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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装鬼(1 / 1)

第二天,宁家村传出了个恐怖的谣言。

宁厌那个丧门星,他家后面的竹林里,半夜鬼火飘荡,有鬼在舞。

“是宁满女亲眼看见的!”

“别信!她一个酒鬼,肯定是喝多了眼花!”

“她说昨晚没喝酒,是去田里抓虾看见的,吓得她连虾篓都顾不得提就跑了。”

“她说穿的那件衣服她认得,是死佬回来了。”

“对,说宁厌他娘被熊咬死后,化作伥鬼来找替死鬼了!”

“可别!我家孙女还不到一岁,最怕小鬼来勾。”

“勾也不是勾你家的呀,肯定勾宁三她们家的。”

“对呀,她家大女儿的夫郎才生了一个女娃。那样我就放心了。”

“不过小娃娃,还是得穿红褂褂。”

田里忙活的村民交换着乡村诡事,越传越真,让谣言预定的受害者宁三娘听得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村里人都看她家笑话,家里有小孩的都跑到她家门口喊一声:“伥鬼认准是这家,别到我家勾娃娃。”然后还得在她门前烧几张引路纸,可把她晦气得一天到晚拿扫帚赶人。

打完了外头烧纸的人,宁三娘又用扫帚抽她家新娶的二女婿:“叫你看着不准她们来,养狗都能撵人,偏养你没用!”

她抽打木头一样的女婿,也为发泄恐惧。想着万一丧门星他娘,也就是宁二娘真的做了伥鬼,会不会来她家作祟?

可自己一生行善积德,怎么看都是个问心无愧的好人,要寻仇也得去找宗族的那些老人们。

她们才坏透了。

白拿了自己三只鸡,一群吃鸡不吐骨头的老不死。

说不定,伥鬼也像人一样,柿子总挑软的捏。

宁三娘让大女婿带着孙女常瑞回爹家避避煞。大女婿小声说道,不如也把草生带回去。

草生是男孩,已有三岁,宁三娘摆手:“这么大的娃带回去,吃的用的哪样不麻烦?你家姐姐不说,姐夫肯定有怨气。”

宁三娘的话很得体,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一贯喜欢占便宜,巴不得全家人都能吃别家大米。

这回把草生留下,不过是想万一宁二娘真的要抓个娃娃回去才能解气,就抓草生吧,省得她总担心常瑞被伥鬼惦记。

大女婿带着常瑞走后,宁三娘心中不定,抓了一把陈年糙米和指甲缝大小的粗盐,悄悄走近宁厌的破屋。

她只敢远远地望着,看到宁厌在门口抓耳挠腮,跳来跳去,宛如一只猴子。

宁三娘大惊:老天爷!这丧门星怎么如此诡异,莫非是被鬼附身了!

赶忙一路撒米逃开,嘴里狂喊:小鬼退散。

宁三娘到了家,心脏噗噗,眼皮子也直跳。她如今撞了鬼,心头惊惧,只得提一只母鸡到仙婆那里筶神,求如何化解灾厄。

仙婆看来人是她,远远的就把门关上了。

这是仙婆求财的惯用伎俩,村里一大早就传开了,她知道这家出了大事,越不接待反而越惹人火急,银钱自会不心疼地砸。

宁三娘愣是打点了半吊钱,才被仙婆的夫郎放进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全是烧香纸钱的味道,闻起来晕乎又诡异。

一盏烛火突然亮起,宁三娘猛地吓一跳,却见到正襟危坐的仙婆。

她说明来意,仙婆让她将母鸡奉上。

仙婆先是杀鸡点血,在额头上用鸡血粘了三根鸡毛,又在发髻上插了三根香燃香引路。摇头晃脑嘴里叽里咕噜念叨好一会儿,突然身子一僵,发出一阵鸡叫。

这是请凤神上身了,宁三娘赶紧跪下。

凤神夹着嗓子,问:堂下所跪何人?所问何事?所求何果?

宁三娘赶紧自报姓名,将她二姐疑似化为伥鬼一事说了,求仙婆化解。

“我那二姐,她儿子是个丧门星,十里八乡都知道。就是他克死了他娘。我还贴了银子入殓了二姐,让她不至于暴死荒山无棺安身。”

宁三娘将自己捧成积福积德的大善人,凤神便开口指点,说那不是宁二娘化作的伥鬼,是水鬼要来找替死鬼了。

近来遭水灾,溺死的人几千上万。十个人来筶神,仙婆跟九个人都说水鬼作祟。

宁三娘一听,迅速转换思路,凤神说得太准了!

