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琉璃城。
沈雾从假寐中睁开眼睛，透过车窗的玻璃，入眼是恍若无边无际的紫藤花。
车内广播适时响起有关于城市的介绍：“欢迎来到紫藤之都琉璃城……祝愿您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月玲珑揉揉酸痛的脖颈，长时间赶路，加上元明明的状态不太乐观，让她身心俱疲，在到达琉璃城后，脸上总算带了点笑：“琉璃城的紫藤四季常开，据说是有专门的异能者维护，晚上还有焰火，映衬着遍地琉璃，火树银花，极为漂亮。”
说到这里，月玲珑看了一眼简易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元明明，元气满满地说道：“等胖胖身体好了，咱们一起来琉璃城看烟花！”
黎曜闷咳了两声，他内伤没好全，五脏六腑间仍有火气在缭绕，是异能使用接近枯竭后的遗留问题，好在元素类异能不会轻易伤到本源，慢慢地总能恢复到全盛状态，只是在面对亲人死亡的大悲之后又面临友人生命垂危，让黎曜不得不快速地成长起来，他闻言笑道：“到时候我给你们放焰火啊。”
“不错，觉悟很高，”月玲珑伸手拍拍黎曜的肩膀，用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语气说道，“咱们还可以去泡温泉。”
沈雾随意插了一句嘴：“琉璃城有温泉吗？”
月玲珑：“可以让黎曜现场加热。”
黎曜：“……”
黎曜沉思：“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月玲珑：“当然来不及啦！”
车辆离开机场后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他们要经过琉璃城的港口，坐渡轮去往四方城，与此同时，千岁也在尽快赶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汇合，治疗元明明。
沈雾抬手搭上病床，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缘，系统屏幕上，重新推出来的故事线展开，世界意识规定的剧情节点闪闪发亮。
正是琉璃城。
系统在空间内跟沈雾传达世界意识的信息：“琉璃城内有能令黎曜进化的道具，获得这个道具，让黎曜更进一步，主角升级完成后，不会再面临生命危险，雾雾就可以下班了，不需要走完全部故事线，世界意识会逐渐将规则覆盖的。”
下班的确是个好消息。
“除非有外力突破时空壁垒，”系统补充了一句，又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有能够打碎时空壁垒强渡到这个位面的能力，世界意识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加班可以，但不想一直加班的沈雾面无表情地提醒系统：“不许乌鸦嘴。”
系统麻溜给自己点了三秒钟禁言：“收到！”
沈雾没再管系统，指尖轻点，无形的线缠绕在她的手指上，线的另一边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元明明。
下一刻，用于观测元明明生命体征的仪器疯狂尖叫起来！
刺耳的警告声在车厢中回响，月玲珑和黎曜立刻停下话头，一个附身侧耳倾听元明明的心跳声，一个快速从包里拿出针管，里面是已经配好的药剂，能够直接注射。
药剂注射完毕后，仪器的警报声逐渐减弱，黎曜擦擦脑袋上的汗，把针头包好扔到车内垃圾箱中，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月玲珑刚呼出一口气，打算起身，警报声再次刺穿耳膜！
沈雾像模像样地惊讶：“怎么会这样？”
“药剂不管用，我们不能再走了，”黎曜当机立断，“琉璃城有治疗系异能者吗？”
司机似乎对琉璃城很是熟悉，他业务极好，一路上不说什么话，听到后面的警报声也是稳稳握紧键盘，没出现什么被惊吓到走S弯的现象，听到黎曜的话后，司机抬眼，从车前的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月玲珑，在前方路口掉头：“有，我马上带你们过去。”
***
千岁紧赶慢赶来到四方城，差点岔气。
飞羽到旁边摊子上买了杯水，递给千岁：“还好吗？”
“不好也得好，”千岁没有客气，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才缓过劲来打开手机，“让我看看黎曜他们到哪里了……我去！”
飞羽对千岁偶尔爆粗已经见怪不怪，见千岁脸色凝重，沉声问道：“怎么了？”
“马上去琉璃城，”千岁回复了一句，把手机给到飞羽，“胖胖情况恶化了。”
***
“千岁说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来琉璃城。”
黎曜放下手机，无力地靠在墙边，一位治疗系异能者将手放在元明明胸口，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在白光的治愈下，元明明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下来。
“我劝你们早做好准备，”治疗系异能者脸颊已浮现出点点汗水，毫不客气地说，“本源受损，且有不断扩大的迹象，治疗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等到本源彻底破碎，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治疗系异能者数量稀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世界珍宝。刚找到这位异能者时，人家一看元明明，都没上手治，直接摆摆手让黎曜三个人准备后事，如果有需要，他能让元明明短暂恢复意识，方便告别。
当时气得月玲珑差点一脚踹过去，还是黎曜理智尚存，拦住了月玲珑。
月玲珑这一脚到底没踹，直接拍了一张黑卡在这个异能者面前：“治，还是不治？”
金钱的威力可想而知。
最大的金主月玲珑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天胖胖的情况一直很稳定，怎么会突然恶化？”
“异能者的本源这玩意儿到现在都没人研究个明白，”治疗系异能者换了个姿势，手放在元明明的胸口没敢拿下来，“只要破损了，什么恶化啊什么稳定啊都是一回事，迟早都要碎。”
