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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没注意到奚虞一直微笑的嘴角已经慢慢耷拉下来，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接着说：“不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奚虞触亮手机，现在不过才九点多，吃宵夜还嫌早的时候他居然说不早了，奚虞心想苏淮是不是对年轻人的生物钟不太了解？还是他纯属就想叫她走？
如果说刚刚奚虞只是有点不高兴，这下是非常不高兴。这男人坐下来就说了几句话，没一句是她爱听的，奚虞干脆偏过身面向舞台不理他。
苏淮放下手腕看向她时，奚虞已经转过身去看舞台上的乐队表演，苏淮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表演，不过几秒视线又被拉回落在奚虞身上。
他托着下巴认真看着她高高扎起的丸子头，耳后和发尾的小碎发自然垂落在白皙的脖颈间，一颗圆润饱满还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很可爱。
陆屿洲在卡座里跟熟客谈笑风生，推杯换盏的途中抽空看了眼他们两个，只见奚虞看着舞台，苏淮却在看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气氛挺融洽，但这进展陆屿洲不太满意。
他忙把手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跟客人寒暄了几句就溜了出来。
陆屿洲招手唤来了个服务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服务员点点头朝他比了个ok。接着那服务员就走到苏淮身旁说了几句话，把给他叫走了。
陆屿洲见缝插针马上坐在苏淮的位置上，拍了拍奚虞，奚虞回过头见是他愣了愣。陆屿洲见他送的酒还满满当当地摆在那里，玻璃杯脚边淌了一小滩冰水，分明是原封不动的状态。
“你没喝？”
奚虞真想喷他，但还是忍住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陆屿洲摇摇头：“你不喝一口，怎么让苏淮替你开车送你回家？这是套路，你懂不懂？”他指了指两杯酒，“别担心，我交代过，里面都是气泡水没酒精。”
“他不让我喝。”奚虞说这话时带着点鼻音，感觉有点委屈，“他还讹我。”
讹人从不是苏淮的作风，所以陆屿洲很好奇地问：“怎么讹？”
“不对，是你，你这奸商。”奚虞手指向顶端那瓶酒，“这酒你要十万九？”
陆屿洲抬头看了下，一脸嫌弃地瞥着奚虞讪笑：“真没见识，那酒就是这么贵，而且我还不卖呢，那是我私人珍藏。我可是留着等苏淮他......”
“等他干嘛？双剑合璧一起讹钱比较成功是吗？”奚虞抱着手微挑眉梢，说到最后还啧了一声。
“哎哎哎哎，”陆屿洲听完出奇地没有怼回来，反而凑近过来认真端详着她，奚虞被他这一接近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拉开距离。
陆屿洲却忽然笑了起来，奚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觉得他肯定喝高了，看起来才这么神经兮兮。
“我发觉你好像一个人？”
奚虞翻个白眼：“别说这么老土的话。”
“真的。”陆屿洲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些许认真，不过撑不到一秒又嬉皮笑脸地，“很像一百块。”
奚虞深吸一口气，直接甩脸没再理他。
陆屿洲见苏淮正往回走也起身走了，奚虞重新拿起那杯酒看了看又放下，心里始终谨记独自在外坚决不喝陌生人送的东西这个道理。虽然苏淮刚刚说得很对，但不妨碍她就不爱听就是要生气。
苏淮回来了，他还没坐下奚虞就站了起来。
陆屿洲的话给奚虞带来很好的启发。
“你，送我回家。”奚虞理所应当地命令他，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苏淮怔了一下，奚虞非常认真地胡说八道，“我喝酒了不能车，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酒壮怂人胆真是个胡作非为的好借口，就连假装喝了也能起到这个效果。
苏淮眉心微蹙，他垂眸看着桌面，酒杯确实被挪动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奚虞，“你怎么敢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奚虞微微靠近稍仰头正视着苏淮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不是一个人，我和你在一起呢。”
“而且，” 她缓缓垂下目光，再抬头时眼睛带着丝狡黠，“我怕你趁我回家的时候偷偷开那瓶酒，所以你跟我一起走吧。”
奚虞笑起来时眼睛会被挤成月牙型，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笑容极具感染力，像驱散阴霾的一束阳光，让人心情变好。
苏淮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咚了一声，过了片刻他才轻轻应了声“嗯。”
