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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公主拖着下巴,继续说道:“可被你爹他们找到了,到了皇宫,我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上书房的太傅也只有我们两个学生......可我还是觉得还是以前的生活更开心,太傅天天罚我,朝臣也整天在我面前争吵......”

“你知道民间的《不足歌》吗?”

司琊摇摇头。

永定公主立刻端正的坐起来,摇头晃脑的背道: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的多广阔,出门又嫌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恐无官职被人欺;

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上帝论高低;

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司琊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永定公主,哪怕在陪读时,司琊都不曾同她说几句话,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当这公主,所有人也包括自己在内,都以为一朝翻身坐享天下富贵,可是在她的心里其实也不过尔尔。

这次出宫,出宫时有多兴奋,回宫时有多落寞。

他们沿途路过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田园十之七八已经荒凉,他们将马车停在了河边,他们默默的在河边坐了一会,永定公主垂丧着脑袋,隐隐传来她低低的抽泣声。

片刻以后,永定公主站起身来,走到司琊身边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永定公主问司琊:“我那从未见面的父亲是位好皇帝吗?”

司琊没有回答,记忆里的大陈朝最后一位皇帝陈昭帝并不是一位明君,横征暴敛,天灾人祸,大兴土木,重用奸臣,被奸人高安一刀捅死在承德殿一点都不冤。

永定公主却替司琊回答:“我们还真是对父女啊,他不是,我也不是。”

最后司琊听见永定公主悲伤的自嘲道:“我无能,懦弱,却偏偏是最后唯一的公主,真是天亡大陈。”

回到营帐后,司琊先下马车,留永定公主在马车上换衣服。

过了一会,永定公主换上了宫装,司琊扶她下马车,打算陪她回主帐。

陪她走了两步,永定公主侧脸对司琊说:“谢谢你今天带我出去,也谢谢你让我看到外面真实的一切,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吧。”

司琊返回时,却看到驾车的侍从并未将马车卸下来,而是将马车再次驾出了营地。

司琊偷偷的跟了出去,发现驾车的侍从鬼鬼祟祟的将马车驾到人迹罕至的树林,将马车从马上卸下来,放火烧了这辆马车,然后骑马而去。

司琊看着熊熊燃烧的马车,心头疑虑丛生:那明明是一辆空马车啊?!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的毁掉?!

没过多长时间,福宁宫就出了大事,永定公主被查出了天花。

得知这一消息的瞬间,那辆熊熊燃烧的马车立刻浮现在眼前,难道那辆马车里面有东西沾了天花?

那身衣服!

那身穿在永定公主身上,司琊一路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的那身小厮的衣服!

司琊不顾一切的闯进了父亲的书房,他似乎知道我要来,见到司琊一点也不意外。

司琊率先开口问道:“这件事是不是您做的?”

父亲这次很坦率的承认了:“是。”

司琊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永定公主是您派人寻找回来的,您对永定公主一向恭敬,您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面对司琊一系列的质问,父亲没有回答,而是说:“如果永定公主不在了,你与她这桩婚事自然作罢,以后你的婚事我也不再干预。”

司琊震惊的看着父亲:“那是大陈朝最后的皇室血脉,现在所有的大陈朝旧臣还能如此忠心,都是靠着对大陈朝皇室最后的那点赤忱,若是永定公主不在了,父亲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父亲却叹息的说道:“大陈朝早就不在了啊,我为什么为了那根本不存在大陈朝牺牲你,牺牲魏湘,你们才是我的亲人啊,才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看着父亲有些落败的身姿,司琊忽然发现父亲已经如此沧桑,这些年来奔波劳碌这奄奄一息的大陈朝,而他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埋怨他给自己安排的这桩婚事,甚至因为这桩婚事差点父子断绝关系。

这一刻,司琊决定放下以前与父亲的恩怨。

司琊对父亲说:“您打算怎么安置殿下?”

