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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钱途(1 / 1)

蜕痂的皮肤,柔滑如春水,在阳光下白到发光,弯弯的眉眼,像清早明净的细月,我不禁吻着她额头。她小嘴趴到我耳边,软糯地说想去追姐姐。

我欣慰地松手让她自己去,快两周岁的孩子,第一次全身完好,稳稳准准地走到草坪,指着前面的小黑狗,回头清晰地对我说:“姐姐快,追不上。”

“你可以跟心弦玩,慢点,跑慢点!”

她身子前倾,我心揪了一下,还好,她搂住了小狗,开心地抱着回来了。

“心弦乖,不像姐姐。”听到颖儿喊它名字,小狗仰头舔着她的小手。

我在草坪上看着他们三个玩,鸿儿踢了半天皮球,大概累了,骑上小矮马,呼喊心弦过来上马。颖儿怀里顿时一蹿,险些把人闪趴下。

远处的小狗,对着马和人摇头摆尾,坐在草坪上的颖儿,朝天吹着蒲公英,时不时地往鸿儿和小狗处,瞄去几眼。

这个孩子很懒,玩得都是很轻巧的东西,小狗,她知道跑过去也抢不来,干脆就不要了。

我笑着问她,“你喜不喜欢跟心弦玩?”

“不。”她吹落小裙子上的碎绒,把摘到的杜鹃花,送给侍女牵着的弟弟。一见明艳的花儿,小婴儿眼里放光,小手紧紧地攥着小花儿。

“不喜欢,你还看它干嘛?”我拉着她站起来,她小嘴一嘟,好像熟透的樱桃,又朝鸿儿那里看去,“大它要姐姐。”

又讲不清了。

她自顾自地跟手里的蒲公英和杜鹃花说话,一旁的弟弟和都,听到她说 “小心弦”“风风”“曼曼”也凑过来,他松开手,攥烂的杜鹃落地,颖儿捡起,插到他的小辫子上,“小和都,拿好。”

她给每朵花都取了名字,留了一朵最大的杜鹃花,小手拿着跑向我,“娘,给你!”

心里如蜜流过,我抱过她,准备带她骑马出门兜风,胳膊腿还没给她套好罗纱,鸿儿的侍女慌慌张张跑来,“夫人,二小姐被心弦咬了,伤口一点血没流!”

小狗挺听她话,怎么发了脾气?

“二小姐已杀了狗,不是抽它,心弦也不会发性!”

**

鸿儿被我摁着挤伤口,终于冒血时,她忍不住地嗷嗷直叫。

大夫赶忙上前敷药,她看了一眼狗脑,没再咬人或动手,眼里流出豆大的泪珠,不知是为了小狗,还是为自己手贱遭的罪。

没有好办法,只能按照葛洪说的以毒攻毒,取了心弦的狗脑。

“腿上的伤太深,你一个月不能碰水乱动,不然以后会染疯狗病。”

大夫走后,我重申一遍,她又哭起来,为一个多月不能玩耍的自由。

我坐到她身边,跟她详细捋被咬经过,“你稍不顺心,就非打即骂,这个习惯必须得改。”

“让它下去就不下去,我就抽了它一鞭子。”

“抽你一鞭,你受得住吗?更何况是只小狗,你把它杀了,它的两只小狗全由你照顾,不许找人帮忙,我在你旁边看着你养,养不好,我替它们的娘抽你一鞭子。都是娘生的,没人生下来比旁人高贵。”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因为痛,不情愿地答应,等我抱来一黑一花两只小狗,她破涕为笑,好像腿上的伤,流过的泪,全部一扫而光。

“现在起,我是你们的娘,你们要乖,不要让我挨我娘的鞭子啊!”

她逗着两只小狗,隔空跟它们亲昵说话。

等她夜间发烧,我拿着手绢沾酒给她擦拭,烧到不省人事她也不喝水,我让人泡了滚烫的玫瑰花茶,她眯眼见是红通通的,才张开干燥的唇,喝下一罐热茶,搂着她睡到后半夜,全身出了两遍汗,烧才慢慢退下去。

应该不会染狂犬疯,我长出一口气,让侍女陪好,自己慢慢把心放平。

一动一静,没一个让人省心。她俩长大了,谁的前途更广一些呢?

**

府里快没钱了,侯景要我去算一下账。

去岁收成不佳,庄园增人不增产,夏收还未上缴,而与此同时,开支徒增:给尔朱荣立庙祭奠,为因公伤亡人员的抚恤安顿,公人部众的公饷薪金,内院家眷奴婢的开支,不开避免的佛事香火,亲戚朋友的人情往来……

对着账薄,拨着算盘,我一一报给他听,他听到一半连连摆手,“算了,都是开销,库里有余钱才怪!”

明年巨大的缺口,怎么来填补,他略一思考,很快拿开两个辖县的小旗,“巨野、任城的聚众叛乱,我也该收拾了。”

带人征战,抢夺财货,这是他想出来的最好办法。几年下来,我已明白,跟他说不通开源节流,更不用说和平建设。但不能让济州燃起战火,破坏难得的安宁生活。

“你带人出外平叛,要是贺六浑他们偷袭碻磝,你岂不连本营都没了?”