奚虞不知道他是在接哪句话，伸手挠了挠脸颊，苏淮却直接拿起她放在座上的小背包，递给她：“走吧。”
奚虞跟在苏淮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大门走，陆屿洲远远地对着他们举起手里的酒仰头喝了个干净，苏淮则抬下了手，彼此算是打了招呼。
出了大门，街上霓虹闪烁，人影绰绰，强烈节奏的音乐和交谈嬉笑的声音汇集萦绕耳边。苏淮走在前面，奚虞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幕跟那天一模一样。
苏淮回头看了眼距离，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等她。待她走近了，苏淮始终保持着跟奚虞一样的节奏继续往前走。
走到当初偶遇的那个巷子口时，奚虞问他：“用不用抽根烟？”
苏淮抬眸看了下巷子，随后目光深深落在她脸上，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用不用再借钱？”
奚虞得意地昂起头：“不用了，这次有人送我回家。”
再往前走十分钟就是停车场，她和陆屿洲来的时候时间尚早停车位还很有空余，所以她停在b2入口不远处，一下就找到了。
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交给苏淮，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腿脚并拢坐得非常端正。
苏淮打开导航问：“你家住哪？”
“御景湾畔。”
车子驶出出口开上马路，夜色渐深，远处没有霓虹加持的高楼在漆黑夜幕中只剩下灰暗模糊的轮廓。
苏淮专注地目视前方，两人都没说话，车厢内非常安静，就连冷气流淌出来的声音都显得异常清晰。
奚虞问苏淮：“听歌吗？”
苏淮轻声回了句好，奚虞低头在手机上翻找着歌单，生怕播了些让他觉得自己很没品味的歌：“你想听什么？”
黄灯闪烁几秒跳成红灯，汽车缓速停了下来，在等待的间隙，苏淮不经意看见马路上方的指路牌。
十五和路。
其实他住的地方离十五和路不远，对这个路名早已见怪不怪。可自从上次听奚虞绘声绘色地描述后，每次看到十五和路的路牌总能联想到，那街上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空气里有炭炉鸡煲浓香扑鼻而来，附近的烧烤店飘来焦香孜然浓郁的香气，陈记大排档嘈杂的炒菜声，食客喧闹的聊天声，到处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苏淮看着正在读秒的红灯忽然低声说：“十五和路。”
奚虞没听清，以为他说了个歌名，她放下手机问他：“什么歌？”
苏淮轻笑一声摇摇头，“前面就是十五和路，你想吃点东西吗？”
他刚刚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如果毫不犹豫答应又显得有些不矜持，奚虞索性揶揄他：“师兄，你刚刚是不是说时间不早了？”
苏淮动动唇却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奚虞话锋一转：“很明显你不太了解年轻人，其实这个点吃宵夜刚刚好，越晚人越多吃点什么都要大排长龙。”
绿灯终于亮了。
奚虞欢快地催促他：“绿灯了，走吧走吧。”
十点半。
苏淮停好车，和奚虞走上人行天桥，奚虞突然停了下来，她仰头看了眼月亮，一轮满月被薄云遮住半边，朦朦胧胧透着淡淡荧光。
天桥下就是十五和路，觅食的人群早已挤满了整条路，街上两边的店铺都把餐桌和塑料椅子搬到人行道上。
苏淮撑着栏杆，有些困乏地捏捏眉心。要不是陆屿洲疯狂给他打电话催他去酒吧，这个时间点他早已改好几份方案，早早地睡一觉。
奚虞看他经常流露出疲惫的样子，不免感慨：“做设计师很累？”
“还行吧。”
“我之前看过一则微博，说有个设计师因为长期加班，三十岁就满头白发，看起来比我爸还老。”奚虞忧心重重地盯着他的鬓边，又看了看他的脸，虽然暂时还没有衰老的迹象。
“观察我是不是也比你爸还老？”苏淮见她认真端详着自己，俯下身凑近了些，“这样看，会不会清楚些？”
奚虞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但她仍梗着脖子强作镇定地同他对视，即使心跳如擂脸上也不能彰显退缩，还颇认真地点评了几句。
“看清楚了，很帅气，一点也不老。”
她的狗头军师黄嘉嘉说过，撩人嘛，还是跟放风筝一个道理，你拉一下他扯一下，线和风筝要互相拉扯才能保持平衡状态。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一个单身狗的话。
苏淮敛了敛眉目，站直了回去：“走吧。”
他说完脚步却没动，好像等着奚虞走他才走的意思。
奚虞侧过头，又看了看已经被薄云完全盖住的月亮才迈开脚步，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下了天桥，小小的人行道上被餐椅食客占了一半，另一小半又被觅食的行人挤得满满当当。
燥热的风，喧嚣的夜市。
“今天挺热的，肥妈是吃不成了。陈记吃完又一身油烟味，”苏淮眼神在众多招牌上一一掠过，一边碎碎念，“那只能去吃煲仔饭了。”
奚虞有些讶异他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赞叹道：“你记忆力真好。”
苏淮也不谦虚：“还不错。”他反问，“你呢？”
奚虞随意一答：“凑合吧。”
苏淮很想问她，那你还记得五年前的夏天见过我吗？