父亲回答:“我们商议了,一致认为将殿下送到行宫治疗。”

司琊对父亲说:“我随殿下一起去吧,殿下在行宫也需要有人照顾。”

父亲愕然的看着司琊:“那可是天花,是可能死人的。”

司琊说道:“这件事是由我而起的,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照顾殿下,父亲不要再劝我了,我主意已定。”

父亲看我一脸决然,也没有再坚持。

次日,司琊陪着永定公主从福宁宫出发,前往行宫。

一路上,永定公主都没有清醒,直到行宫后她才有短暂的清醒。

永定公主虚弱的问道:“你为什么留下来?”

司琊轻声告诉永定公主:“臣留下来照顾殿下。”

永定公主听到司琊的话,赶紧往外推司琊:“我不用你照顾,你赶紧走,你没得过天花,你难道不知道天花能死人的吗?!”

司琊握住永定公主滚烫的双手:“殿下怎么知道我没有得过天花?”

永定公主双手挣扎出来:“得过天花的人,脸上都是有麻子的,你看看你的脸,多俊俏的一张脸啊,连个麻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得过天花!”

司琊拿起永定公主的一只手,然后将手放到我左下颌处:“殿下,你摸摸看,这里就是你说的麻子。”

永定公主滚烫的手被司琊凉凉的手握在手中,碰到他冰凉的脸,忽然问道:“你是谁?”

司琊被问的一愣,想了想回答:“臣是殿下的驸马。”

永定公主撇着嘴角:“你才不是驸马呢!驸马才不会让我摸他的脸。”

司琊笑着说:“那殿下大婚那晚不也戳了?”

“有么?”永定公主耍赖道:“才没有呢。”

永定公主似乎还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但最后我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永定公主高烧一直不退,整个人都在迷迷糊糊中,司琊在旁边同永定公主说话,我往永定公主嘴里灌药,我在永定公主的额头上放冰冷的帕子......

一连几日,永定公主高温不退,整个人已经恍恍惚惚。

忽然永定公主睁开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床边的司琊:“司琊,你来了。”

司琊还没有回答,就听到永定公主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唉,你怎么现在才来上书房啊?我等了你好长时间啊。”

“我送你糕点,你说你不爱吃甜点,送你文房四宝,你说你用不惯,送你我最喜欢的绸缎,你说你用不着......你说我对你好怎么那么难呢!”

“我以前都是这样对其他人呢,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那他就会成为自己的兄弟,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我对你好,也只是想让你偷偷帮我作弊,帮我在太傅面前说好话,你怎么能把你自己给我呢!我才不要你以身相许呢!就算你俊俏,可嬷嬷常夸我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你还玩失踪,竟敢一声不响的去了什么,什么下邳,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着急嘛,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等我想到办法拒绝的时候,钦天监都送来了黄道吉日......”

“不过,嘿嘿嘿,和你成亲也不错,我都不用去上书房了,哈哈哈哈......”

听着她语无伦次,司琊赶紧喊来御医,御医看了看,低声对司琊说:“驸马,殿下回光返照,怕是不行了,要不要同......”

司琊直接打断他后面的话:“你在这里照顾殿下,一步都不要离开,我出去找大夫。”

整个行宫仿佛一座死城,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司琊骑上马一家一户的寻找民间大夫。

可他们看了永安公主的症状后,纷纷表示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有位大夫不忍看我们生离死别,同司琊悄悄的说:“我听说城外的法华寺许愿灵,不如公子去试一试,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司琊连夜骑马去了法华寺,他跪在佛前祈求佛祖能够保佑永定公主:“殿下这次若能度过此次难关,我必真心相待,绝不辜负,一生一世。”

也许殿下命不绝于此,也许佛祖真的听到了司琊的愿望,在回来的途中大雨滂沱,司琊在城外躲雨时遇到了同样在城外躲雨的老大夫。

这位老大夫听了司琊的描述,递给他一副药方给殿下服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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