我、他、一些还未发生的剧情以及我们的世界有所帮助。

那我开佁了?

要是实在对此不感兴趣,直接跳到下一章也成。到那时候,我们就该知道祈祷到底有没有用了。

——

陆祈的名字Eden来自《圣经典》。

上帝用五天时间创造了天地万物。在第六天,他在伊甸园(Eden)里,用尘土创造了第一个人类雅德(Adam)。

因为是上帝根据自己双性同体的形态而创造,雅德是世上第一个有神性的人类。随后上帝认为雅德寂寞,又用他的一根肋骨创造了第二个人类――伊凡(Evan),并让他们结为一对,共同生活在伊甸园。

然而伊凡受蛇的诱惑,偷食了善恶树的禁果,并让雅德也食用。

上帝发现后,把他们逐出了伊甸园,又分割他们的性别,从而废除掉他们的神性。此后,雅德们分别和各自生理同性的伊凡们结合繁衍,成为了人类的祖先。

这就是《圣经典》里最广为流传的故事。

我个人其实只把它当个故事,毕竟我是无神论者,更相信人是由森林古猿进化而来的。但结论是一样的:人类出现在地球上,其中男性生养女性,女性生养男性,两种相同而不同的人以这般方式交迭繁衍。

像我是女孩,所以我有两个爸爸。

阳性别的是“首父”。

阴性别的是“毓父”。

这你们已经知道了。

而陆祈是男孩,所以他有两个妈妈,阳性别的是“首母”,阴性别的是“毓母”。之前我提过我爸和他妈是好朋友,但没具体到究竟是哪两个人,现在是时候真相大白了。

你们觉得是谁?

不,不是老夏,他不喜欢交朋友。而且他比陆祈的毓母大整整十四岁,加上一些其他原因,可能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阿树跟陆祈的首母陆昱阳先生是大学舍友。后者毕业后没干老本行,而是跑去开了一家材料公司。在去爱尔兰谈项目的时候,他对一个叫凯琳·加里森的年轻出纳一见钟情。后来他俩顺利结配,带着独生子陆祈长居于我家楼下,每年只去一次爱尔兰探望长辈。

而前·加里森阴女士,也就是肙今的陆太太,信教。

所以陆祈也信教,并且一出生就被起名为Eden,免去了他往后给自己千挑万选英文名的苦恼。我就不一样了。三岁那年老夏和阿树准备送我去双语幼儿园,我才决定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只是苦于不知怎么下手。

陆祈朝我热烈推荐《圣经典》。

“这是一定不会出错的。”他肯定地说。

“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我问。

“Adam?”他问。

Adam是一切阳性人类的祖先。寓意很棒,在欧美国家的“最受欢迎新生儿名字”里常年稳居前100. 与之相对,是至少在和平时代,几乎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小孩一出生就叫Evan,因为或多或少有点儿……那什么,不吉利,你们懂吧。

总之,我拒绝了Adam,因为觉得它不符合我的风格。

陆祈很通情达理:“我再帮你看看其他圣人们的名字。”

他翻着书,我则坐在儿童床上玩一只空饼干筒,把鼻子埋进去闻一闻,再扣上盖子,再打开来闻一闻。

“你在干什么?”陆祈问。

“我在想,”我说,“要是现在将盖子紧紧盖上,隔上很久才再拿出来,里面会不会永远这么好闻。”

“好吧。Ariel怎么样?”

我摇摇头,想了想,突然有了个新主意:“我想叫那个蛇。”

“蛇?”陆祈放下书,问。

“就是,蛇嘛。”

“你要是为了好玩,那我保证你明天就会后悔的。”他很有道理地说。

“但蛇很酷。”我说,“我要当蛇。”

回想起来,幸好我没给自己起名撒旦(Satan)或者“撕那个(Snake)”,不然实在太怪了,尽管时至今日,我仍然喜欢蛇。陆祈也不知道蛇的其他名字,所以我们找到刚从旧物市场溜达回来的阿树,请他帮助我们。

“蛇?”阿树问。

“蛇。”我们肯定地说。

于是他打开电脑,把不同地区的神话都算在内,准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最后我挑了和《圣经典》已经毫无关系了的Lilith【1】,不仅因为那正是一条蛇,还因为发音听起来跟我自己的名字有点像。

我们感谢了阿树,然后继续回房间自己玩。我刚学会游泳,于是在床上练习自创的蛇式游泳法,同时发出蛇特有的可怕声音,逐渐逼近那只饼干筒。

陆祈负责守护饼干筒,他非常尽职尽责,但没办法,最后还是我赢了。

“你要小心。”我扔开饼干筒,轻轻松松靠墙做了个倒立:“嘶嘶嘶。嘶嘶。”

“小心什么?”陆祈问。

我也不知道要让他小心什么,那句话只是临时发挥的,用以展现蛇的绝对邪恶。

不过这时候老夏也回来了,他在客厅里说:

“都出来吃苹果!”

我们立刻争先恐后爬起来,抢着去当第一个跑出卧室的人。煮软的苹果非常好吃,这是我对那个下午的最后记忆。

而一切就这么定下来了:

陆祈叫Eden,那是经典宗教神话里人的诞生之地。

而我叫Lilith,(很有可能)是那条在伊甸园里搞过破坏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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