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岚从背包前面的小口袋里，拿出了身份证，正面朝上递到沈既渊的面前。
她压着心里翻涌的暴躁，面上温柔地说：“沈先生，这是我的身份证，如果您有警察朋友的话，可以让他帮忙查一下，没有骗子会用真的身份证的。”
沈既渊垂眸扫了眼，轻嗤一声，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说：“以退为进是个好手段。”
成岚：“......”
沈既渊拍了照片，发给一个朋友让其帮忙查一下，而后他收起手机靠向办公桌，环抱起双手，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成岚。
成岚没有一点慌张，微微仰头，迎上他的视线。
沈既渊面对成岚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倒是有点相信她不是骗子了，但嘴上却说：“你们骗子的心理素质挺强大。”
“不过也是，不强大也干不了这行。”
他轻嘲：“还真是行行出状元呢。”
成岚：“......”
成岚暗自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开口，保持温柔的解释：“是这样沈先生，我和小昊现在处在的时代，是智能和网络科技时代，我们从出生就面对智能手机和先进的网络，所以我们的娱乐方式已经和您小时候区别开来，不再是和朋友一起玩小霸王或者是去游戏厅打拳皇。”
沈既渊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归根结底，都是玩游戏。”
“是。”成岚没反驳沈既渊，继续说道，“但现在有了智能手机之后，玩游戏比以前要方便多了，玩游戏的年纪也从当年可能十几岁才会去接触，到了现在几岁都会拿手机玩一玩了。”
“我这个职业的出现，就是为了防止孩子沉迷游戏，让孩子能健康的娱乐。”
“相信你也看到了，这款游戏明明是手机游戏，我却让孩子用电脑玩，就是为了让孩子的颈椎和手指不受到伤害。”
原来是这样。但沈既渊没有这么轻易被说服，“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最终还是在玩游戏。”
“是。”成岚一直不反驳沈既渊的话，顺着他的同时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玩是孩子的天性，尤其是七八岁这个时间段的孩子，他们本来就在认识这个世界，对什么都有好奇，放任他们，他们只会去自己找到一些不合适的东西来看来玩，所以，才有我们这个职业的出现。”
“当然。”成岚略微停顿了下，接着说，“我这样说，您肯定觉得纸上谈兵，所以，我想请您耐心看看，到时，您会看到其中的意义的。”
沈既渊听完成岚的话，有几秒的沉默，盯着她看了会儿才开口：“行，那我就受累看看。”
成岚：“.....”
成岚见事情暂时得到缓解，连忙转身去开门，但从她这个视线看过去的高度，第一眼没看到人。
沈既渊也走到了门口，两人视线一起往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庄昊。
成岚赶紧蹲下去拉他起来，嗓音眉眼都是温柔的，“怎么躺在地上？”
庄昊越过成岚看向沈既渊，见讨嫌的舅舅跟个门神一样直直地立在那里，冲他狠狠一哼。
“有我在，你别想送岚姐去警察局，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沈既渊动了，他抬起大长腿，直接从庄昊身上跨了过去。
庄昊：“......”
成岚：“......”
沈既渊站在庄昊另外一侧，嗓音淡淡：“不管你的纵向还是横向，都没我的腿长。”
庄昊：“......”
成岚生怕他们舅甥俩再吵起来，开口打圆场：“你舅舅已经相信我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去玩游戏。”
庄昊一个利落的鲤鱼打挺，从地板上起来，握着成岚的手往书房里走。
成岚拍拍他的手说：“你先进去，我和你舅舅说句话。”
庄昊十分听话地进去。
沈既渊眼神变了变，对成岚倒是有点改观了。
成岚转过脸来的时候，沈既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成老师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卑不亢地说：“沈先生，七八岁的孩子也是喜欢模仿的年纪，而父母家人是他们最先会开始模仿的，所以沈先生在言行上，尤其是语言上，稍微注意一下。”
说完，成岚就转身进去坐下了。
沈既渊：“......”
沈既渊立在门口看着书房里开始打游戏的两个人，忽然他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
刚才她喝水的时候，庄昊也喝了。
-
因为阴天，晚上六点天就完全黑了。
成岚透过窗户看了眼，想着一会儿还要折腾两个小时才能到学校，有些烦躁，但碍于孩子在面前，她遮掩得很好。
成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温柔地笑着和庄昊说：“我走了，你吃完饭乖乖写作业。”
庄昊连连点头，从椅子上下来，拉住成岚的手：“岚姐，我送你。”
成岚：“好。”
沈既渊这两个半小时一直在书房门口坐着，成岚和庄昊的互动他都尽收眼底，所以内心已经相信成岚不是个骗子了，但他那张嘴总是讨嫌。
“一次不能让我完全相信，明天按时来，如果迟到，别想进门。”
成岚：“......”
庄昊伸手推了下沈既渊，拉着成岚往门口走，等走到门口，他小声和成岚说：“岚姐，你就当我舅舅说话是放[屁]。”
成岚换鞋子的动作顿了下，忽然余光里进来一些阴影，她侧脸看过去，和沈既渊的视线对了几秒，没说话，扭回头继续换鞋。
沈既渊视线落在庄昊气呼呼的脸上，本想训斥，忽而想到成岚在书房门口和他说的话，忍了忍，他再开口：“路上慢点成老师。”
成老师：“？”
庄昊的小脑袋上也是一堆问号，他瞪圆了眼，朝沈既渊招手，“舅舅，你弯腰，离我近点。”
沈既渊挺烦的，但还是忍耐着弯下了腰。
庄昊的小手覆在沈既渊的额头，另外一只小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小脸上满是疑惑，“没发烧啊？”
沈既渊：“.....”