高欢已经在信都起兵,在邺城立了新傀儡,和冀州高乾兄弟合力,剿灭了幽蓟定一带的叛乱,南边徐州的叛乱,被尔朱家的贺拔胜顺利平掉,济洛相距并不遥远,到现在侯景还没站队,任何一方都可能进攻济州。

他闻言,不由地对我翻白眼:“谁规定的平叛一定要流血兴兵?现在局势未定,我更不能轻易兴兵!跟着我没钱途,他们会马上哄散逃窜。”

“那你准备怎么平叛?”他示意账簿,我便站起来递了过去。

“杀得一次,杀不了一世,反正我纳闷,济州城高地肥,既没有王屋山头的贫瘠闭塞,也不是黄河泛滥决口的灾地,任城、巨野两地为何放下安宁的日子,不要命地频频聚众生事。”

翻着前面的收入页,侯景脸上升起久违的笑意。

**

当巨野的谋乱首目被捉到城中时,侯景带着其他将士盛装盔甲,设宴热情相待。

一身破烂的父子俩,在座位上惊惧不已,面面相觑,不知道侯景唱的是哪一出。一个口才很好的幕僚,对父子俩又是虚寒又是问暖,帮他们换了华丽的衣服后,宴会台上,请他们观瞻鲜卑人的演军现场。

台下,人高马大的胡骑,真刀真枪地在厮杀对阵,父子俩哆嗦地站着,新换的裤子鞋全尿湿了。不用第二眼,双双跪在地上,磕头如啄米,求鲜卑老爷们给他们一条生路。

“娘,他们是客人,为何还跪着。”鸿儿抱着小花狗,拖着腿往对面演军台眺望着。

明明一个月可以好的伤口,她执意跑过去要玩池塘里的鱼,结果落了水,生生伤口溃疡到现在,我给她脚边各系了一个一斤左右的沙袋,希望她接下来走路能稳重些。

“他们是你爹待宰的羔羊。”

震慑不善战的汉人土豪,让他们家人带银赎人,好生招待吓唬住的俘虏,回去再让他们宣传军威,可能还要招降其他县城,土财主们会一起破灾消灾,甚至主动纳币,请求鲜卑军士来镇守当地。

但从他们身上薅的羊毛,他们绝对要剥乡里平民的羊皮。

而平民,可能本就不堪各种赋税。

侯景,不会算数,但能把人算计到里外皆空,骨头渣子都不剩。

“回头,把这个交给大人。”

我写了一张种芋的单子,让侍女传给那一端的侯景。

没几日,父子俩千恩万谢领着任务走了,当然府里的粮仓要先堆满。

“没见血,远远地你也受不了。”

一边吐槽着我,他一边慢吞吞地拿起这张纸,满脸不信,“种这玩意儿,真能救灾吗?”

“羊被榨干了,你还剥削谁去,你敢抢寺庙吗。”

信不信由你,我跟着拖着步子的鸿儿出门,一起去找颖儿吃饭。

* *

穷疯,穷到极点真能疯。

“你真的……呜……”

实在震惊,我刚一惊叫,他立即捂住我的嘴,“千万不要告诉我娘!度过这段时间,我们都不用委屈!”

起伏的胸脯,说不上来是气的还是乐的,见我不再激动,他慢慢松开手,自己也平复下来。

想来,他决定时作了好一番斗争,除了州郡县个别保留,把寺庙的财产没收,田产分给还俗的僧尼、奴隶和没地的乱民……

他肯定不是出于好心,但这次的一时救急,确实要击掌叫好。

“你替佛祖施济功德,济州百姓会感恩你。”

本来信佛,求个精神慰藉,但如今,寺庙林立僧尼膨胀,侵占多少田财,躲避多少徭役赋税,救人的佛已骑在人身上,成为底层人一重沉重的负担。

“真的吗,就怕佛祖往后不保佑我。”他后仰着,倒在床上,空洞着望着天花板。

“你以前的事,哪件不够下阿鼻地狱?这个时候敬畏起佛祖来了。”

没钱,总不能戏法变出,更何况这么多人要养活。

“也是。佛渡众生,我就是众生,怪罪的话,我忏悔,佛也会原谅我。”

钱有了,乱也没起,他并不开心。像先前的元子攸,听说四方已无乱,反倒叹息伤感起来。

“丁参军访了几个郡,太守反映,种芋的地方,确实少了饥民作乱。可我宁愿他们乱,不带兵打仗,我快闲成废人。他们再不决出个胜负,我真要带人西进。”

他闲到无聊,带鸿儿颖儿骑马四处跑,去射麻雀兔子玩。

抱怨的话听听就行,不过,我们在济州不少时日了。

来时,颖儿站不稳说不好话,现在她机敏地能捉螃蟹,知道螃蟹有肉可以蒸着吃。将近两年整,高欢拥立元朗,尔朱氏分分合合,收到的谍报总不能让侯景下定决心站队。

和男人相比,我的事细琐而多,没什么可抱怨。每天例行照顾孩子,教育姐妹俩个,脑子里想的是,她们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听什么,说什么,做什么……

像今天,我要剔好鱼刺,做她们爱吃的鱼丸。

“娘!我爹说,我们要去邺城!高丞相胜出啦!” 鸿儿骑着马,直冲到小厨房。

啊,真的假的?我不禁抬起头来,鸿儿你才出去多大会儿,有这么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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