“少说废话，”月玲珑本来就烦，“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金钱腐蚀的异能者摊开空闲的那只手，表示你是老板你最大。
沈雾坐在窗台边，紫藤从窗外垂下来，像是一串串的紫葡萄。
这位治疗系异能者的住处接近城市的中心，不远处便是琉璃大教堂，此时天气正好，并不猛烈的阳光洒在教堂层层的琉璃尖顶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沈雾闭目，面上带着忧愁，自然而然做出一个祈祷的动作。
系统空间内，沈雾对比着图片，悄无声息地把祈祷姿势变得更加完美。
“当——”
教堂里传出几声钟响，那声音浑厚，带着渺渺的尾音，犹如敲在心灵上，让人情不自禁恍惚一瞬。
黎曜看向窗边，沈雾正好结束祈祷，琉璃反射出的光晕打在沈雾身上，让她有一种好像身在梦中的朦胧感。黎曜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忍不住问道：“阿五姐姐有信仰吗？”
“嗯？”沈雾愣了一下，抿抿唇，叹息道，“只是求个心安。”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渴望神明的垂怜。
沈雾回头，将光线遮在身后，逆光下，她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会没事的。”
***
千岁遇上了事。
为保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琉璃城，千岁和飞羽在四方城的黑市重金悬赏了一位拥有瞬间移动能力的异能者，只不过这位异能者的瞬移一天内只能发动两次，已经用完，而黑市内也没有其他可以快速移动的异能。
好在飞羽异能对口，她不动声色复制了瞬移的能力，只是她的复制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复制，而是在对方能力的基础上打了折扣，比如对方一天能够瞬移两次，而飞羽一天只能发动一次。
好在一次就够了。
飞羽之前来过琉璃城，她下意识在脑海中构建出熟悉的地方，而后，异能发动，两个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瞬移的本质的以极快的速度跨越空间，对千岁来说感觉像是做了一次跳楼机，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头晕脑胀得差点吐出来。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千岁有气无力地支撑自己坐起来，眼神迷蒙地环顾四周，“这是哪？”
面前有一座小楼，大约长时间无人居住，看起来十分陈旧，琉璃城标志性的紫藤花沉沉地压在屋顶上，蜘蛛顺着墙壁和阳台结出大片的网，挂在紫藤花上，像蒙了一层雾。
飞羽抬眸，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与脆弱，道：“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爸妈失踪后，我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第五循聿这个人看上去不着调，实际上挺靠谱的，”千岁站起来，安慰道，“等元胖胖好了，我们再跟第五循聿汇合，一定能找到的。”
飞羽重重点头，说道：“黎曜给的位置在琉璃大教堂附近，离这里……”
“咔。”
“咔。”
“咔——”
诡异的声音响彻耳边，飞羽和千岁猛然回头，只见原本爬上了蜘蛛网的紫藤花竟然在一点一点摆动，柔软的枝条骤然抻直，一层层紫藤花瓣犹如子弹一般炸开，穿透砖墙疾射而出！
“小心！”
飞羽将千岁护在身后，从元明明那里复制来的防御网瞬间展开，紫藤花瓣打在防御网上发出细密的“砰砰砰”的撞击声。
千岁火速给黎曜发消息，边发边骂：“琉璃城的清理者是做什么吃的？前前后后被清理过多少遍，为什么还会有异化的植物！”
能躲过清理说明这棵异化紫藤实力应该不容小觑。
飞羽一手支撑起防御网，熊熊火焰在她的召唤下顺着枝条蔓延席卷而去，顷刻间覆盖了异化紫藤。
“走！”
飞羽一直开着防御网，千岁帮忙警惕，两个人背靠背迅速撤离。
还不待松了一口气，紫藤冲破火焰的束缚，冲天而起，它的枝条上带着燃烧的火焰，把花瓣映成一片绯红，风声犹如它的怒吼，周围的紫藤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刷刷刷几声，枝条结成如同蜘蛛网的形状，准备将猎物困死在笼中。
千岁是个没有一点攻击力的纯治疗系异能者。
飞羽的复制能力有使用限制，一天内只能使用三个能力，持续三十分钟，用完她会陷入六个小时的虚弱期。
今天已经使用过瞬移和控火，这棵异化的紫藤不惧怕火焰，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飞羽懊悔自己下意识选择了熟悉的地方，如果当时没有着急，将定位换为琉璃大教堂，肯定不会面临如此危机。
自己倒还罢了，决不能让千岁出事！
飞羽眼神一凛，划破掌心，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她像是感觉不到疼，血红色的丝线突然缠绕在她的十指上。
“血祭？”千岁气得快跳起来，他抓住飞羽的手腕，恶狠狠地将飞羽掌心的伤痕恢复到完好无损，“你不要命了？”
飞羽固执地说：“是我定位错了地方，千岁，你一定要走，明明需要你。”
千岁一下子哑了火：“再等等，再等等，会有支援到的。”
“来不及了，防御网要碎了，”飞羽复制来的能力没有那么强，在异化紫藤的攻击下已经摇摇欲坠，“黎曜重伤，阿月应该赶不及……”
“不对，”千岁示意飞羽来看周围，“紫藤的攻击减弱了。”
张牙舞爪的紫藤似乎感知到什么更为强大的存在，慢慢褪去凶戾，恢复成原来美丽安静的模样，被飞羽烧了半截的异化紫藤一点一点蜷缩，身上的火焰明灭，它努力想要挣脱束缚，却仍旧对抗不了来自血脉的压制。
陌生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千岁看见一个人影。
她穿了一身有些旧的亚麻色斗篷，长长的侧麻花辫有些凌乱地垂在身前，她抬头，平静地注视已经异化的紫藤。
然后，她轻轻一眨眼。
“砰——”
所有异化的紫藤在刹那间化作碎片，花瓣骤然绽开，纷纷扬扬。
像是落了满地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