庄昊收回手去问成岚：“岚姐，我舅舅是不是病了？我要不要叫救护车？”
成岚想笑，她压着笑意缓缓说道：“刚才和我说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好不好？”
庄昊思考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说的，他瘪瘪嘴，“那我舅舅要是不欺负你，我就不说了。”
成岚点点头，“你舅舅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现在他已经相信我，想必以后应该不会了。”
“你呢，也应该和你舅舅道个歉，你打了你舅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庄昊立刻给沈既渊道歉，“对不起舅舅。”
沈既渊眉梢微动。
成岚迅速地看了沈既渊一眼，开门出去，“我走了。”
“岚姐你路上慢点。”庄昊在门口看着成岚进了电梯，才关上门。
沈既渊是有妥协但没完全妥协，他脊背依旧挺直，只垂着眼睫看庄昊，语气一如既往，“别让我废话，现在该干什么就自己去干什么。”
庄昊没有反驳任何，乖乖去洗了手，然后坐在了餐桌前，拿起筷子吃饭。
沈既渊头一次觉得小孩没那么讨厌了。
-
成岚折腾了两个小时到了学校，白净的脸上已经是难掩的暴躁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想赶紧回到宿舍。
但好巧不巧的和宿管阿姨碰上。
宿管阿姨见她脸色难看，问：“工作不顺利呀？”
成岚立刻敛了暴躁，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没有，就是刚才没看见路，踩进了泥坑里。”
这话是真的。
所以成岚才暴躁得不行。
宿管阿姨低头看了眼，看见成岚鞋面上都是泥，赶紧推她上楼。
“快去洗洗呀，把湿袜子换下来呀，虽然是春天呀，但女孩子不好着凉的呀。”
“好。”
成岚应下后上楼，一步两个台阶，到了三层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宿舍里是亮的，门开着一点缝隙。
成岚收起钥匙推门进去，见一个舍友在了，她视线左右扫了眼，问道：“就你自己吗？她俩吃饭去了还是没回来？”
白卉子听到声音，从床上探出头来，视线随着成岚走进来而移动，没从她的脸上移开。
“谁惹你了？”
一起住了四年，又是对床，互相都算了解。
成岚放下背包，拉开椅子坐下，先换了拖鞋，然后把脏鞋子和袜子丢进盆里，这才回答白卉子：“等会儿说。”
话落，她端着盆去了卫生间，把鞋袜泡上后出来，将头发随意挽起来，拿过书桌上的笔往里面一[插]，顺手捋了下碎发，侧身从柜子里拿了瓶啤酒，单手打开，仰脖闷了一口，随后重重地放在书桌上。
“我的雇主出门办事，孩子放舅舅家了...”
成岚转过身，双手叉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白卉子听。
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哪有一点温柔。
......
“要不是我费劲了两个小时，他当时开口第一句话，我就转身走了！”成岚说完，转身又是一口酒。
白卉子听完成岚一天的经历，趴在栏杆上笑得不行，缓和了一会儿才能开口：“真的，我还是习惯你这暴躁又说脏话的样子，你每次装温柔的样子，我真的想给你一脚。”
成岚说了一通，负能量也发泄完了，她拉开椅子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卉子摇头啧啧几声说：“你一安静下来，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成岚灌了口酒，嗓音无奈：“都是为了项目。”
-
吃完晚饭，沈既渊刚要开口让庄昊写作业去，但庄昊动作比他说话快，已经主动回书房写作业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
沈既渊解锁点开，是他让帮忙的朋友发来的。
——【刚忙完，身份证是真的，没犯罪记录，你防骗意识强也对，发现不对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既渊回复一个嗯，然后放下手机。
他侧脸，视线落在书房的方向，这动作让他喉结［凸］出明显，似乎是动了一下。
随即。
响起一声轻笑。
-
成岚不知道几点睡的，后来另外两个舍友回来，她们喝了不少。
早上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眼也懒得睁。
手在枕头底下摸着，摸到手机，略微扫过接听键，成岚揉着头翻个身接起来，“喂？哪位？”
下一秒，那边传来沈君怡跟唱戏似的声音：“小岚呀，这是生气了呀，把我的电话删了呀？”
成岚这才睁开了眼，她吐了口浊气，清清嗓子，让嗓音温柔起来，“君怡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还没醒盹，没看来电显示。”
沈君怡笑笑，“我开玩笑的呀，我们都认识一段时间了呀，我知道你不会的呀，但我还是要和道个歉的呀，对不起呀，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呀惹你生气了呀。”
成岚彻底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和沈君怡说场面话：“君怡姐你不用道歉，这都是小事，也能理解，毕竟我们这个职业，也确实冷门，没听说过会质疑是正常的。”
沈君怡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她问：“那小岚呀，你还是会去陪孩子玩的呀是不是呀？”
“嗯，这是我的工作。”成岚从床上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电话那边，沈君怡彻底放心了，“那不打扰你了呀，拜拜呀。”
“拜拜。”成岚挂了电话 手机随手丢到书桌上，她脊背微弯地靠着床梯，疲惫地按了下发疼的额角。
忽地，低垂的视线里进来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