丧门星宁厌救了个快溺死的女人回来,水鬼出现在他家后面的竹林,肯定是想把那个女人带走。

这就不关自己家的事情了。宁三娘也不跪了,还准备把鸡提回去,入门费也得全部讨回来。

仙婆见状,赶紧提着嗓子大声道:“宁厌乃天煞孤星,煞气太强,水鬼奈他不得。为作报复,水鬼之后便会寻宁厌血脉相近的人下手。你家天天有人烧引路纸,水鬼已经认了路,早晚进你家。”

宁三娘当场吓住,脑中飞快闪现种种诡异。

宁厌跳河都没死,可不是水鬼拉他又没把他拉下去嘛!

还有刚才他那抓耳挠腮的样子,不正是水猴子上身吗?

宁三娘旋即又给凤神大娘娘跪下,掏出一小吊百文钱。哆嗦中细绳绷断,铜钱撒落一地。

她忙用手扫拢,却偷偷藏了几枚夹在指缝里,将剩下的钱奉在凤神脚边,求凤神一定要想办法把水鬼挡出去。

仙婆一看她如此紧张,人傻钱多,便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摇头道:“无解无解。天煞孤星乃绝煞,无法压胜。你每月拿一只母鸡,来这里请小凤神,可保你家宅平安。”

仙婆说的小凤神,就是泥捏出来的鸡俑。

巴掌大小,换宁三娘一只鸡。

宁三娘小心地把小凤神捧在手心,连连告谢。

又是一阵尖嗓鸡叫,凤神走了。仙婆一脸虚相地趴在桌上动弹不得,俨然法力耗尽。

宁三娘从仙婆处心惊胆战走出,看着外面正盛的日头,只觉心骨凉透。

该死的丧门星,都是他招来的祸水!

她自是不想每月破费,握紧了手中的小凤神,心中已有决断。

宁厌,不能留。

宁三娘每日隔着老远打探丧门星干了什么,是不是又水猴子上身。

若上身了,便叫村里人来看,把他用链子锁起来。

作为一名江湖经验丰富的少侠,以宁三那蹩脚的盯梢技巧,宁晏早知道被盯上了。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妖,多半是以为自己还不了她三两银子,来探虚实。

宁晏如今有钱了,发觉吊着宁三也有趣。

话本里也不是常这般写吗?

反派以为自己赢了,各种蹬鼻子上脸,然后最后关头被主角逆风翻盘,彻底打脸。

宁晏也没那闲时间和宁三周旋。自从他知道所有医馆不卖补血和外伤药后,就想弄些草药进镇。

他当时一脸愤怒和王姐说了此事,可王姐不知怎的只是冷漠,还说什么“倒是聪明了点”。

王姐是夸自己聪明吧?

肯定是,不然她不会配合自己,又画了好几样外伤用的草药,让需要的人照着去挖。

宁晏想,王姐工笔好,擅画花花草草;自己是人体好,能画武功秘籍,比如那五禽戏。

算了,白画一宿,王姐说什么也不练。

宁晏还给她演示了好几次调理呼吸的猿戏图,她却只当猴戏看。

宁晏准备了两日,磨了不少砭石,砍了山里的接骨木熬成骨痛汤剂,将蓟草、白芨、三七粉捣碎制成外伤止血药膏。

虽是杯水车薪,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宁晏没和王姐说,自己准备将药石送出去。王姐也从不过问他做生意的银钱进出。

端的就是假婚妻夫的互不干涉。

到了和穆衡约好教她棍法的日子,宁晏一大早,背着一竹篓药石去往镇子。

宁三娘见丧门星终于出门,赶忙揣着泥做的小凤神,壮着胆子推开了他家的破门。

然后瞧着一个玉雕似的神女,穿着她去世姐姐的衣裳。衣裳不合身,短了一截,露出两只雪白的手。手里拿着一本书,蹙起眉头盯着她。

不知怎的,宁三娘觉得对方的眼神像是看死人的。想着这地方风水果然不对,太阴森瘆人了。

她被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头到脚剜了一遍,心头发着怵,却还是堆出了笑:“哎呀,你就是宁厌的妻主吧,我是他三娘,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呢。”

易檀听宁晏说过眼前这位吃绝户的亲戚,懒得多谈,只清冷道:“何事?”

“嗐!还不是宁厌造孽强嫁了你,我这做长辈的看不下去!他一个丧门星,怎么配得上你这般的天仙。我那被她克死的二姐给我托梦,说儿子作孽太多,她在下面没法安生,让我帮你同他做个了断。”

“哦?当如何了断?”易檀支颐,好整以暇地看这歹心的村妇能说出什么损招。

嘿,有门!宁三娘见状一喜。

“不如——我们把他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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